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木頭門被穆武頂得直搖晃,門軸不斷發(fā)出摩擦聲,不知道內部被堵了什么東西,門與墻壁的縫隙間擠出一個黑色的尖端,卡在那里。
穆武整個人完全處在暴怒狀態(tài)中,白天的斯文模樣此刻一點蹤影都沒有,他大汗淋漓,雙手袖子高高挽起,襯衫袖扣被扯斷,連著線耷拉在一邊,手臂上有幾條淡色的劃痕,很長,應該是在挽袖子的時候被指甲劃到的,可見這個男人有多么的急躁。
五分鐘前,他剛到樓上就發(fā)現(xiàn)門打不開了,呼喊里面的妻子,也是毫無回應,穆武一下子懵了,根本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狀況。
出去才多久啊,而且是晚上,妻子和兒子能去哪里呢?再說,就算妻子等不及他回來,跑出去幫著找小月,也沒辦法把門從內部堵上啊。兒子還那么小,爬起來堵門更是天方夜譚。
于是,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穆武只能依靠蠻力破門,可他的那點力氣,并不能把面前這扇門怎么樣,在把自己撞得暈頭轉向后,他只能傾斜身體,使勁去推擠木頭門扉,那樣子,就像是河岸邊的纖夫,只不過施力的方向不一樣而已。
撐在地上的雙腳沒有辦法站穩(wěn),頂在門上的雙手和肩膀疼痛酸軟,脖子以一個不自然的姿勢歪斜著,一側臉頰幾乎要被門板擠扁,頭被門上的花紋硌得生疼,穆武現(xiàn)在毫無形象可言,眼淚和鼻涕都快要下來了。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卡在門縫里的黑色尖端突然咔嚓一聲折斷了,彈飛出來,穆武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松勁差點摔倒在地上。
他膝蓋著地磕了一下,然后手忙腳亂爬起來去查看,黑色小東西已經不知道彈到哪里去了,門軸邊緣的木頭上出現(xiàn)了一道淺淺的凹痕,有手指那么寬。
來不及多想,穆武再次去推門扉,這回比剛才輕松多了,里面?zhèn)鞒霾剂系哪Σ谅暎约跋耔F絲一樣的東西被慢慢壓彎的聲音。
穆武使足了吃奶的勁,又推又擠,終于把家門給打開了三分之一,他趕緊探頭進去看,卻被一個黑色的東西重重扎在了眼角上,連血都扎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傷害讓穆武倒退好幾步,捂著眼睛連聲痛呼,好幾分鐘才緩過勁來,鮮血從他的手指縫隙中流淌到手腕上,但穆武顧不上自己的傷勢,一緩過來就再次去推門。
他現(xiàn)在最擔心的是屋子里的妻子和兒子,還有不知道在哪里的小月,只要這幾個人沒事,穆武不管傷成什么樣都會心甘情愿。
門里面呈現(xiàn)出一幅奇怪的景象,層層疊疊的黑色布傘將視線全部擋住,這些傘的傘柄都被卸了下來,每根傘骨的尖端都不知道被什么人釘進了木頭里,很深,門扉內側上上下下幾乎都被釘滿了。
傘最起碼有十幾把,有大有小,最大的那一把一小部分卡在了門軸縫隙里,剛剛被折斷彈飛出去的,就是它其中一根傘骨的尖端。
在傘與傘之間,被塞上了充滿了氣的密封袋,就是那些用來裝被褥和衣物的大型密封袋,這些密封袋和傘形成一個奇怪的組合體,鼓鼓囊囊的,擠滿了墻壁和地板之間的所有空間。
而在門對面,正好是玄關突出的半片裝飾墻,最外層一把傘,傘尖正頂在裝飾墻上,已經因為被用力推擠,把白色墻壁頂出了一個小坑。
這些東西別看都是軟的,堵門可比木制家具有用多了,因為它們占用的空間大,彈性好,容易吸收力量,又不容易被破壞,這才導致穆武剛才死活都撞不開門扉。
可是誰費了那么大功夫把傘和密封袋堵在門口的呢?難道是蘭琴?雖然毫無動機,但穆武想來想去,都想不出第二個嫌疑人。
費勁的一點一點開始收拾眼前的東西,密封袋弄不走就只能扎破,然后踩扁。傘最麻煩,既沒法撕爛,也沒法收起來,因為沒有傘柄,傘骨又全都壞了,穆武只能盡量把它們拖出門外扔在樓道里。
門是向內開的,這導致他的行動更加困難。
最后,在即將精疲力竭癱倒在地上之前,穆武終于走進了家里的客廳,他來不及喘勻氣息,就急著想要呼喚妻子和兒子,可嘴巴張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因為他要找的人就躺在他面前。
蘭琴以一個怪異的姿勢斜躺在地面上,右手手肘像傘骨一樣撐開,左手被扭到背后,壓在身體底下,看上去像斷了一樣,平時紅潤的臉龐慘白一片,雙眼緊閉,嘴巴里全都是血,衣服褲子皺巴巴的揉成一團,也布滿了血跡,拖鞋一只在電視柜底下,另一只不知飛到哪里去了,腳上襪子脫到一半,腳跟處有幾道深深的裂口,應該是被刀砍的。
“蘭琴?。?!”
穆武驚呼,踉蹌著撲過去,將妻子抱進懷里,手心接觸到的肌膚一片冰涼,他使勁的搖晃妻子,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來。
“蘭琴??!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呀??。 ?p> 穆武哭得喘不上氣來,像瘋子一樣,短短半天的時間,為什么原本和睦的家庭會發(fā)生這種事情?他怎么也想不通,沒有任何先兆,沒有任何原因,到底為什么呢?
幸運的是,他瘋狂的搖晃和呼喊起到了作用,蘭琴終于悠悠醒來,她沒有死,真是不幸中的萬幸,穆武幾乎要感謝上蒼了,男人跪下,將還說不出話來的妻子平放在地板上,抹了把眼淚鼻涕,顫抖著手開始替妻子檢查傷勢。
他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斷的跟妻子說話,希望對方不要再次暈過去,蘭琴也很配合,默不作聲,只有眼珠跟著丈夫轉動。
手骨沒有斷,肩膀和腳后跟處有刀傷,很嚴重,已經完全腫了起來,肚子上也有刀傷,但不深,也不在要害處,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最嚴重的傷在背后,不是刀傷,像被什么鋒利的東西鉤住皮肉扯了一下,上部靠近肩膀的地方有個洞,順著這個洞一大塊皮肉都被掀了下來,慘不忍睹。
穆武把蘭琴身體翻過來的時候,她忍不住發(fā)出一聲慘叫,鮮血也跟著慘叫聲一次噴涌而出。
穆武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一下子手足無措,連動都不敢動。
“快…報警……”蘭琴勉強從喉嚨里擠出這幾個字,豆大的冷汗從她臉頰上滑落下來,臉色比剛才更加慘白。
“我……那個……我,我得先幫你止血??!蘭琴…家,家里有止血的東西嗎?有藥嗎?!你快說?。?!”
“有,在……”
說到這里,女人已經堅持不住了,回答聲戛然而止,頭軟綿綿垂下去,身體像破布一樣倒在丈夫膝蓋上,再次暈了過去。
“蘭琴!蘭琴!”穆武除了呼喚什么也做不了,這個老實巴交且沒用的男人,他連最基本的救援措施都不會,只會哭和呼喚……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凌晨三點多鐘,救護車和警車終于開到了穆武家樓下,而住在他們家附近的鄰居,也差不多都被吵醒,打開窗戶探頭探腦的研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