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西沉,整個臨陽府火光亮起,湖上畫舫星羅密布,仙音裊裊不絕于耳,俠士們所居宅院中亦是燈火通明。不乏武者披星戴月,勤加練習,以圖在明日的武林大會中嶄露頭角,打出名號。
臨陽府正院內,院門已經(jīng)封閉,一片黑燈瞎火,僅有一盞油燈,搖搖欲墜。梁恭端坐于席上,雙目緊閉,喚來侍童道:“燈快滅了,去打些燈油來?!?p> 未幾,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傳來,一男子背上扛著一人,大步流星邁入堂內,正是柳岱。他未見梁恭,已然張開雙臂,朗聲笑道:“梁賢弟,大事已成啊,快來看看,為兄給你帶來什么禮物?”
梁恭起身迎接,笑道:“柳兄,何事如此之喜?咱們坐下細說,來人,看茶!”
柳岱將莫起放在席上,道:“梁兄請看?!?p> 梁恭此前已經(jīng)見過莫起,卻裝作不知,問道:“哦?此乃何人?”
柳岱道:“此人名叫莫起,還有一女子,名叫白璃攸,便是從虎眺崖鎮(zhèn),乘坐飛籃逃離的那二人?!?p> 梁恭故作驚訝道:“原來如此,我原本想自那等險境逃出,該是身高七尺,剛猛威武之士,沒想到卻是這么一位少年郎。話說回來,柳兄是否漏了一人,那位女子現(xiàn)在何處?”
柳岱悻悻道:“我既然與賢弟合作,自然不會背約。我們已得莫起,只要在明日的武林大會上,以他為誘餌,那白璃攸自然乖乖前來?!?p> 梁恭道:“兄臺為何如此篤定,若是她不來呢?”
柳岱道:“她斷然不會不來。據(jù)我這兩日觀察,他二人同為虎賁遺少,感情深重,敢為對方舍命相搏。她既知消息,必然赴會。”
梁恭會意一笑:“柳兄如此說,我們倒是拆散了一對苦命鴛鴦。既然如此,那我等定義不容辭,讓二人相遇,成雙成對才好,哈哈哈哈!”
兩人雖然相視大笑,周遭氣氛卻愈發(fā)肅殺,燈火跳動,侍童將燈芯掐滅,堂中頓時漆黑一片。隱隱有槍影閃爍,刀斧聲霍霍,待侍童摸索著灌入燈油,重新點亮油燈,又照見二人滿面紅光,臉上笑意如刀刻般僵硬。
柳岱率先開口道:“既然我已如約,梁賢弟,你貴為一國太子,可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新軍應撤出洛河流域,還當歸還沿河十五城?!?p> 梁恭聽聞此言,面上怒意一閃而過,隨即又笑意盈盈,擺手道:“兄臺勿急,我梁恭答應的事,必然說到做到。愚弟先來看看莫起的情況,若他是個死人,又有何用?在下雖是太子,卻也沒法向父王交差,是也不是?”
柳岱輕哼一聲,道:“請賢弟速速查驗罷!”
梁恭探莫起鼻息,雖然微弱,但吐息均勻,這才放心,又問道:“柳兄,他為何昏迷不醒,可是你下手太重,傷了他不成?”
“他不自量力,力拼我二弟、三妹,氣血翻涌,壓制不住,這才昏睡過去了。”柳岱邊說邊從腰間解下一瓶丹藥,扔給梁恭道,“此藥名為十全固本散,外敷可止血,內服可活血行氣,固本健體,給他服下,不出一個時辰便可醒來?!?p> 梁恭自視千金貴體,從小都是對別人吆來喝去,自己何曾被這般頤指氣使,雖心有不悅,但未露面上,道:“如此甚好。這樣吧,既然左右無事,愚弟且讓侍從為他上藥,咱們兄弟便在此飲酒作賦,等他醒來。他若安讓無恙,愚弟定令征南大都督撤軍,歸還貴國城池,可好?”
柳岱知他是信不過自己,索性坐下道:“如此甚好,許久未與梁兄飲酒了,今日定要喝個痛快!”兩人吃酒作樂自不必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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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莫起緩緩睜眼,一股濃烈的草藥味充斥四周,火光攢動,照在手臂,這才看見臂上傷口都撒著一層褐色粉末,輕輕吹開,傷口已然結痂,不痛不癢。
丹田之處熱氣騰騰,這股暖意流經(jīng)全身,所有的疼痛都得以緩解。他盤坐起來,反復調息幾次,一股不知名的真氣,在體內急速流淌,望月真氣依然虛薄,卻總附在這魯莽的真氣上,令其緩和。
“你醒了,莫起?”
火光映的人臉上紅一塊,黑一塊,乍一看辨不出是何人,走近一看,莫起驚呼:“你是梁恭?我怎么會在你這里?”
