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牡丹花會所出來，成佳憶打開地圖一看，這地方離大湖茶社很近，于是直接開車到了大湖邊，這湖，這水，雖然不及綠湖、島湖那樣生機盎然，也不如東山的中湖那樣恬靜神秘，卻也別有一番韻味。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成佳憶的心情也明快了起來。
成佳憶停好車，信步前行，看到湖邊有一家餐廳，叫素心小筑。餐廳的院子中央種著幾棵柿子樹，紅紅的柿子掛在枝頭，頗有一些情趣，與江城大學的柿子不同，這海都的柿子卻是格外的大。抬手看看腕表，時間尚早，于是給凌菲打了個電話。
“凌菲啊，我辦完事了，呃，現(xiàn)在正在大湖這，湖邊有家餐廳不錯，我一會把位置發(fā)給你，你帶著筆記本電腦過來吧，晚上我請你吃飯?！?p> “好啊，你等我哈?！?p> 打完電話，成佳憶找店家要了一壺茶，坐在吧臺那，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店家聊天。
“老板，您這小店開了多久啦？”
“十來年啦?！?p> “那時間挺長的哈?！?p> “當年啊，咱們這海都修環(huán)線公路，要取土方，結(jié)果規(guī)劃圖出來，取了咱們村的地，呃，就是這一塊?！钡昙抑噶酥复蠛?。
“哦，這湖是人工挖出來的啊。”
“對啊，取了我們的地，把土方全挖出來修路去了。雖然給了些補償款，可我們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我們家三兄弟一合計，在這湖邊蓋了幾間房。呃，那兩個店是我們家的，租出去了，這家店我們自己經(jīng)營?！?p> “挺好的店。”
“嘿，我們家老頭喜歡看南港的武俠小說，又正好在湖邊，就取了這個名字。”
“這名字有味道?！?p> “是啊，咱們店里面，全是素菜，但是有些素菜做成葷菜的樣子，有些素菜做成純素菜的樣。現(xiàn)在不都講究養(yǎng)生么？”
“店里生意怎么樣？”
“嘿，你看這德性。周末的時候人多，吃飯都要排隊，要是平日里，沒幾個人。所以啊，周末我們?nèi)值芤黄鹕?，平日里呢，就每家輪流著來一個人，支棱著得了?！?p> “那收入還行吧？”
“你算算哈，這邊的房租不用花錢，菜的成本沒幾個，那收入有多少算多少。另外那兩個店呢，我們還有些租金。拆遷款呢，我們還在外環(huán)線買了房，現(xiàn)在沒有過去住，把房租了出去，還能有些租金回來。發(fā)大財指不上，不過過過小日子是不愁啦?！?p> “還真挺好?！?p> “哎，我是沒錢，要真有錢，這大湖這么大面積，可以攢的事多了，比如大湖的水上項目，冬季捕撈，比如，在這湖邊蓋個酒店，弄個大型的農(nóng)家樂?！?p> “還真是。”
“我們這塊，以前還有人想弄滑雪場來著，但是后來人們說，這雪場得在山地，有坡度，另外，制冰儲雪條件也好。后來又有人想弄溜冰場，又怕萬一有孩子掉下去出事，也沒弄起來?！?p> “是啊，雪場的條件要求還是挺多的。溜冰場嘛，靠著岸邊圈一小塊地，倒也不難?！?p> “咱們海都的雪場吧，條件一般。主要就圖個近。咱們洋國，最好的雪場，還是在東山那一帶。長坡厚雪，得天獨厚。我去年去玩過，那東山縣，有好幾個滑雪場呢。那個雪，天然的雪就很好，幾乎不用人工再怎么去費工夫。但就是場地簡陋了些，住的條件也不太好?！?p> “哦，還真是，那個地方氣候冷。”
“是啊，天寒地凍的?！?p> “這個地方拆遷了，咱為啥不離開呢？”
“樹有皮，人有根。咱們祖祖輩輩在這生活多少年了？就算有了錢，去了外地，哪怕是外區(qū)，也只是一條有錢的流浪狗，那種感覺是不一樣的?！?p> “還真是?！?p> 不一會兒，凌菲到了，一身休閑裝，背著個背包。
“咦，你的車呢？”成佳憶問道。
“呃，這幾天有點困，這報告急，你又催得緊，人寫得累，就干脆打車過來了。在車上還能迷瞪一會?！?p> “嗯，你喜歡吃啥，點幾個菜吧？”
“呃，水煮魚，魚香肉絲，清炒薺菜，還有粉蒸肉。就這些？”
“行啊，老板，就要這些?！?p> “好嘞?！?p> “佳憶哥，你看哈，我重新梳理了幾個主題。一是我們準備用多大的資金盤來做這個事？二是我們要考慮合作水企的經(jīng)營能力。三是關(guān)于湖區(qū)的整體開發(fā)。四是東山縣招商引資的導向。五是集團可用資金頭寸。”
