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姬藝的故事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
“怎么這么著急?”姬藝笑著問,眼神頗有些無奈,仿佛面對的是一個任性的小孩。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施沁虞不想回答,那是她的隱私,她有權(quán)利不告訴不相干的人。
“再觀察一個星期?!?p> “我想出院?!?p> “我建議你再觀察幾天?!奔嚨穆曇綦m然溫和,態(tài)度卻很是堅決,擺明了不會讓施沁虞輕易出院。
施沁虞自然明白,撇開頭不再說話。
“生氣了?”姬藝走到另一邊,溫柔的問,那神態(tài)與其說是對待任性的病人,更像是對待鬧脾氣的情人。
這種感覺令施沁虞很是不舒服,她冷著臉,不耐煩的質(zhì)問:“關(guān)你屁事?”
“情緒起伏太大對你的恢復(fù)不好?!?p> “那也不關(guān)你的事。”
“你就這么討厭我?”姬藝附身湊到她面前,那雙微微泛著綠色的眼眸平靜的看著她,卻像詛咒一樣,令人打從心底里發(fā)寒。
施沁虞只覺得心臟像被人緊緊的攥在手里,稍一用力就會捏爆,每呼吸一下都無比的艱難且疼痛。
她死死的咬著牙關(guān),逼著自己不準(zhǔn)害怕,將頭撇開,不看那雙惡魔一般的眼眸,冷硬的說:“對,我就是討厭你。”
“為什么?”
“討厭一個人需要原因嗎?”
“也是?!奔囍逼鹕?,恢復(fù)了以往的樣子,“雖然有些難過,但你有討厭 我的權(quán)利。”
壓迫感消失,施沁虞的呼吸總算舒暢了些。
“我這個人,大概天生惹人厭,所以連我爸媽都拋下我走了?!?p> 姬藝的聲音很輕,也很平靜,似乎只是在陳述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事實,只是那淡淡的自嘲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自己的身世,施沁虞一愣,腦子里浮現(xiàn)上在報道中看到的畫面。
他當(dāng)時只有八歲,卻經(jīng)歷那樣可怕的事……
“想不想聽聽我的故事?”姬藝?yán)^椅子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溫和的落到她身上,似乎根本沒有想過要她回答,便徑自講了下去。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人傾訴的沖動了,久到我都快忘了那個故事。盡管你很討厭我,但我卻不知道為什么特別想親近你。
許是像你討厭我身上的味道一樣,我在你身上也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又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p> 施沁虞依舊看著窗外,沒有回頭也沒有出聲,但也沒有開口驅(qū)趕姬藝。
她雖然討厭姬藝,但不得不承認(rèn),姬藝的經(jīng)歷真的很可怕。
她也很想知道更多細(xì)節(jié)。
那會不會真的是零度第一次作案?
有沒有可能留下什么比較明顯的線索?
“我父母都是音樂家,爸爸是鋼琴家,媽媽是小提琴家,兩人都在國際上享譽盛名,所以我一出生就被寄予了厚望,也別無選擇的走上了音樂這條路。
從三歲起就開始奔波在各種比賽之中,明明別的孩子三歲的時候連入門的資格都還沒有。
但是因為我是音樂家的孩子,擁有驚人的天賦,所以只能比別人家的孩子優(yōu)秀。”姬藝說著,自嘲的笑了笑,眼底卻迸射出深深的寒意,仿佛能將一切都凍結(jié)成冰,再碾碎成渣。
施沁虞靜靜的聽著。
她看不到姬藝的表情,但知道此刻必然不好。
因為他的話里,縈繞著淡淡的悲傷。
那是不被父母愛著、理解著的悲傷。
或許在他看來,他的父母只把他當(dāng)成繼承和延續(xù)自己音樂的工具。
“我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一樣,每天出去吃飯睡覺上廁所就是在練琴,鋼琴、小提琴都要拿第一名,如果有一個拿了第二,就會招致一頓辱罵和毒打。
我以為別人家的孩子都是這樣,我習(xí)以為常。
直到我看到你……”
施沁虞猛然轉(zhuǎn)過頭,難以置信的看著姬藝:“你認(rèn)識我?”
