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中刃
“藍(lán)星是顆垂死的行星?!?p> 千尋雪村想起他住在千葉縣鄉(xiāng)下的師傅,總是喜歡念叨著類似的怪話。
“嘖,老頭子的胡言亂語……”
只是……不知道今天為什么突然在腦海里冒出這句話。
“興許是太累了,回去后得睡個好覺?!?p> 他甩了甩腦袋,將胡思亂想清空。
食指輕輕扣住路燈燈光輝映下熠熠閃光的雪白劍柄,身影悄然穿過燈光,重新沒入小巷的黑暗中。
東京都,世田谷區(qū),下北澤二丁目。
九野五郎拉開印有鯖魚圖案的鮮紅色繩暖簾,帶著一身酒氣,搖搖晃晃地從居酒屋走出時,周邊早已燈火闌珊,寂寥無人。
凌晨時分,居酒屋外部是下北澤邊緣的偏僻小巷,周邊唯有成群烏鴉排排站立在電線上,嘎嘎直叫個不聽。
穿著西裝制服,名為九野五郎的中年男子上班族一走出居酒屋,便感受到一陣寒潮襲來,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氣候陰寒,他的心情和天氣一樣槽糕,年近五旬,一事無成,只不過是犯了一點(diǎn)小錯,就被一個東大畢業(yè)的社長親戚年輕高管在所有同事面前大罵了一通,顏面無存。
討厭的回憶如同觀賞不可名狀小網(wǎng)站時頻頻出現(xiàn)的煩人廣告一樣不斷跳出。
越想越氣!
生活不易,酒氣上頭,本就情緒郁悶的他心頭頓時升出一股無名火。
“畜生!畜生??!白癡,東大畢業(yè)了不起嗎??。?!”
九野五郎抬起腳,對著路邊的一根水泥電線桿,將它幻想成東大男討厭的嘴臉,對準(zhǔn)就是一頓狂踢,發(fā)泄對生活的不滿。
踢了好一段時間,九野五郎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一手扶腰一手倚靠著電線桿大口喘息。
此時,陰風(fēng)吹過,九野五郎的身上泛起陣陣寒意,隨后一道意識如閃電般在他心頭閃過。
這是人類的本能反應(yīng)!
一種無法抑制的,人類與生俱來的純粹情緒,迫使他一定要作出行動——
于是,他對著電線桿,脫下了褲子,面色紅潤。
“嗯唔~憋死了?!?p> 先撒泡尿再回家吧。
山洪涌泄的清爽感還未傳出,夜風(fēng)又一次拂過他的脊背,一道溫和的聲音卻忽然從背后傳來,叫住了他。
“喂,大叔~給我等等?!?p> 這一聲,將九野五郎足足嚇了個激靈,剛剛醞釀出的感覺被硬生生嚇得縮回去。
他趕忙回頭,發(fā)現(xiàn)叫住他的竟然只是一個少年。
少年披著一件飄逸的青色羽織,嘴角若有若無地抬起,渾身散發(fā)出奇特的魅力,這股魅力自然不是來自于他優(yōu)異的顏值,好吧,嚴(yán)謹(jǐn)一點(diǎn),不單單是來自顏值。
他身上帶有一股奇異的氣質(zhì),如果要形容的話,就是林海雪原里慵懶地趴在陽光灑落的雪地上,露出閑適笑容的白狐。
和善、可愛、帥氣、悠閑。
九野五郎第一眼就留意到了年輕人不甚強(qiáng)壯的身軀以及和善的面孔,老道的江湖經(jīng)驗(yàn)立刻幫助他的大腦做出分析——這人是個軟柿子!