“你受了傷,不要如此激動,若是牽動傷口,那這良藥可就白費了?!绷汗л笭柕溃笆橇钒涯闼偷酱颂幍?,便是壺——洛城三友之首。你與他已經(jīng)打過交道了。”
莫起轉念一想,定是二人串通一氣、狼狽為奸,便問道:“你抓我來這有何目的?白姑娘呢,她也被你們抓到了嗎?”
梁恭笑道:“你之所以在這,是因我想找你聊聊,如此而已。至于你口中的白姑娘,我可沒抓她的本事。不過,聽起來,你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莫起道:“哼!咱倆沒什么好說的,快放我離開這里。不然我對你不客氣!”
梁恭不答,嘆口氣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不殆。你不同我聊聊,怎知你的敵人是何等樣人?”
莫起見院門緊鎖,雖屋內漆黑,但周遭屏風后人影若隱若現(xiàn)。看對方如此從容,定然做了十足的埋伏,不可與其硬拼。索性坐下,道:“好哇,那我且問你,虎賁與新國之間的戰(zhàn)事如何了?”
梁恭直言不諱:“虎眺城墻已毀,現(xiàn)在敵軍只能仰賴天險,不出十日,虎賁必然城破?!?p> 莫起道:“城破之后,你們會怎么做?”
梁恭道:“自然是安撫城內百姓,招降虎賁將士,為我所用。”
莫起盯著他道:“你不會殺了他們嗎?”
梁恭亦直視他道:“屠城乃下下之策,新國斷然不會如此行事?!?p> 莫起見他言辭懇切,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梁恭笑道:“好,換愚兄來問。賢弟今年何歲?”
莫起道:“虛歲十七?!?p> 梁恭拊掌稱贊道:“真是年少有為,我像你這般年紀時,可沒有這等武功與心智?!?p> 莫起打量他一番,道:“你白白凈凈,未經(jīng)風霜,能比我大幾何?”
梁恭道:“愚兄今年二十有六,仍未建功立業(yè),心中惶惶,不可終日??!”
莫起諷道:“大人說笑了,看你吃穿用度,皆是上等,便是這臨陽城中的大官恐怕也比不上你。你若自稱平庸,那我這等布衣,該置于何地?”
梁恭道:“愚兄所謂建功立業(yè),是指蕩平宇內,一統(tǒng)天下。令老有所依、少有所養(yǎng),鑄劍為犁,還子民一個太平盛世。而今虎賁雖敗,但其殘存勢力遍布九州,只待有人振臂一呼,他們必然云集響應。況且,洛國未破,其在洛河南部經(jīng)營百年,根深蒂固。更有邊陲夷族虎視眈眈,如此,我言未曾建功立業(yè),對也不對?”
莫起一掌拍在地上,怒道:“虛情假意,道貌盎然!你新國舉師攻打虎眺崖鎮(zhèn),令多少無辜百姓死于戰(zhàn)火,告訴你,我的好友李青松,全家葬送于新軍火器之下。為你口中的太平盛世,他們便該葬身火海嗎?”
梁恭聽聞,竟然雙目濕潤,不知是真情流露,還是作偽,道:“若不一統(tǒng),任由虎賁、洛國相互征伐,死傷只會更多。殺一戶人,卻救千百戶人,又有何不妥呢?再者,若不是虎賁貪腐盛行,朝廷公然賣官,朱門酒肉,縱情享樂,百姓賣兒鬻女,艱難求生,又怎會生出流民、反賊,又怎會有我新國?”
莫起冷冷笑道:“我終于明白了,你是來做說客的,大可不必。我自平庸,擔不起什么重任,大人這份厚待怕是錯愛了。而且,望月神功秘籍、《飛鳥》并不在我和白姑娘身上,我也不會告訴你它們的下落。”
梁恭嘆道:“可惜,可惜!既然話不投機,不妨談談明日之事,如何?”
莫起道:“你精心策劃的這場武林大會,便是以我和白姑娘為彩,引群雄趨之若鶩,爭的你死我活,自己坐收漁翁之利?!?p> 梁恭贊道:“不錯,正是如此。但是,你只說對一半?!?p> 莫起問道:“哦,那另一半是什么?”
梁恭雙目含光,道:“愚兄要為賢弟辦一場盛宴,你難道就不想出人頭地嗎?明日便是絕佳的機會!”
莫起不屑道:“大人費心了,我才疏學淺,不敢與人爭名。若是沒有其他事,我便告辭了?!?p> 他雖然嚴詞拒絕,但若說自己沒有爭強之心,卻也并非如此。他何嘗不想以一己之力,救下尚且在戰(zhàn)火中煎熬的朋友?又何嘗不想效仿東方不平行俠仗義。只是他知道,自己沒有那個運氣,也沒那個實力罷了。
梁恭微微一笑,話雖輕,卻有千鈞之力道:“時候未到,你走不了的。明日,愚兄定讓你一戰(zhàn)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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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舍得
敬請期待后面幾章——一戰(zhàn)成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