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白馬客京華,
驟雨傾城如飛花,
臨軒憑欄無計(jì)處,
剪燭西窗眉如畫。
正值梅雨季節(jié),海都市,大湖邊,茶室內(nèi),明燭高照,暖意融融。窗外卻是白花花的一片,驟雨傾城。
軒轅基金公司的董事長成佳憶面朝大湖,正襟危坐,擺弄著面前的茶具,洗茶、淋壺,充滿著儀式感。眼看水已沸騰,心里正琢磨著,這人怎么還不來?思緒所及,搖頭長嘆。
自從成佳憶江城大學(xué)畢業(yè),來到海都工作以來,都會在梅雨季節(jié)找個時間,和山竹、周芷欣等人約在一起喝茶聊天,有時一天,有時兩三天。最近這幾年,山竹已到外地工作,海都市只剩下成佳憶和周芷欣兩人。今天,正是他們一年一度聚會喝茶的日子。
人道是四十不惑,可四十歲的成佳憶卻有一種無力感。相交遍天下,知己有幾人?回首過去的四十年,時而高歌猛進(jìn),扶搖直上,時而蜿蜒坎坷,痛失好局,令人唏噓。而能夠做到無話不談,處得如同哥們這般的,反倒是諸女中的周芷欣。
周芷欣是海都市本地姑娘,和成佳憶同年,也是同年入職公司的同事。剛?cè)肼毮菚信嘤?xùn),兩人也是互生情愫,可惜造化弄人,最終還是沒能走到一起。
“嗨,你挑的這個好地,好大的雨,你看,我守時吧?”人未到,聲先至,顯是周芷欣來了。
只見竹簾一挑,簾下映著一張精致的臉,黑色的工裝上衣,精致锃亮的小皮靴,肩上搭個披肩,兩頰一抹若有若無的腮紅,右手倒提把雨傘,上面套個店家提供的塑料雨套。雖已年屆四十,卻也身材玲瓏,雅致利落,再加上一身健康的麥子色,典型的海都大妞的模樣??上驳氖?,左手還拿著兩個糖葫蘆。
成佳憶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周芷欣在對面坐下。
“呃,給??禳c(diǎn),弄杯茶我,渴死了?!?p> “瞧你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樣子,慢悠悠喝點(diǎn),不香么?!背杉褢浗舆^糖葫蘆,微微一笑。
“喂,你上次說,有空聊聊你以前的事,你看,我不大老遠(yuǎn)的趕來了么?”
“好啊,時間有點(diǎn)長,可能得說上兩三天?!?p> “沒事,哥們陪你呆會?!?p> “看來你放飛了哈?!?p> “放飛,我家知道是你,放心得很,我這老娘們,誰惦記啊”,說完,飛了成佳憶一眼,嘴角上翹,似笑非笑。
“哈哈,我惦記,我惦記?!?p> “惦記啥,只惦著嘮嗑吧,不惦記點(diǎn)別的?”
“別的,都四十的人,當(dāng)年沒惦記上的,現(xiàn)在撿個漏?”
“滾?!?p> “好啦,誰敢招惹您這母老虎?”
“說正事?!?p> “好咧。那從何時說起?”
“從你小時候記事那會開始吧,我想聽你完整的故事,凡是記得的,不許隱瞞、不許遺漏啊?!?p> 成佳憶看著眼前十分熟悉卻又有些許陌生的周芷欣,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成佳憶想起了澳大利亞作家考琳.麥卡洛的小說《荊棘鳥》。
有一種鳥,一生只唱一次,那歌聲比世界上所有一切生靈的歌聲都更加優(yōu)美動聽。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尋找荊棘樹,直到如愿以償。然后,她把自己的身體扎進(jìn)最長、最尖的刺上,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歌喉。在最終的奄奄一息里,她超脫了自身的痛苦,那歌聲使云雀和夜鶯都黯然失色。
成佳憶何嘗不是如此。成佳憶出生在江南水鄉(xiāng),一路從塘村小學(xué)、湖鎮(zhèn)中學(xué)、河縣一中、江城大學(xué)升級打怪、過關(guān)斬將,直到海都市的研究生,求學(xué)之路雖有波折,總體上是順利的。在事業(yè)上,也是歷盡艱辛、篳路藍(lán)縷。在姻緣上亦復(fù)如是,無論是李青萍、趙湘如、林杏、顧傾城,還是周芷欣,均一一錯過,最后牽手一生的,反倒是人淡如菊、溫婉知性的林芳菲。
年輕的魅力就在于生命中存在無限種可能,期間發(fā)生的任何一件小事都足以成為今后決定人生命運(yùn)重要走向的大事。而懵懂的年輕人在事發(fā)當(dāng)時往往渾然不覺,只道當(dāng)時是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