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白發(fā)老者
嵇盈再次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冰冷的玉床上。他活動了一下四肢，發(fā)現(xiàn)除了頭還在隱隱作痛，四肢百骸煥然一新，絲毫不像受過重傷的樣子。
“奇怪！”
嵇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腰間的心愿瓶，只覺得瓶身涼颼颼的，有一股靈氣不斷從他的手指鉆入體內(nèi)。
那股靈氣在身體內(nèi)不斷流竄，有一種癢癢的感覺，但是卻無比霸道，讓他精神為之一振。一時間，雙眸之中閃過一抹藍(lán)光，光華湛湛，宛如新生。
嵇盈本身就是一個道法低微的練氣一層弟子，他記得剛才被血河劍把自己的九道精魂瞬間剝離而出，全身的極品玉骨也在一瞬間黯淡下去，宛若枯骨，當(dāng)時心想自己一定是活不成了。
此刻他蘇醒過來，真有一種兩世為人的感覺。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但覺得一股劇痛傳入心中，伴隨著一聲慘叫，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確確實實是真實的人世間。
“你醒了？”
忽然，一個蒼老的聲音，仿佛來自地心一般，幽幽地飄入嵇盈的耳中。
這聲音冷冰冰的，堅硬如同冰凌，仿佛天然想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沒有一絲體貼的溫度。
嵇盈站起身，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身處于一個石洞之中。石洞漆黑似夜，十分闃寂，仿佛是沉睡前年的古墓一般。
“長輩問你話，為何不答？想不到現(xiàn)在的晚輩后生竟然如此?！?p> 嵇盈呆呆地望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但是他的修為實在太低，無法看清對方的相貌，也感受不出對方的修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唰！
忽然，四團(tuán)綠瑩瑩的鬼火忽然升騰而起，在空中匯成一團(tuán)，便又歘的一下四三開去。
嵇盈看得出那是四張符箓，符箓飛到石洞的角落，砰的一聲，點燃了石洞四處的火把。霎時間，光明驅(qū)趕走了黑暗，石洞內(nèi)被照的透亮。
嵇盈四下一望，只見這光明十分澄澈，仿佛附著了靈力一般，數(shù)十步之外的石壁石筍，都看得清清楚楚，如觀掌紋一般。
好強的靈力！這怎么說也得是結(jié)丹期的仙人吧。
嵇盈再一看，只見石洞深處有一張玲瓏剔透的綠色玉床，一名老者正盤坐其上。老者白發(fā)蒼蒼，垂至兩肩，面似璞玉，劍眉星目，頎長的身體，仿佛是一塊上等璞玉精心雕琢而成，望之芝蘭玉樹，大有風(fēng)光霽月的風(fēng)采。
老者此刻盤腿而坐，雙目微閉，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漸漸有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靈氣飄蕩在他的四周，薄霧繚繞，燦若星辰。
嵇盈見老者淵渟岳峙，又想到情急之下，一定是老者救了自己，心中瞬間升起了一股感激和崇敬的心情。他下意識地向前走著，想要走到老者的身邊。
“站??！”
一句冰冷的話，如同猛火雷一般，在嵇盈的耳中炸響。
冰冷決絕的聲音在石洞中不斷回蕩，無情的拒絕，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城墻。
“你身上有那只臭狐貍的味道，不要靠近我?！?p> 說著，老者睜開雙眸，一道寒光剎那間射向嵇盈身后，嵇盈回頭看時，只見地上躺著一只小小的白狐。此刻白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嵇盈走近一看，赫然見到那狐貍身上長著九條尾巴，難道這就是剛才的九尾妖狐？嵇盈心中大驚，急忙涌動體內(nèi)靈氣，準(zhǔn)備抵抗。
