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煙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床上。
因為天氣太熱,床上只有一張薄薄的被單,正搭在她的小肚子上。身下是竹子編成的涼席,青黃色的。盡管如此,身下的涼席也是火熱火熱的,她的小胳膊小腿上已經(jīng)出了一層密密的細汗。
床上只有她一個人。如往常那樣,外婆已經(jīng)起床去了。
頭頂是白色的蚊帳。她眨了眨眼睛,還能看到窗戶外面投射進來的晨光。
非煙坐起來,用手撥開了蚊帳,發(fā)現(xiàn)房間里很安靜。
安靜的就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但是她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絕對不是夢境。
那樣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不是夢境能夠表現(xiàn)的。而且,那位程前輩還清楚的告訴了她擄走了她的事實。
非煙只覺得腦門突突的跳。
她用小手按壓了一下,從床上跳下來,穿好涼鞋。然后走到廚房拿出洗漱的杯子。腦子里一直翻騰的昨天晚上程前輩的每一句話,只覺得她現(xiàn)在的腦子都不夠用了。
她能怎么辦?
告訴外公外婆她大半夜的被一個道士擄走了?
誰會相信她?怕只會以為她在胡言亂語吧!她可還沒忘記,前兩天早晨她一覺醒來就去問外婆是不是一直睡在她的身旁,外婆給了她肯定的答復(fù)。
而且,那位程前輩竟然能在外公外婆毫無察覺的情況把她擄走,豈是一般人?
非煙來到院子里,發(fā)現(xiàn)這里兩面是壘砌的圍墻,三米高;一面是房子的圍墻,堵得嚴嚴實實的;另一邊是池塘,下面全是水,水面上還有兩米多的石壁。唯一的出路就是一面圍墻中間有一道門,她看的清楚,那道門,根本就沒有被打開。
那道士到底是怎么把她擄走的?
況且,外婆家的房子也有大門,晚上關(guān)閉的緊緊的。更何況,還要摸進臥房,沒有被外公外婆絲毫的發(fā)現(xiàn)。
這簡直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非煙抱著腦子,痛苦的哀嚎。
程明志來接非煙去上學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這么一副模樣——抱著小腦袋蹲在院子里,雙眼無神的看著遠處的墳山,就像是受到了驚嚇。
搞的程明志嚇了一跳:“小煙,你沒事吧?”
非煙火速的從地上站起來,垂眼再抬眼,片刻后眼神就恢復(fù)了清澈,她抓著程明志的手掌說道:“大表哥,我們趕緊去上學吧?!?p> 程明志想問什么,看到非煙似乎不愿意說,他抿了抿唇沉默的牽著她往前走。
這一天上課,非煙整個人都精神恍惚,比昨天還不如。
課程倒是和昨天沒什么區(qū)別,還是練習寫阿拉伯數(shù)字,以及自己的名字。
這種課程她甚至不想去瞟一眼,一心捉摸著到了今晚該怎么辦?
若那個程前輩真的很有本事……能把她從門禁重重的外婆家一次次的擄走,豈不是很有本事?
既然如此,她若把這件事情告訴外公外婆,先排除他們會不會相信,外公外婆又會有什么辦法?說到底,外公外婆不過是再平凡不過的農(nóng)村老人而已。
若那位程前輩真的是修煉魔功的道士,身懷絕技,他們又能奈他何?
一想到這里,非煙就為自己今晚的境遇產(chǎn)生的濃重的擔憂。
另一個方面,她又僥幸的想,畢竟這村子最近沒有發(fā)生什么丟失兒童的慘劇。也許程前輩并沒有她想的那么壞?
而且,他說是程家對他有恩,他是來報恩的,所以才找上她。
非煙雙手合十,雙拳抱在胸前,想著阿米豆腐——希望這位程前輩說的話都是真的??!
她正這么做的時候,正是下課的時間,此時連湛明正好從她面前路過,看到她這樣奇怪的動作,眼睛翻了個白眼,然后臭屁似的走開了。
非煙搖搖頭,她今天真沒心情跟這小破孩計較。
當然,估計是前兩天被非煙搞怕了,連湛明今日也沒有做什么出格的動作。
這一整天,她腦子里的想法變了又變。一邊覺得要告訴大人,或許能避免危險;一邊又覺得那位程前輩真要那么厲害,這危險豈是說避開就能避開的?再一想或許長輩們有什么奇妙的解決辦法?一會又覺得他們應(yīng)該更有可能覺得她這個小娃娃是在胡言亂語……
如此三番四次、四次三番,她都沒有想出一個好的解決辦法。只覺得這一整天簡直就是度日如年。
時間很快就這樣晃蕩過去了。
下午放學的時候,程明志牽著她的小手路過墳山下面的小道上,他想起非煙昨晚要找的那個什么地洞,還有她不甘心沒有找到的眼神,程明志好心的提議:“小煙,要不我們再去山上找一找吧?你是因為沒有找到那個地洞,所以才一直不高興的嗎?”
非煙搖搖頭,看著墳山上沉默了一會,忽然說:“大表哥,你相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神仙鬼怪呢?”
程明志明顯一愣,估計是沒有想到非煙會問這個問題。他歪著腦袋打量了她一眼,她巴掌大的小臉上充滿了認真和迷茫,這讓他又覺得非煙問這個問題才是應(yīng)該的。自己六七歲的時候,不是也很好奇這世上是不是有神仙鬼怪的嗎?
程明志半彎著腰,目光和非煙持平,認真的解釋說:“小煙,我跟你講,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仙,也沒有鬼怪。馬克思說過,科學技術(shù)是生產(chǎn)力。我們的生活中,所有奇怪的事情,其實都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我們要相信科學……你現(xiàn)在不知道沒有關(guān)系,過幾年你就會學到了??茖W……才應(yīng)該是我們的信仰……”
非煙站在旁邊,看到這位大表哥如此激情的教導(dǎo)她,驚得她膛目結(jié)舌。
說完后,程明志一臉凝重的問她:“明白了嗎?”
非煙忍住了好笑,沉默的點點頭,朝程明志揮揮手快速的說:“大表哥,我先回去了?!比缓箫w也似的朝外婆家跑去。
跑到了半路上,她突然想,若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那么她的重生呢?又該怎么解釋?
不過經(jīng)過這一遭,她倒是想明白了。
車到山前必有路,她又不是真的是小孩子,跟著自己的判斷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