“嗯，這樣一梳理，清晰多了。”
“我算了算，集團自購的話，總價應該在20億以內(nèi)，如果上并購貸，用杠桿，就要問問南投金控那邊的情況?！?p> “我一會兒問問周瑾?！?p> “合作水企這塊，我看了一下，國內(nèi)前五的水企基本上都是自有基地，自建水源，能夠做外部合作的水企，只有兩種，一是國內(nèi)排名前六至前十的水企，一類是碳酸飲料類企業(yè)，轉(zhuǎn)型做水?！?p> “我覺得第二類可以重點考慮，跨界競爭現(xiàn)在也是一個流行趨勢。”
“因為東山縣招商引資的傾向就是倡導實業(yè)，所以我們的規(guī)劃要多加點實業(yè)運營的內(nèi)容?！?p> “對，就按整體開發(fā)來做。你算算這個盤子的結(jié)構(gòu)如何？”
“我找了東山投資那邊的資料。三個湖區(qū)現(xiàn)有三個自然村，總?cè)藬?shù)5000人左右。其中三個自然村在西湖附近，一個自然村在中湖，一個自然村在東湖。后兩個自然村以放牧為主，主要是湖區(qū)放牧。我的規(guī)劃是這樣的，把水源地工廠建在中湖，整體開發(fā)放在西湖。西湖周邊可以規(guī)劃四個業(yè)態(tài)。一個是湖區(qū)觀光游覽，這里又分為水上項目和湖區(qū)項目，一個是度假村，里面可以建一些會議中心，在暑季，這地方是一個避暑勝地。一個是湖區(qū)漁業(yè)，比如冬捕節(jié)什么的，還有湖區(qū)美食。”
“呃，挺好?！?p> “那我們歸納下，就是吃住游漁?！?p> “呃，那地方緯度高，是不是可以弄滑雪場？”
“滑雪場？還真是。那我們就修訂下，經(jīng)營策略是吃住游滑漁。五位一體?！?p> “對，觀光旅游里面，這些湖區(qū)項目，還可以加上牧區(qū)項目，比如冰原放牧，騎馬之類的，把原有的牧民也安置在西湖?！?p> “這樣的話，安置5000人的就業(yè)，綽綽有余?！?p> “對，這些人，有3000人左右的生產(chǎn)生活方式不變，有一些是遷移性安置，真正需要就業(yè)的，也就1000多人。咱們再從外地調(diào)一些熟手過去，搭配一下?！?p> “咱們在里面還可以弄一些小商店、房車基地、民宿什么的。”
“對，這樣，可以吸引一些自駕或者是大學生過來玩，增加人氣。”
“我來問問周瑾，咱們集團究竟還有多少頭寸？”成佳憶說完，撥通了周瑾的電話。
“佳憶哥。”
“呃，問你個事哈，我們想做東山礦泉的項目，集團現(xiàn)在有多少頭寸可用呢？”
“50億以內(nèi)問題不大，不過要兼顧到其他單位，你們能用的資金在20—30億左右?！?p> “要是加杠桿呢？”
“可以到100億，頂多120億，不能再多了。最近管得嚴?！?p> “好嘞?！?p> “我剛加完班，我過來找你吃飯吧？”
“呃，今天不成啦，我晚上約了個銀行的人在談業(yè)務，不知道要忙到幾點鐘，改天，改天我約你。”
“那，好吧，你少喝點酒。”
成佳憶掛斷電話，卻發(fā)現(xiàn)對面的凌菲在看著他。
“怎么啦，凌菲?！?p> “呃，你不一直都喜歡據(jù)實以告的么，怎么撒起謊來這么麻溜？”
“你上次不是批評過我么，我要天天和周瑾裹一起，那辛宇怎么辦？”
“算你識相。哈哈。老板，來瓶紅酒?！?p> “凌菲，我一會還得開車，我喝北冰洋陪你吧?！?p> “行，你就喝北冰洋?！?p> “呃，說正事。咱們的方案定型吧，就按三個湖區(qū)全要來定?？偙P子30億，東湖保護，中湖作為水源地開發(fā)，西湖做綜合利用。滑雪場可以在西湖旁邊的山坡上建雪道?！?p> “好嘞。咱們這三易其稿，終是定了一版下來，我晚上發(fā)給你?！?p> “不用了，你安心喝點，明天中午給我就行?！?p> 不一會兒，菜上來了。兩人一看，水煮魚、魚香肉絲、清炒薺菜、粉蒸肉都做得有模有樣，用筷子夾起來一嘗，果然都是素的，大部分是豆類制品，但色香味搭配絕佳，吃出了葷菜的味道。
那小館里的餐臺，是一個個的小雅間，布置得溫馨浪漫，紅燭高照，拱門垂簾，別有一番情趣，是海都市青年男女約會的打卡勝地。
“來，凌菲，我敬你?！背杉褢浀沽艘槐北?，說道。
“謝謝，佳憶哥?！绷璺频股弦槐t酒，也舉起了杯。
那凌菲興致很高，居然一個人喝完了一整瓶紅酒。
兩人吃飽喝足，成佳憶道，
“凌菲，我送你回去吧？”
“佳憶哥，我想沿著這湖邊走走，行嗎？”
