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皇宮(六)
明明他在樹下,她在樹上,但他這幅姿態(tài),偏偏讓她覺得,他在云端,自己在溝壑一般。那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模樣,直看得她牙癢癢。
這狗皇帝,早晚讓他好看!
心里恨得想把他剝皮抽筋,臉上卻不得不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陛下您先走,臣妾見著這塊風(fēng)景秀麗,想多待一會兒。”
“哦?看來姜美人頗有雅興?!眱菩Ψ切Α=s從他的笑容中看出幾分惡劣。
看著他這樣的笑容,姜芝下意識感覺到不妙,但話已出口,再怎么樣她還是有幾分骨氣的。
這圍獵場并不安全,兩人都知道方才那頭猛虎其實并沒有離遠(yuǎn),因為隱隱還能聽見虎嘯聲,充滿警惕,似乎是想要威懾什么一般。
與方才落荒而逃的模樣可是天差地別。
顯然,它忌憚儲籍,但不知為何不愿放棄姜芝。
此時明顯跟著儲籍才是萬全之策,但就在這個關(guān)頭,姜芝那股子倔脾氣又上來了,看儲籍那一幅等著她求他的模樣,她胸中火起,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
“是的呢,臣妾就留在這兒賞景,不耽誤陛下狩獵了?!?p> 她就不信了,離了這狗皇帝就會死在這里不成?
儲籍也不惱,難得的好脾氣,點了點頭就轉(zhuǎn)身離去,竟是真走了。
不過是幾次眨眼的功夫,那人閑庭信步般的身影已經(jīng)徹底消失在了視野中。
儲籍甫一離開,虎嘯聲漸大,顯然先前那只被他嚇跑的猛虎也感受到了他的離開,發(fā)現(xiàn)這里無人能再威脅它之后,又重新找了回來。
姜芝后知后覺哆嗦一下。
現(xiàn)在叫回狗皇帝還來得及嗎?
……
雖說老虎是會上樹,但這只老虎就像是被人下了蠱一樣,每每躍起到足夠威脅她的高度時,就猛地下墜,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開始姜芝還有幾分害怕,但如此來了幾次之后,她就放下了心,甚至還能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只可憐的老虎一次次做無用功。
也許這是游戲世界對她這個工作人員的保護(hù)?
姜芝這么想著,自己也開始信了。
她心安理得地趴在樹干上假寐。
*
另一頭。
儲籍早早就回到了營帳里,躺在鋪著華貴皮毛的軟榻上,隨手扯了上好的云錦緞子擦拭著手里一把還沾染著血跡的長劍。
堂下,七八個黑衣人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戰(zhàn)斗力,一個個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痙攣著,似乎正在經(jīng)歷著什么極其痛苦的事情一般。
但他們發(fā)不出聲音,就像是被剝奪了聲帶,青筋暴起,滿地打滾,瞳孔充血。更有甚者,用手生生撕開了自己的皮肉。
鄒公公此時并不在帳中,偌大的軍帳里,只有燭火攢動。風(fēng)一動,仿佛帶走了這里所有的生氣,但卻怎么也驅(qū)不散濃郁的血腥味。
儲籍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顯得興趣缺缺。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了。也許是他回來以后,太久沒有動作,反倒是讓那些人忘記了他的性子。
他只是覺得沒意思,但這可不代表他不會再殺人。
沒見他做什么,空氣中就多了一道漆黑的影子,恭敬地跪著,聽候差遣。
“處理掉?!彼胤愿赖馈?p> 不僅是地上的這幾個人,連同背后的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家族,他都不希望再給他們蹦跶的機會。
如果是第一世的他,這些跳蚤處理起來或許還會有幾分棘手,但是現(xiàn)在……
他看著自己修長的手,突然笑了:
“倒也還算公平。”
……
鄒公公在日暮時分侍候儲籍晚膳時,終于忍不住提了一嘴姜芝:
“啟稟陛下,姜美人如今還在那棵老樹上,送去的那只畜牲還在樹下環(huán)伺?!?p> 儲籍聞言抬了抬眼皮,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如今已是黃昏時候,那女人在樹上掛了也有兩個時辰了。
她竟沒有自己回來。
腦海中不由得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一雙狠戾又張揚的眼睛,眼中閃過一絲思索的光。
此時,有侍衛(wèi)上來稟報,說她被林校尉送回來了。
林校尉?
儲籍有印象。
那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正直剛毅,忠君愛國,年紀(jì)雖輕但是能力出眾。在儲籍的記憶里,只要那些異世之人不搞什么幺蛾子,那個林校尉最終至少也會官拜二品。
值得一提的是,林校尉是軍中有名的美男子。
“運氣倒是不錯?!眱犃T,不冷不熱地說。
他語氣淡淡,卻讓鄒公公心中警鈴大作。
陛下這分明是不太愉快,難不成是……
醋了?
