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有個富戶姓朱,住在城東。起先靠賣女人的繡鞋發(fā)的家,后來生意越做越好,逐漸成了城中首富,說是家財萬貫都不足以形容,有人傳言朱家的家產(chǎn)能堪比半個江城,茶余飯后城中人談起朱家都戲稱為朱半城。
阿肆是朱家的二少奶奶。
朱家有兩個兒子,大少爺娶妻生子繼承家業(yè),二少爺叫朱名,終日埋頭苦讀,期待有朝一日金榜題名幫助家族擺脫商籍。
阿肆是鳳冠霞帔八抬大轎娶進門的。成親那日,阿肆躲在蓋頭下聽外頭的喧鬧聲,心頭如潮水澎湃不止。她只聽媒人說過二少爺是個溫文爾雅的俊公子,來日考上功名前途不可限量。這些話她在娘家已經(jīng)聽過不止一遍,卻仍然心存忐忑,期待也擔心。
直到眼前通紅的蓋頭被揭起,漏出跳動的燭光,和一雙紅靴。周遭鬧洞房的人吆喝著新娘子真漂亮,喜娘說著吉祥話圍著兩人直轉(zhuǎn),阿肆羞得滿臉通紅,眼神無措又依賴地對上新郎,那是她的夫君,未來的所有。
“娘子?!?p> 只一句話,短短兩個字。
阿肆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如同一汪溫泉,直流到心窩,從此再不舍分離。
周遭又是一陣哄笑,阿肆簡直羞得無地自容,新郎牽著她的手,溫暖又可靠。低眉看著牽起的手,她想著自己算是嫁得良人,臉雖然羞得更紅,嘴角卻忍不住彎彎。
“雪里紅,到你上臺了?!卑嘀鲝暮竺媾牧艘幌掳⑺恋募?。
阿肆盯著鏡中的自己,又是鳳冠霞帔的模樣,只是如今她臉上涂著各色的妝,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樣,連名字也從阿肆變成了雪里紅。
左右不過是一個稱呼,叫什么也無關(guān)緊要,罷了。
臺上的角兒唱完了最后一句,踩著鑼鼓“倉倉才”地下了場,阿肆一打門簾站到了臺上。放眼打量了一下今日的觀眾,不算多,還有不少空席。
隨著小鑼聲急促漸弱,阿肆一個亮相,開口唱作。
今日這出戲叫《美嬌娥》,講的是一女子和青梅竹馬排除萬難終于走到一起,成親之日與新婚丈夫互訴情腸,阿肆正扮著那美嬌娥。
臺下稀稀落落的叫好,臺上咿咿呀呀的唱,怎么看都有些慘淡。
謝了幕,收了場,班主召集了大伙。如今生意難做,他打算換個地方唱戲。
阿肆有些為難,因為班主打算去江城。她不想去,可離開戲班,她孤身一人又如何生存?
“紅姐?!卑⑺翆ぢ暱慈?,是小榮。
這孩子比阿肆晚一個月來的戲班,最與阿肆親近。去年寒冬,小榮染了風寒高燒不退,是阿肆照顧的他。他病好了后,越發(fā)的愛呆在阿肆身邊。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卑⑺辽舷聮咧s,他又高了一些,明明前些日子才改了袖口,轉(zhuǎn)眼就又短了一截。
小榮低頭拽了拽袖子:“好像是。”憨憨地笑了一聲,掏出懷里的油紙包,興奮地對阿肆說:“師傅說明日就不在這里唱了,你不是想嘗嘗街口那家的糖糕嗎?給!”
看著小榮遞過來的糖糕,阿肆隔著油紙聞到了甜絲絲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