“喂,小子!誰叫你這么跟我說話的!”地道的彈舌從九野五郎口中傳出。
“你要知道老子可是……”
話說到一半,九野五郎注意到少年肩上扛著一個弧形的長條狀物體,即便是在黑暗的籠罩中,他也大概猜到了長條狀物體的真面目。
哪怕是個沒有經(jīng)驗(yàn)的年輕人,拿著這玩意都能輕松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老手。
酒一下子醒了,他雙腿一軟,兩股一顫,九野五郎好不容易將尿意憋住,才不至于當(dāng)場丟臉。
秉承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原則,九野五郎干凈利落地對著身前的少年就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土下座’,和之前醉酒的模樣判若兩人,動作標(biāo)準(zhǔn)流利,一氣呵成。
伴隨著九野五郎土下座動作一起觸發(fā)的是不要錢似的眼淚,九野五郎的表情從兇惡轉(zhuǎn)變?yōu)轶@愕,再到現(xiàn)在的淚流滿面,兩次轉(zhuǎn)變加起來的時間不超過三秒鐘,變臉?biāo)俣蕊w快,堪稱絕活。
而欣賞到這一幕絕活表演的少年不由得為曾經(jīng)的東瀛演藝界錯過一枚巨星而惋惜。
連這家伙的淚腺都比一些小鮮肉有演技。
為了配合這份眼淚,九野五郎扯著嗓子,喉嚨里發(fā)出迫真的嚎哭聲:
“斯米馬賽(對不起)!斯米馬賽?。∥液染坪榷嗔?,一時間不小心說錯了話!求你原諒我!”
溫潤有力的手忽然抓住了九野五郎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少年語氣平穩(wěn)。
“大叔,我對你沒有惡意,放心啦?!?p> “那就好,那就好。”九野五郎連連鞠躬。
“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我看大叔你心情不太好,不如我們同行,散散心,怎么樣?”
少年的聲音給人一種無法拒絕的親切感,眼瞳里閃爍著淡淡的紫色光芒,九野五郎還未來得及思索就答應(yīng)了。
中年男人和少年就這樣,一人在前,一人在側(cè)后,行走在回家的路上。
中年男人此時正懊悔當(dāng)初為什么要答應(yīng)和少年同行,走路矜矜戰(zhàn)戰(zhàn),不敢發(fā)出一道聲音,生怕惹怒了少年,一言不合就拔刀。
少年則沒有注意到九野五郎的小情緒,他抬起右手,將靈力銀注入到食指上的銀色奇異金屬戒指。
奇異戒指經(jīng)受靈力的灌注,其金屬表面微微泛出淺藍(lán)色的光澤。
與此同時,千尋雪村的視網(wǎng)膜上也浮現(xiàn)出一段段文字。
結(jié)合了現(xiàn)代科技和古老神秘學(xué)結(jié)晶的戒指,放在古代恐怕會被視為神跡,如今給所有的狩魔人提供便利。
姓名:千尋雪村
專精:宗師級劍術(shù)【評級:A-】(你的劍技超凡入圣,爐火純青,但離完美還差一步,努力去追尋“極意”吧?。?p> 怪力【評級:B-】(你天賦異稟,渾身充滿著不可思議的破壞性力量。)
中級靈力運(yùn)用【評級:C+】(開始掌握更高階的靈力運(yùn)用,你能夠?qū)㈧`力纏繞在兵器上。)
中級跑酷【評級:C+】(你完全可以被看作是專業(yè)級的跑酷選手,但切記,不要試圖挑戰(zhàn)牛頓,模仿白罩袍的刺客從高空跳入草堆。)
靈魂力量:一階(未覺醒)
靈力值:20/20
異常物:八重雲(yún)(封?。?p> 標(biāo)準(zhǔn)的劍士模板,宗師級的劍術(shù)專精令人醒目,以劍士的標(biāo)準(zhǔn)而言,千尋雪村毫無疑問是天才中的天才。
然而,單是掌握不錯的劍術(shù),是不足以被看做是優(yōu)秀狩魔人的。
狩魔人的強(qiáng)大需要名為靈魂力量的超能力的配合,此乃狩魔人戰(zhàn)斗的核心,而專精技能的重要性,只能是居于其后了。
當(dāng)前的千尋雪村還未能覺醒靈魂力量,對于向來追求變強(qiáng)的他來說,屬實(shí)是有點(diǎn)缺憾。
千尋切出了能力面板,視線向九野五郎處瞥了一眼,見場面沉默,不由得有點(diǎn)尷尬,而且不知為何九野五郎還古怪地夾著雙腿。
他可不是來找中年男人的茬的。
于是少年開口,隨便嘮嗑點(diǎn)什么,意圖緩解一下緊張的氛圍。
“大叔,你以前混極道的吧?”
