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水太深了
陳陽手伸進口袋里，想了想，還是決定以后再說。
先治好她的依賴性人格障礙再說。
韓玥如叼著飛盤回來的小狗般顯擺，“主人，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就讓崔叔把各樣都買來了?！?p> 在現(xiàn)實世界中，每次聽到“主人”這次詞就格外不舒服。出于人的本性，這種不舒服感很輕淺，類似于鞋子里混進了一粒沙子般別扭。
以韓玥目前的精神狀態(tài)來說，應(yīng)該是把夢境和現(xiàn)實搞混了，更準(zhǔn)確的來說，夢境成為現(xiàn)實的一部分，因此，才會叫“主人”叫得這么順溜這么自然。
上次的造夢只解決了神秘人的挑釁問題，下次必須把治好她的依賴性人格障礙。
陳陽坐在飯桌旁，端起空盤子，拿起一次性筷子，從每盤菜里都夾一些，裝作隨口問：“你平時喜歡看什么影視劇喜歡玩什么游戲？”
韓玥理所當(dāng)然把這理解為交往的信號，笑盈盈地回答：“影視劇嘛，喜歡科幻、奇幻、美少女戰(zhàn)斗類的，游戲嘛，喜歡經(jīng)營類的游戲?！?p> “其實，你這不算是病。以我看，在醫(yī)院里看幾天影視劇玩幾天游戲就成了?！标愱柲闷鹑鈯A饃用力咬了一口。
“主人，你會陪著我嗎？”韓玥眼中滿含期待地問。
“當(dāng)然啊。你現(xiàn)在畢竟是我最上心的病人?！?p> 韓玥激動地反身去翻背包里的電腦。
陳陽掃了一眼鼓囊囊的背包，訝然道：“背包什么時候買的？”
崔志強也坐下吃飯，“我那天趕到商城樓頂上，見她身邊放著一個背包，就隨手拎回來了?！?p> 怪了，一個連命都不要的人會帶著一個裝著各種東西的背包？
難道是以為不會被拒絕，還是料到一定會被救？
陳陽不禁心生疑問，但沒好意思問，畢竟這仿佛是在說對方有陰謀。
可另一個問題卻如鯁在喉，不問不快。
“我很好奇，你為什么叫我主人？”
這算是明知故問?？蓪τ陧n玥來說，有些事是她不該知道的。
“最近做了個夢，想起了一些事。大一時，女生宿舍樓的一個清潔工，大概六十歲。每次見到她，我都有很熟悉的感覺。而且她像是一直偷偷地觀察我?！?p> 難道是……
仿佛在印證陳陽猜想似的。
韓玥繼續(xù)說：“于是，我對她留了些心思。在我跳樓的前一天晚上，看到她和主人在操場上聊天。一個清潔工老太太和一個學(xué)生在操場上聊天，很奇怪啊。那時間段和地點，是情侶約會的場所啊?！?p> 我去，真是大意了。沒辦法。我畢竟沒談過戀愛啊。上學(xué)時候，每天傍晚都在操場跑步，沒留意到周圍是情侶。
陳陽心里咯噔一下，不禁擔(dān)憂韓玥(六十歲)的處境。
“我出于嫉妒，以及懷疑主人的取向，就把她綁了，問出了些超出常識的事。我原本沒想到跳樓這么極端的事，經(jīng)她的提點，決定一試。我相信主人一定會來救我的?！表n玥露出學(xué)霸回答出極難問題的笑。
崔志強兜起一份燜面往外走。
“你干嘛呢？”陳陽看著他的背影好奇地問。
崔志強回首拋給他個白眼，“我這個四十多歲的母胎單身受不了你倆……”
他看韓玥一眼，欲言又止，關(guān)上門出去。
咦？難道是錯覺？我怎么總覺得崔志強很怪呢？
我分明告訴他根本和韓玥沒一分錢關(guān)系，他卻到處造謠韓玥是我女朋友。
而且柯利明聽到謠言并立即告訴張醫(yī)生，比我出辦公室到病房看望韓玥的時間還短。
更奇怪的是，為什么他很聽韓玥的話？
同是病人，為什么要聽她的，跑遍整座城市買這么多吃的？
在知道韓玥的事情前，他不是急著找出災(zāi)禍的根源、讓我兌現(xiàn)承諾，甚至還催促我練習(xí)格斗技術(shù)，為什么把這些事全都拋到腦后了呢？
和韓玥賺錢速度同樣離譜。
說到她賺錢的過程，更是讓我覺得這姑娘很不簡單。至少是發(fā)生在她身上的事很不簡單。
在創(chuàng)造界時，曾查看過她工作和炒股的經(jīng)歷。
奇怪的是，在那些記憶片段中，除韓玥本人外，其它一切都是模糊的。所在的場景和同事模糊不清。她像是在生活在一個馬賽克的世界里。
他用盡全力，也看不到更多的內(nèi)容。
如今看來，無法判定這些記憶的真?zhèn)巍?p> 水太深了。為今之計，盡快讓她恢復(fù)正常，然后遠(yuǎn)離。
“聽說最近有個新電影很有趣，好像是《失控玩家》，小賤賤主演。好像是現(xiàn)實中的人和游戲角色相戀?！表n玥鼓搗著要把電影投射到電視屏幕上。
和目前的處境真像，現(xiàn)實中的人和虛假記憶中的或者夢境中的人相戀。陳陽無奈地想。
整個下午，陳陽陪著她坐在病房上，看了幾部不同題材的電影，又玩了幾個小時的經(jīng)營類游戲。
不知不覺間，窗外已黑沉沉的了。
韓玥靠著陳陽的肩膀進入了夢鄉(xiāng)。
經(jīng)過半天對她愛好的熟悉，陳陽對夢境有了最基本的思路。
夢境第一層，物質(zhì)界。
高懸在空中的機械月亮如被咬了一口的餅，散發(fā)出的光線被淅淅瀝瀝的黃綠色小雨扭曲，給這座鋼筋水泥的城市蒙上了臟兮兮的蓋尸布。
數(shù)十座摩天大樓如沾著血污的匕首，要把墨黑的天空刺出個窟窿。
數(shù)以千計的飛行器如無頭蒼蠅般在城市里亂竄。
街上散發(fā)著濃烈的屎尿味兒，垃圾遍地，不時有貓狗當(dāng)眾大小便，但不妨礙小攤販?zhǔn)圪u食物。
每個人都穿著破爛污濁的衣服，手里拿著爛菜葉腐肉做成的夾饃，雙眼空洞表情麻木地匆匆走著。
陳陽化為一股風(fēng)憑借直接鉆進了一幢大樓的其中一間房屋。
房間大約有四十平方，雖然窄**仄，但配套齊全。
慘淡的機械月亮光給這間小屋帶來一絲光亮。一絲勉強讓陳陽看清內(nèi)部情況的光亮。
小小的房間擺著一張折疊床，一張小桌上的湯鍋里咕嘟嘟地煮著黑乎乎還有點兒臭味的湯，右側(cè)是一個勉強能擠進去的衛(wèi)生間。
咣當(dāng)！
從房間里的角落傳來響聲，聽聲音像是有老鼠在偷食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