但他又一細(xì)看，那令狐雙目空洞，白毛奓起，身體干癟，顯然是死了很久。
“這是怎么回事？”嵇盈心中的疑惑更大了。筑基期的妖獸竟然莫名其妙地死了？
“你的法寶吸干了它的靈力，然后將他的靈力又輸入了你的體內(nèi)?！崩险呶⑽⒁贿?，說道。
“想不到，練氣三層的廢物，竟然也有這樣的機(jī)緣，能得到如此上乘的法寶。老朽雖然蟄伏千年，不問世事，但想來這大千世界，能比肩你的法寶的，也只有我的昊天劍，老鬼的斬神劍和鬼王的噬魂劍了?！?p> “法寶？我的法寶？我哪里有什么法寶？”嵇盈一臉疑惑地看著老者。
老者哼了一聲，說道：“哼！裝瘋賣傻。我且問你，你腰上的那個小瓶子是什么？”
嵇盈一聽，這才恍然大悟，他從腰間將心愿瓶拿了下來，放在手中端詳著。只見心愿瓶之中發(fā)出溫柔的藍(lán)光，一閃一閃，仿佛是一只通人意的溫柔小獸，正在嚶嚶地和主人說話。
這個瓶子，自他出生以來，便已在他的身邊。他從來只把它當(dāng)成一個隨身攜帶的器物，甚至是一個無話不說的朋友，卻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鏡子竟然有如此強大的仙力？
“這，這是我的法寶？”嵇盈一臉震驚地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
“不然呢，你以為憑借你練氣三層的修為，如何能打得過筑基期的妖獸？若不是你那法寶太過霸道，將那九尾妖狐的靈氣生生吸干，你如何能逃出生天？”
“什么，練氣三層？”嵇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一瞬間成為了練氣三層。
對了，自己常常感到心愿瓶中不斷有靈氣幽幽傳入自己的身體，想必心愿瓶一定是在危急時刻，將自己的九道精魂，硬生生從血河劍中把自己的精魂吸了出來，然后又吸干了九尾妖狐的靈力，在一瞬間，將自己的修為從練氣一層提高到了練氣三層。
入門短短幾天，他竟然進(jìn)步如此神速，嵇盈愛不釋手地?fù)崦约旱男脑钙浚唤@喜交加。
“那仙人，請問，我的這個法寶也一定是筑基期的法寶了？”
“呵！呵呵！看不出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這等法寶，若是說它是大乘期的法寶都不為過，只不過如此驚天動地之物，早已超脫了凡夫俗子的設(shè)定，他們遨游天地，通神化仙，早已不是你等凡夫俗子能夠鑒別的了?！?p> “可惜你現(xiàn)在的修為實在太低，還不能完全發(fā)揮出此等法寶的威力。將來仙途漫漫，血雨腥風(fēng)，你能不能保護(hù)好這個法寶都是個問題?！?p> 老者看著那嵇盈一臉心愛的看著那藍(lán)幽幽的瓶子，仿佛看著一個心愛的伴寵一般，眼中滿是戀愛，不禁微微一哂，繼續(xù)說道：
“你懷揣此等法寶，錦衣夜行，定然招致許多眼紅之人前來搶奪。而你修為低微，無力保護(hù)此寶。不如你將這法寶贈予我，老朽勉為其難替你保管個幾千年，等將來你大乘歸來，老朽再還給你如何？”
幽幽的綠光照在嵇盈的臉上，他低著頭，一時無語。
他心念電轉(zhuǎn)，心想，這心愿瓶陪了自己這么多年，他孑然一身，無人陪伴，有什么心事都是向這個瓶子傾吐，他待它如同一個相識多年的好友。這種感情，和法寶強弱并無關(guān)系，他只是向一直和心愿瓶相伴，實在無法將它贈與外人。
沉默良久，他才輕聲說道：“仙人如此為我著想，晚輩心領(lǐng)，之時此物自幼便跟在晚輩身邊十七年，如同親人一般，別說他是一件法寶，就算它真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玉瓶，晚輩也難以割舍。”
“更何況，晚輩自幼無父無母，而這個瓶子上面也記載了可以找到我父母的線索，父母之恩不能忘，因此，晚輩更加不能將此瓶贈與他人。”
“哼！糊涂！”老者面容冰冷，怒喝道：“為了一個可笑的感情和虛無縹緲的幻想，便致自己的生命于不顧，將來如何爭得大道？”說著，白發(fā)老者怒目而視，衣袂飄飄，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仿佛隨時便要向嵇盈攻來。