被問及這個話題,中年男人先是一愣,他似乎是想到什么,腳步一頓。向上彎曲的傴僂脊背竟微微挺拔起來,眼袋深重的臉上罕見的浮上些許追憶與驕傲。
“阿,是啊,那是一段不平凡的歲月。”
他摸了摸自己小拇指缺失的位置,過去的記憶便如流水一般涌出,中年男人回憶往昔歲月,忽的感覺自己的眼眶里好似充斥著夜風(fēng)與露水,趕忙用衣袖抹了一把。
九野五郎開始講述起自己過去混極道的經(jīng)歷,他帶著一種懷舊的語氣,對少年說:
“在那個年代,只要你敢打敢拼,就有上位的一天,不像現(xiàn)在的東瀛這樣……”
九野五郎懷念的,不僅僅是他的青蔥歲月,也是過去東瀛那個如曇花一現(xiàn),輝煌而短暫的泡沫經(jīng)濟(jì)時代。
但是,現(xiàn)在時代變了。
東瀛經(jīng)濟(jì)一蹶不振,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極道靚仔逐漸衰老,只剩七旬老人在街上互毆。
極道老齡化嚴(yán)重,早就過了血?dú)夥絼偟臅r代,聽說如今不少極道組織甚至靠著開奶茶店?duì)I生。
九野五郎追憶往昔,情到深處,竟然脫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紋在背上的紋身。
“喂,你聽說過……俠客行的故事嗎?元和二年……”
很快九野五郎將上衣穿回,口腔里帶著酒氣,又是一通難懂的話,什么‘雅庫扎’,什么‘任俠精神’,使得少年確信,九野五郎是真的醉了。
醉了也好,希望九野五郎能把今天看到的都當(dāng)成一場虛幻噩夢罷。
少年感受到周遭氣流流向的改變,稍稍握緊了手中刀柄。
“大叔,生活不易呀?!?p> 九野五郎嘆了一口氣,激揚(yáng)的身軀全然不見,稍微挺拔的脊背,仿佛被生活的重?fù)?dān)壓彎,又重新傴僂起來,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唉……
“但是,不要緊的,大叔?!?p> 少年突然跨步走到九野五郎面前,隨后轉(zhuǎn)過頭來,對九野五郎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少年的笑容陽光帥氣,充滿了希望,對失意的九野五郎猶如冬日里的溫暖陽光。
他被深深感動了,九野五郎眼神閃爍,嘴唇微動。
“他是在告訴我,哪怕是在人生的低谷也不要放棄嗎!”
眼眶又仿佛是進(jìn)了沙子似的,九野五郎又重重抹了一把,心中充斥著難以言表的幸福。
在東京這樣一個原子化的社會里,人人孤獨(dú)而渴望得到理解,冰冷的城市里,有時候陌生人的一句稍縱即逝的美好關(guān)懷,就能給孤獨(dú)者以莫大的慰藉,正是村上春樹筆下所謂的“小確幸”。
“不要緊的,大叔。”
少年的眼神充滿了鼓勵的意味。
“未來的路,還很長?!?p> “倒霉的事,可從來都是接踵而至的。”
九野五郎:……?!
經(jīng)歷了最兇險的歷練之后,過去的挫折都不算什么。
劍柄微微顫抖。
少年身軀朝向異變的方向,背對著九野五郎,右手按劍,語氣凝重地喊道:
“立刻調(diào)頭跑,不要停下來!”
“等等,等等!,少年,你什么意思……???”
少年沒有回應(yīng),只是緩緩將太刀從刀鞘中抽出。
此刻,遮蓋住明月的烏云逐漸褪去,皎潔的月光重新照耀大地。
風(fēng)聲驟停。
一道瘦長的身影僵直地站立在小巷中央。
定睛看去,瘦長的身影的面容比月光更加慘白,頭上長有雙角,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正是誕生于嫉妒中的妖魔——白般若!
如此令人驚駭?shù)膱雒娉霈F(xiàn)在眼前,九野五郎只覺得腦海里有驚雷閃過,兩條大腿突然不受控制,癱倒在了地上。
暈厥過去之前,他隱約感到他的西裝褲上傳來一陣濕淋淋的涼意,琥珀色的液體伴隨著腥臭味一同涌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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