“不認(rèn)識?!奔嚀u搖頭,不知道是他笑得涼薄還是笑容掛在那張略顯病態(tài)白的臉上才顯得清涼,“我怎么有資格認(rèn)識你?”
施沁虞蹙眉,不喜歡他這種說法。
“我只是見過你。”
“什么時候?”
“你很小的時候。”
施沁虞總覺得這種說法有些奇怪。
她馬上就到二十歲生日了,姬藝也不過才二十七歲。
只比她大了七歲,卻用她很小的時候?
“那時的你也在玩鋼琴和小提琴,每一次見到你,都是不同的玩法,臉上總是帶著那樣肆意又耀眼的笑,我那時第一次知道,原來鋼琴和小提琴也能玩,也能讓人開心。
于是我回到家也這樣玩,滿心歡喜的期待爸媽的表揚,不過我爸媽并不喜歡,責(zé)令我不準(zhǔn)再那樣。
那時候我才明白,原來不是所以的孩子都和我一樣,至少你不是。所以從那以后,我經(jīng)常去偷偷看你玩琴?!?p> “那我怎么沒見過你?”
等等,不過如果按照姬藝的獲獎時間線來來算,姬藝八歲,她也才一歲,確實是很小的時候……
但是一歲連路都走不穩(wěn)呢,她能玩鋼琴和小提琴?
姬藝輕笑:“我都說了是偷偷的,當(dāng)然是隱藏的很好了。”
她那時候才一歲多,剛剛蹣跚學(xué)步、咿呀學(xué)語,能記得什么?
事實上他們不僅見了,她還抓著他的手啃,還叫他“鍋鍋”。
帶著他一起爬上鋼琴,體會“用腿彈鋼琴”的快樂。
帶著他一起扯小提琴、捶小提琴。
那是他有記憶以來,最快樂的一天。
那種違和感更重,施沁虞的眉頭皺得更緊,卻沒再問。
“雖然我爸媽不贊同那種玩法,我卻十分喜歡,就算被他們打罵也很喜歡,還是堅持就那樣玩,真的很快樂?!奔囌f著,忍不住笑了起來,整個人看起來似乎頗為愉悅。
只是藏在眼鏡后的眼睛深處冷意遍布。
那樣玩的確很快樂,代價是他因為那樣玩搞砸了之后的比賽,被爸媽禁足在家兩年,被逼著沒日沒夜的練琴,十指全部彈到流血也不準(zhǔn)停。
可是他那么努力又認(rèn)真的堅持著施沁虞的玩法,施沁虞卻再也不碰琴了。
再也不叫他“鍋鍋”,不跟他一起玩了,看到他還說“怕怕”,躲著他……
這樣顯得他多么的愚蠢又可笑?
最可笑的是,那對虛偽的夫妻早就各自有外遇了,還整天在外面表演恩愛。
明明對他極盡惡毒,卻總是在外人面前裝模范父母。
這倆蠢貨竟然還覺得他讓他們丟臉了、給他們拖后腿了,為了各自的幸福,打算把他丟了?
他們那么喜歡裝恩愛夫妻、模范父母,那么想要追求幸福,他只好成全他們。
于是他就把他們殺了,縫在一起,讓他們看起來無比的恩愛幸福,到死都不離不棄。
那個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人偶是多么的美麗啊。
可以永遠(yuǎn)停留在最美的時刻,而且不會背叛、不會傷害、不會遺棄,想要多幸福就能看起來多幸福。
實在是太讓人著迷了。
于是他開始學(xué)醫(yī),用自己的雙手創(chuàng)造更多美麗的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