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死人了,你怕不怕?”沈良朋躲在被窩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不怕!”沈?qū)W名拿著一本書在手里翻閱,還沒有睡覺的打算。
“我怕!”年紀(jì)小小的沈良朋,還沒有身為男子漢不能認慫說怕的覺悟。
“失蹤的是小姑娘,死的也是小姑娘。你是男生,怕個毛!”沈?qū)W名說著說著來了煙癮,已經(jīng)摸到褲兜里的香煙盒子,瞥了眼三弟朋朋,還是松開了煙盒。
不能讓朋朋知道他抽煙,以免告狀。
“可我還是怕。哥,我和你睡一頭?!?p> “爬開點!”
沈良朋才不管,直接從被窩里鉆了過去。
沈?qū)W名:“……”
靠得這么近做什么?雖然天氣開始冷起來,也不至于像個四腳獸一樣扒在他身上吧。
“你煩得很!”
“哥,你身上怎么有煙味?”
“閉嘴!”
……
八里鄉(xiāng)是大集,每逢單號趕集。
星期天,正好是單號。
一大早,沈新建帶著沈小梅,沈良朋上街,打算給兩個孩子各買一雙鞋。
肖淑芬攢了一籃子雞蛋,也要拿到街上去賣。
沈?qū)W名一個人待在家里不爽,也要跟著上街湊個熱鬧。
于是,一家五口齊齊出門,上街趕集。
八里鄉(xiāng)的集市格外熱鬧。
都知道今天單號趕集,四里八鄉(xiāng)的人全都涌了過來,大馬路上都是人。
到了街上,更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賣菜的,賣肉的,賣雞鴨鵝,賣秧苗,賣小雞小鵝小鴨子,賣各種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擠滿了街道兩邊。
肖淑芬在供銷社門口找到一個位置,將籃子放下,準(zhǔn)備賣雞蛋。
“你們自己去逛,我賣完雞蛋去找你們?!?p> 沈?qū)W名看中了一條額頭一點黑小土狗。
“爸,買只狗吧。家里沒狗終究不行?!?p> 沈家原先養(yǎng)了一條狗,老黃狗,養(yǎng)了十多年,是看家護院的能手。前陣子老死了,沈?qū)W名親手將老黃狗葬在后院竹林下面。
可以說,他的童年,他的青春期,一直都是老黃狗陪伴著。
他對狗有著特別的感情。
看見額頭帶黑點的小土狗,他就走不動路了。小狗的眼神特別的純粹且無辜,濕潤潤的,讓人想抱在懷里揉啊揉。
他都能想象這條狗長大后的模樣,毛色會褪去,但是額頭上的黑毛會一直維持。
他蹲下來,開始擼狗,小土狗特別配合。
賣狗的是個大爺,穿著藍布中山裝,腳踩解放鞋,頭戴解放帽,手里頭拿著一根煙桿,吧嗒吧嗒抽煙。
見沈?qū)W名喜歡狗,大爺就說的:“三塊錢一條?!?p> “太貴了,一塊錢?!?p> “開什么玩笑。兩塊五,要就拿走?!?p> 沈?qū)W名回頭望著他爸沈新建。
沈新建:“……”
兩塊五也要問他要,臭小子。
給了,給了!
給了錢,沈?qū)W名心滿意足的抱起小土狗。
大爺又問道:“我這還有貓,兩塊五一只,要不要?”
“喵~”
莊臻從沈良朋洗得發(fā)白的綠色帆布書包里面露出一個頭。
老頭,看清楚了,這家有貓,少來推銷。
“嘿,你們怪有意思,出門還帶只貓?!贝鬆斦{(diào)侃一笑。
沈良朋輕撫莊臻的頭,“我家黃豆可聰明了。你家的貓都是笨蛋?!?p> “嘿,小孩子怎么說話的?!?p> “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鄙蛐陆ㄚs緊帶著大的小的離開。
八里鄉(xiāng)就兩條街,呈“十”字型。
走過農(nóng)副產(chǎn)品街,就是百貨街。
賣衣服的,鞋帽的,座椅板凳,鍋碗瓢盆,搪瓷,土罐,干雜,針頭線腦,抽獎的,耍猴的,菜刀鋤頭種子,各種塑料制品……可謂是應(yīng)有盡有。
沈小梅站在一個油炸攤子面前走不動路了。
油炸玉米餅,油炸豌豆餅,油炸糯米餅……
油炸的香味,老遠就鉆進了鼻子,勾引著人們肚子里的饞蟲。
莊臻動了動鼻子,街上人多,氣味雜,他鼻子都快爆炸了。他試著練習(xí)控制鼻腔,控制嗅覺對氣味的采集。
“爸,我想吃油炸餅。”
“兩毛錢一個,兩毛錢一個,統(tǒng)統(tǒng)兩毛錢!”
油炸攤老板見生意上門,開始大聲吆喝起來。
兩毛錢一個油炸餅不便宜哦,但真的好香啊。
不僅沈小梅走不動路,沈良朋小朋友也走不動路。就站在攤子前,看著老板如何炸餅子。
“老板,老五個!”
本來想買四個的,想到要留一個給老婆肖淑芬,這才改口五個。
掏出一塊錢,付錢。
“好嘞,五個油炸餅?!?p> 沈小梅:“我要豌豆餅!”
沈良朋:“我要糯米餅!”
沈?qū)W名猶豫了一下,“我也要豌豆餅。
最后沈新建拍板,“老板,三個豌豆餅,兩個糯米餅?!?p> “好嘞,馬上就好!”
油炸攤老板動作麻利,用油紙分別包了五個餅,“都拿好了!油炸餅油炸餅,兩毛錢一個油炸餅,快來哦!”
做完一單生意,年紀(jì)輕輕的老板又開始吆喝起來。
一家四口拿著餅子,邊走邊吃。
沈良朋撕下一小塊,遞給書包里面的莊臻,一人一貓還分享起來,“好香?。↑S豆,你吃慢一點,小心燙!”
“喵~”
莊臻沒吃夠,他還想吃。誰能想到,上輩各種美食吃遍的他,這輩子會淪為同小朋友分享油炸餅這種垃圾食品的地步,還吃得津津有味,念念不舍,再來一塊。
沈良朋又撕了一小塊遞給莊臻,一人一貓吃得可滿足了。
逛到鞋攤,正在挑選,肖淑芬找了過來。
“雞蛋賣完了?”沈新建好奇問了句。
肖淑芬高興,臉蛋紅撲撲的,襯得眼角的細紋都帶了三分笑意。
“遇到信用社的人,一口氣將所有雞蛋包圓了?!?p> “賣了多少錢?”
“十塊錢!”
肖淑芬還將十塊錢拿出來顯擺了一下。今天算是有收獲的一天。
沈小梅已經(jīng)選好了鞋子,老板開價四塊五一雙。
肖淑芬當(dāng)場嫌貴。
于是老板推薦三塊錢一雙的白球鞋。
所謂白球鞋,其實就是和解放鞋一樣,只不過顏色是白的。無論是材質(zhì)還是底膠,和解放鞋沒區(qū)別。
本地小學(xué)中學(xué)的學(xué)生,不分男女,幾乎人人都穿這種白球鞋。包括沈?qū)W名去了縣一中讀書,腳上踩的依舊是白球鞋。白球鞋已經(jīng)成為本地學(xué)生一年四季的必需品,冬天就算再冷,也只有一雙白球鞋。
什么小皮鞋,皮靴,那是吃商品糧的人家才穿得起的鞋子。甭管真皮還是人造革,在三塊錢一雙的白球鞋襯托下,都顯得格外昂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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