說實話,鄒公公也弄不明白自家陛下這是一番什么蛇皮操作。
若說是英雄救美,好歹要把美人給救回來啊!把人直接丟在荒郊野嶺算什么回事?更何況下面還有一頭猛虎伺機而動,這回別說是贏得美人芳心了,不結(jié)仇都算姜美人脾氣好!
容他心里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這樣看來,陛下真是有點作呢。
鄒公公這猜的別的不一定對,但有一點倒是不錯,脾氣不算太好的姜美人已經(jīng)徹底單方面和儲籍結(jié)下仇怨了。
不過鄒公公并不關(guān)心二人結(jié)仇與否。
他只求陛下心情差時,別再像從前那般殺人泄憤了。
否則前來圍獵的幾萬人,也不知道最后有幾人能逃出生天。
……
姜芝被救回來已經(jīng)是夜間時分,救下她的正直青年林沂舒林校尉還一副不辱使命的模樣,對她躬身行禮:
“姜美人快些回去吧,陛下想必正在等您,在下只能送您到這兒了。”
說話溫和有禮,身材高挑健美,聲音清朗干凈,在火光的映射下,顯得那張臉更是俊美清雋,除了情商有些低之外,真是再找不到任何錯處了。
姜芝還有些不舍地回頭看了他幾眼。
多好多俊的人呀,簡直就是她的理想型。
可惜只是一個NPC……
心里的遺憾還沒散干凈,回頭正遙遙對上儲籍那張算得上是昳麗的臉,一雙黑魆魆的眸子淡淡地望著她,嚇得她心臟一縮,差點叫出聲。
搞個鬼哦,嚇?biāo)纻€人!
姜芝足足幾秒才緩回情緒,擠出一抹笑:
“陛下還未休息呢?”
儲籍明顯發(fā)現(xiàn)她的笑容顯然沒有之前那么自然了。先前雖說也是諂媚討好,但現(xiàn)在更多了幾分刻意迎合,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在敷衍他。
他的臉上瞧不出喜怒:
“姜美人來了正好,把今日該罰的補上?!?p> 姜芝快被他氣笑了。
真的是芝麻大小的仇都要記在心上,又小氣又小心眼,心腸還毒辣,人也幼稚,真是她所有討厭的點都匯聚在他一個人身上了。
更別提前面還有個英俊溫柔的林校尉作比較,她越發(fā)覺得這個狗皇帝空有一副好皮囊,其他各方面卻是差到不行。
她連求饒也懶得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低下頭:
“既然陛下要罰,臣妾任憑陛下處置?!?p> 營帳內(nèi)靜默了一會兒。
儲籍沒有立即說話,姜芝只覺得一道涼涼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并不如何強烈,卻讓她本能地感到頭皮發(fā)麻。
就在姜芝忍不住想要抬頭看時,儲籍的聲音已經(jīng)響起,他問了一句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話:
“可殺過人?”
姜芝眼皮一跳:“回陛下,并未?!?p> 要是殺人不犯法我跳起來第一個干掉你!
儲籍輕笑了一聲,那張本就盛極的容貌更是顯現(xiàn)出奪目的容光。
姜芝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還是忍不住被恍了神。
雖說這個狗皇帝性格比狗還狗,但這一張臉生得還真是沒話說。
一個字。
絕。
“如此便好,姜美人回去吧。”
他的笑容驟然收起,快得甚至讓姜芝以為先前看到的是錯覺,還未反應(yīng)過來,這人就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
好?好什么?
這個狗皇帝在搞什么名堂?
她一頭霧水的回去了,當(dāng)天夜里,她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只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但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想著想著,她便睡著了。
第二天再起來時,她感到肌肉一陣酸痛,像是被車輪碾過一樣。
奇怪了,昨天運動量這么大的嗎?
她剛收拾好,便聽聞要回宮了。
往年秋獵少說要十天半個月,這次來得匆匆,去得也匆匆,更別說論功行賞了,一切倉皇得像一場兒戲。
但沒人敢說什么。
所有的人只能把疑惑甚至抱怨藏進(jìn)肚子里,連個屁都不敢放。
*
回宮之后,儲籍就像是忘了姜芝這個人一般,再也沒召見過她,同樣也沒有來過后宮。
以為她有望入主中宮的人都失望了,現(xiàn)在她這模樣明顯就是失了寵。
原先要多風(fēng)光有多風(fēng)光,如今一朝跌落枝頭,那該是多大的落差呀!
陛下的心思也是越來越也捉摸不透了。
姜芝也搞不明白這個男人在想什么,但他說的那個“懲罰”卻像一把大刀一般懸在她頭上,加之他那日莫名其妙的話,總讓她心頭有種不祥的預(yù)感。
此刻只恨不得他永遠(yuǎn)不要想起她來才好。
她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也不著急,對于儲籍她現(xiàn)在是能避則避,反正這個游戲世界的任務(wù)沒有時間期限,先讓她舒舒服服過個十幾二十年再說吧。
這天,劉二小姐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來送情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