第二十六章 彈指心劍訣
“沈兄弟，可知道今天是南離的天樞節(jié)嗎？”歐陽劍影騎在馬背上興致盎然問道。
“天樞節(jié)？”沈念稍微愣了一下，他當然不知曉南離的風俗，自幼居住在江都城，地處巴蜀附近?？梢哉f，沈念算是一個巴蜀人?？v使在船上讀了許多山川地理志，但也沒有達到事無巨細的程度。
“天樞節(jié)，是以北斗七星的明亮程度排序，依次各為佳節(jié)。今晚天樞星最為明亮，因此稱為天樞節(jié)?！睔W陽劍影握住韁繩縱馬一躍，跳過前方一處山澗溪流，他繼續(xù)說道?！疤鞓行且步凶鲐澙切?、天狼星。”
“天樞節(jié)是什么佳節(jié)？”沈念跨馬提槍，他的白馬與歐陽劍影的黑駿并肩而行，常嘆和李渝中則緊隨其后。
“問劍天樞，宜死斗決殺?！睔W陽劍影冰冷的語氣帶有一絲狠戾。“九鳳國的國主和國師，就曾在鳳凰山上舉辦生死決斗。”
生死決斗？
“這是兇節(jié)啊，算甚佳節(jié)？”
沈念打了一個激靈。
“為何死的會是我們呢？”歐陽劍影微笑以對。沈念注意到他握住韁繩的手中，與之前有很大的不同，赫然有五根細銳鋼絲纏綁在指關節(jié)處。
當晚搏殺錦帆賊，歐陽劍影的鋼絲就給沈念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當晚，歐陽劍影一根鋼絲就殺得人心驚膽戰(zhàn)，更何況這時的手中同時有著五根鋼絲。
在沈念看來，歐陽劍影這次是做足了準備，真是準備全力以赴，把壓箱底的絕活都準備好了。
“確實，有備則無患，既然準備充足，斷然沒有我們去死的道理?！鄙蚰钗⑽㈩h首，一言既出，前方一個拐彎就遇到一處碎石淺灘，大約有一丈寬，騎馬直接踩踏上去，很有可能會陷入泥潭。
沈念立即用雙腿緊緊夾住白馬，雙腳踩在木制馬鐙上，彎腰伏在馬背，同時腰部核心發(fā)力。只見白馬揚蹄高高躍起，直接越過這丈寬的碎石淺灘。白馬身上連一絲泥濘都沒有沾染，白亮潔凈如同剛剛洗過馬一樣。
“好馬，好白馬?！睔W陽劍影高聲贊嘆。他騎著黑駿緊跟其后。不過他的黑駿跳躍力不如沈念的白馬那么強健，黑駿沒能夠直接越過淺灘，反而是踩到了邊緣處的泥潭，歐陽劍影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濺到泥濘，馬尾鬃毛也沾有斑駁的棕褐色泥點。
歐陽劍影對此不以為意，仍舊快馬趕上，與沈念保持并駕齊驅的狀態(tài)。
穿過一片深谷，轉而是一片青翠的竹林，地上露著許多竹筍尖尖，但是已經過了時節(jié)，此時挖開竹筍必然不再鮮嫩，口感偏老。
二人繼續(xù)攀談起來，歐陽劍影性情很是大方，沈念對他并不排斥。
“沈兄弟認為，什么日子才能成為佳節(jié)?！睔W陽劍影在黑駿上發(fā)問。
“佳節(jié)，我認為應該以人為先，不必不拘束于前人典故?！鄙蚰盥宰魉妓髡f道。他騎著白馬，手中握緊白櫻槍，槍頭裹著白布，以免寒氣逼人。這桿白櫻槍的品質雖然比不上常嘆背上那把古老的斬妖劍，但是也并不遜色太多。
“一年這么多節(jié)日，紀念這紀念那，我只覺得無趣。也就中元節(jié)和中秋節(jié)有點意思，別的節(jié)日無非祭奠那些亂七八糟的神靈，屬實無趣。”歐陽劍影仰頭道。
“歐陽兄竟然不信神靈嗎？”沈念有些錯愕。
歐陽劍影仰頭望向竹林，信手折斷一截竹枝，淡然說道“神靈就如遠山般存在，即使看不到也存在，那信與不信，又有何區(qū)別呢？”
沈念一時沉默，不能應答。
對于這個世界的神靈存在，沈念實在是知之甚少。似乎諸國都有著各自的神靈護佑，但是具體到什么神，何等程度的庇護，沈念是一丁點兒都不知道。
穿過竹林，連續(xù)越過幾條溪水，沈念一行人穿梭在茂密的樹林中，枝葉繁茂，郁郁蔥蔥。林中樹木繁多，筆直高挺的樹干上有著碩大的樹冠。
隨著天空中的雨水越來越大，樹冠能夠遮擋大部分的雨水，嘩嘩的水聲從樹冠邊緣的樹枝傳來，沈念一行人并沒有被淋濕。
眾人各自催促著馬匹飛馳，穿梭在大雨密林之中，嗅著空氣中泥土的芳香，沈念這才感受到一些身處江湖的感覺。
似乎自己就是任俠使氣的豪杰，在赴往一場生死之戰(zhàn)。