“嗯，走吧，我陪你?！?p> 兩人沿著大湖堤岸，緩緩前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佳憶哥，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都是男孩子裝扮?！?p> “知道啊，剪個短發(fā)，精干利索?！?p> “我考上大學那會，媽媽就被派到西國去了。她是駐外人員，一時半會回不來。自己有很多心思又沒有人可以說?！?p> “那就只有你爸爸照料你嘍？”
“是啊，他覺得我上大學了，是大人了，心思也粗。可女孩子家家的，海都又有那么多壞小子，二流子，你不厲害一點，怎么行？”
“后來你就弄個男式裝扮，假小子似的?！?p> “是啊，這樣走夜路都安全許多。以前留長發(fā)的時候，晚上回來，經(jīng)常有胡同串子、小痞子騷擾，煩不勝煩?！?p> “哎，現(xiàn)在小區(qū)標準化管理之后，應該好一些了吧？”
“嗯，好多啦?！?p> “上學那會沒處個朋友？”
“沒啊，以前在學校學生會、班級，我都是屬于帶頭大哥一類的。一般的男孩子也不敢來招惹我。再加上吧，當時我覺得大學那會的男生都好幼稚，又簡單，所以呢，我對他們也看不上?！?p> “你的心智有點早熟，你在你們那一批新學員里面，也是比較成熟穩(wěn)重的。不像木子，動不動就想和人干仗?！?p> “是啊，我也是參加工作之后，才知道，被人照顧是什么滋味?！绷璺铺痤^，幽幽地看著天。
“嗯，馬雙慶也是個不錯的人?！?p> “他啊，比我爸更粗心，我的戰(zhàn)略規(guī)劃工作，他只是做個二傳手，不提也提不出指導意見，只是上交轉(zhuǎn)交，連去集團總部溝通匯報和對接，也全都是我?！?p> “他可能也是平時太忙。”
“馬總屬于江湖草莽型的。正是在市場部那地方，讓我覺得吧，這單位的領(lǐng)導們，屁事沒有，屁本事也沒有，只是憑資歷、熬年頭到了那個位置，讓我更看不上了。”
“領(lǐng)導能夠成為領(lǐng)導，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和過人之處?！?p> “嗯，這道理，我也是后來才明白?！?p> “后來？什么時候？”
“我們戰(zhàn)略中心劃到綜管辦之后，你安排人過來接我們，你給我講戰(zhàn)略規(guī)劃的要素，你帶著我去集團打擂，你帶著我去西川談判。我不知道，一個人的知識面，可以厲害到這個程度?！?p> “哈哈，將來你也一定可以?！?p> “希望吧，不過，我也有點遺憾?！?p> “遺憾？”
“嗯，那天我們?nèi)ツ蠂雀鍟r，我真希望那天穿著晚禮服陪你上臺的人是我，我真希望和你一起向臺下致敬答謝的人是我。我真希望，陪著你一起走的人是我?！?p> “呃，現(xiàn)在陪著我一起走的人，不就是你么，哈哈哈?！背杉褢洿笮?，想掩飾這尷尬。
“不，陪你一起走的人，是林芳菲，不是凌菲?！绷璺铺痤^，認真地說。
“凌菲，你是一個很好的姑娘，能夠和你共事，是我的榮幸?！背杉褢浾乜粗璺疲J真地說?！霸僬f了，我們?nèi)靸深^在外出差，我們呆在一起的時間，并不比芳菲少。”
“嗯，那倒是?！?p> “好啦，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嗯。”
兩人腳下，湖水翻涌，像一個婦人在低聲嗚咽。
轉(zhuǎn)過湖堤，凌菲坐上副駕駛座位，當成佳憶發(fā)動汽車，發(fā)現(xiàn)身側(cè)的凌菲已沉沉睡去。
車開到凌家別墅，已是晚上十點。可是別墅的燈并沒有亮。一旁的凌菲睡得死沉，成佳憶只好把凌菲從車上抱下來，放在庭院的吊籃上，自己拿著凌菲的包，坐在茶臺旁邊看著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束刺眼的車燈閃過，照得人睜不開眼。一輛奧迪駛進小院。凌凱從車上走了下來。
成佳憶連忙迎了上去。
“凌叔叔好，菲菲她回來了?！?p> “咦，人呢？這丫頭?！?p> “呃，這是她的包?！背杉褢洶蚜璺频陌f給凌凱，朝吊籃一指，那凌菲耷拉著腦袋歪在吊籃里，像個嬰兒一般。
“這丫頭怎么喝這么多，你們多少人喝的啊？”
“哦，只有我們兩個人，我開著車，沒喝酒。對不起，叔叔，下次我勸著她點。”
“好吧，辛苦你了，佳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