嵇盈自知不是白發(fā)老者的對手，但他懷抱玉瓶，背靠石壁，墨眸湛湛，睥睨而視，如同視死如歸的刺客一般，冷眼看著老者。
“仙人若是為了天下蒼生，讓我上刀山下油鍋，晚輩絕不眨眼，但此物于我有恩，父母與我如泰山一般重要，而我未知仙人你是善是惡，所以晚輩就算百死，也恕難從命?！?p> “哼！難道你就不怕我嗎？”說著，老者身形微動，單手一伸，便從虛空之中抓出一道冰凌。冰凌寒氣森然，鋒利無比。他手指微微一動，那冰凌瞬間綠芒大盛，璀璨如同星辰。
嵇盈仍舊抱著自己的心愿瓶，冷冷地睥睨著白發(fā)老者，臉上的表情堅定，決絕，冷若霜雪。
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空氣間一瞬間闃寂到了極致，嵇盈能清楚地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突然，一陣笑聲劃破夜空，打破了緊張的氣氛。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驟然間五指一攥，將冰凌訇然震碎。，繼而仰天長笑。他的笑聲凄厲，尖銳，如同無數(shù)個受折磨的靈魂一齊哭喊，剎那間，百鬼眾魅，影影幢幢。
“好！好！好！”
“老朽真是好久沒有見到如此氣味相投的人了。你簡直和千年前的我一模一樣啊！”
老人再次長嘯一聲，一股悲憤之情從心中噴發(fā)而出，如泣如訴，如怨如慕。突然，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聲，老者伸出頎長的雙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咳出殷紅的鮮血。
“仙人，你怎么了？”嵇盈眼中閃過一絲關(guān)切的光芒，但表情仍舊十分戒備。
“不要緊，不過是當(dāng)年我受的傷太重，此時又發(fā)作起來。”
老者仿佛耗盡了渾身的氣力，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他氣喘吁吁，勉強著支撐起身體，趺坐玉床之上，神情掙扎，渾身上下冷汗涔涔。
許久，老者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對嵇盈說道：
“你過來！”
嵇盈皺了皺眉頭，但他看白發(fā)老者神情痛苦，心有不忍，便試探著走到了白發(fā)老者的身邊。
“跪下！”
嵇盈心中一驚，心想這老者老生奇怪，第一次見人家便要人跪下，不過看在他是長輩，自己是晚輩的份上，心念轉(zhuǎn)了轉(zhuǎn)，便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好！好孩子！”說著，老者一雙星眸之中，一掃剛才的冰冷決絕，竟然生出了一絲仁愛之情。
“告訴我，你是哪個山峰的弟子？”
“晚輩嵇盈，乃是天柱峰姜伯仁門下弟子?！?p> 老這一聽，眼神閃爍，微微一哂，笑道：“想不到，姜伯仁這個小廢物，竟然還能收到你這樣的徒弟。”
“嵇盈，嵇盈，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好名字，你性格低調(diào)隱忍，但卻珞珞如石，這名字和你的心性十分相稱?！?p> “若論輩分，我也應(yīng)該算是你的師叔祖了。來，給我磕三個響頭。”
嵇盈劍眉一皺，心想，入門之時，只聽說滄浪門有一個師祖，便是千年前建派的青葉師祖，從來沒聽說過有什么師叔祖。難道此人是青葉的師弟？
但無論如何，既然老者讓他磕頭，他便趴在地上，咣咣咣，磕了三個響頭。
白發(fā)老者微微一笑，說道：“好孩子，你想不想救師叔祖的命？”
嵇盈看了一眼老者，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明日清晨，由此地向南七里，有一座仙島，名喚南舟道，你且到那里，將道上的冰寒仙露取來予我，我自然給你一個大大的機(jī)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