“聽古人有一種說法，一年諸節(jié)，當以我暢意日為佳節(jié)?！睔W陽劍影在馬背上說道，此時他的手中握著一枚竹箭，那是剛才折斷的竹枝稍作加工而成。
“依我看，應該改成當以我快哉日為佳節(jié)?！鄙蚰钤诎遵R背上，隨著白馬的步子起起伏伏。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
“沈兄弟，說得好?！睔W陽劍影交口稱贊，只覺得思路絕妙。
“今日便是快哉日，堪稱佳節(jié)?！?p> 二人依舊保持并肩同行，很明顯歐陽劍影的身材更為健壯，在馬背上也顯得更加高大。
“歐陽兄，你的這個鋼絲之術，神乎其技，可有什么名號？”沈念盯著歐陽劍影的指關節(jié)好奇發(fā)問。
“名號嘛，其實這鋼絲只是我蒼瀾宗的一個練功法門，一個基本功?！睔W陽劍影毫不避諱揚起手臂，展示手指關節(jié)上的鋼絲。
“基本功就能有如此迅猛的威力？”沈念至今想起那晚月色下那猶如鬼魅般的出招，仍然覺得頭皮發(fā)麻，太過果斷，太過嫻熟了。
“實不相瞞我蒼瀾宗的功法，主要是劍陣?！睔W陽劍影誠懇說道。
“蒼瀾劍陣？”
沈念的記憶中，對這個名字有很大的印象，那是來自于酒館中八方旅人的閑談，說在海外十九洲盤踞著無數妖王，有一只妖王長著恐怖巨翅，振翅而飛，竟然從海外十九洲來到了東海岸邊。妖王能呼風喚雨，連東海的神靈都懼怕萬分。
幾日之后，妖王的腳下就積累了無數京觀尸骨，啖人無數，兇狠絕倫。一位修仙者仗劍挺身而出，毫不畏懼。獨自面對啖人無數的天妖魔頭，血戰(zhàn)七日最終成功誅殺。而那劍陣的名號就是蒼瀾劍陣。
沈念認真講出這個故事，歐陽劍影聽聞后只是笑著搖頭。
“其中瑣事不足為外人道也，亂剎妖王確實是我蒼瀾劍派的開山祖師擊殺的，但卻沒有傳聞那么神勇。”歐陽劍影微微搖頭搖頭，但旋即側轉過半身，朝向沈念又接著說道?！安贿^沈兄弟并非外人，我們是要一起去蓮華山脈尋遠古秘藏的聯盟戰(zhàn)友，給你細說也無妨?！?p> 又有什么秘辛嗎？
沈念來了興致，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亂剎妖王并沒死，而是重傷逃回了海外十九洲，我蒼瀾劍派的開山祖師也是在那一戰(zhàn)中血脈枯竭，回到宗門后不到半年，就身死道消，只留下一部蒼瀾劍譜繼續(xù)培育一代代后進弟子?！?p> 歐陽劍影騎著黑駿緩緩說道。
“結局如此悲壯，蒼瀾派祖師爺也真是個英雄人物，守護了蒼生黎民，死之前還給后人留下傳承?！鄙蚰盥牭缴n瀾派祖師的故事后，更加認可這個悲劇英雄式的人物。
“只可惜，蒼瀾劍譜的傳承，我從未見過?！?p> 歐陽劍影垂眉說著，同時深深嘆了口氣。
他雖然勤奮修行，把一手鋼絲使得出神入化，但仍然不能進入宗門核心弟子的行列。雖然從小長在蒼瀾派，但從未得見過蒼瀾劍譜，只覺郁郁不得志，這才與沈念一行人組成同盟，試圖在秘藏之中逆襲。
“沈兄弟，你知道我的這鋼絲劍法叫什么嗎？”歐陽劍影忽然揚起頭，目光鎖定了在叢林中飛行的一只白鳥。
“鋼絲竟然是劍法？”沈念詫異不已。
“以鋼絲模仿劍氣，此功法是協助修行者掌握劍氣的方便法門。”歐陽劍影抬起一只手臂，手里還握著剛才削好的一枚竹箭。
“劍陣是一門復雜的學問，陣中劍氣縱橫，初學者難以掌握，而以鋼絲代替劍氣則有助于修行者掌握劍氣運行的規(guī)律?！?p> 輕輕旋轉竹箭，從掌心送到了指尖捏住。
“聽好了，這招叫做彈指心劍訣?！痹捯魟偮?，歐陽劍影的食指微微彎曲，尖銳的竹箭搭在食指關節(jié)處，整個手掌宛如一個微型的弓弩。
只聽倏然一聲。
“咻。”
竹箭以極快的速度從歐陽劍影的指尖射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青綠色的劍光殘痕。
“啪?！?p> 白鳥應聲落地，騎馬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只信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