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永鎮(zhèn)有20余萬人,位于北河省熱河市圍場縣的南邊,素有“塞外水江南“之稱,是清王朝幾代皇帝舉行“木蘭秋狝”大典的必臨之地。
上面信息是我在“度娘”上查到的,查這些是因為我想辭職后在這里干點什么,卻最終發(fā)現(xiàn)真沒什么可干的,因為我覺得這里沒有“度娘”說的那么好!
我今年30歲,可滿打滿算只在這里生活了15年,其他時間都是在外求學或工作。五年前老爸去世時,我從天津辭職返回家鄉(xiāng),渾渾噩噩過到現(xiàn)在?!皽啘嗀笔抢蠇尩恼f法,因為五年里我既沒有搞到對象,也沒有攢下什么身家。
如今我在鎮(zhèn)郊的建材廠里做管理工作,具體而言,做過車間主任、技術助理、總經(jīng)理助理、企劃辦經(jīng)理、人事經(jīng)理等。總而言之,哪個崗位需要我,我就出現(xiàn)在哪個崗位上。
而辭職的心思是這兩天產(chǎn)生的,因為前兩天老嬸找我。記得那天的氣溫很低。
“小云,你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辦呀?你老叔已經(jīng)那樣了,我實在熬不起了!”老嬸愁眉苦臉,“他昨兒半夜不睡覺,在屋子里瞎逛,還直接在地上小便,問他怎么了,他也說不上來,哎!”
“那,他現(xiàn)在還認識人嗎?”
“人倒是認識,偶爾犯糊涂,還有時候走著走著就癱下去了,把我嚇個夠嗆。”老嬸說,“還不如你爸那會兒呢!他那會兒好歹懂事?。 ?p> “他倆,一個腦袋清醒、身子半癱了,另一個腦袋糊涂、身體卻無大礙,倒能組個‘好人’出來!”我頗為無語,家族基因會不會有問題?老爸當年得了腦梗,半癱在床,被老叔家養(yǎng)活一年有余,然后被我接到天津照顧,直到去世,我才將“他”帶了回來。
“關鍵是你老叔,他現(xiàn)在身體也要不行了!”老嬸嘆氣。老叔是中風,他和兩個女婿晚上喝酒喝多了,第二天人就沒起來,送到醫(yī)院時記憶力就已經(jīng)存在消退的狀況,只記得少數(shù)人—我和我妹。我妹是老叔的親女兒,只不過父女關系不好,是那種快要斷絕關系的“不好”。
老叔和老嬸是二婚夫妻,結婚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恰好一個“七年之癢”。我說,“要不然你們離婚算了,否則小鵬也不會管他爸的!”
“不能離!我嫁給你老叔也有六七年了,現(xiàn)在離婚,別人會戳我‘脊梁骨’的!”老嬸搖頭。
“你做的夠多了,沒人能說你什么!”我只能安慰,“你也別太累,注意休息,別把自己也搞垮!”
“賣房的事有什么消息嗎?”老嬸又問。
所賣的房是位于火車站旁的一棟小樓,兩層,帶院子。它是爺爺?shù)倪z產(chǎn),因靠著火車站所以用于經(jīng)營旅館,名為“便民旅館”,是二十年前四合永最火的旅館之一。
爺爺有三個孩子,大姑、老叔和老爸。大姑放棄了遺產(chǎn)繼承權,小樓就以中間線分為兩部分,由老爸和老叔分別繼承。老叔和前妻離婚時,他那一半又分為兩半。后來因為老叔家當年對老爸生前的照顧,我便將繼承給我的部分免費借給他們使用,而老叔的前妻改嫁到唐山,也沒有回來住的意思,所以在七八年的時間里,這樓都是老叔家在使用。
后來旅館生意越來越不好做,老嬸通過人脈關系辦了個網(wǎng)吧,開在一樓,名為“常來常往網(wǎng)吧”。雖然現(xiàn)在電腦很普及,但小樓地理位置好,倒也不愁客人。
老叔沒出事前,一直當著網(wǎng)管,上網(wǎng)人太少時也會歇業(yè),自己找點裝修的活計。老嬸是個村醫(yī),在離鎮(zhèn)子80公里外的孟奎鄉(xiāng)上班,所幸工作不忙,上班的狀態(tài)屬于“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如果不是退休政策的原因,她早就退休了。
老叔出事后,老嬸一邊照顧他,一邊維持著村醫(yī)所、網(wǎng)吧和旅館。后來熬不住,她便辭掉了工作。而持續(xù)的治病消費也使得她的存款漸消,網(wǎng)吧和旅館雖然略有收入,但終究入不敷出。
今年冬季成了壓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小樓需要生爐取暖,取暖費是一筆支出,另外為了保持溫度,每隔兩小時需要向爐內(nèi)添煤,對于女人而言又是一種麻煩。所以剛入冬不久,老嬸便跟我溝通賣樓的事情,我直接同意了,只不過沒想到會那么麻煩!
“老嬸,小樓可能賣不出去。”我解釋道,“廣告已經(jīng)發(fā)一陣子了,只有幾個人咨詢,估計不會買。我也打聽過,咱家這地是集體的,是小產(chǎn)權,所以沒法過戶。除了咱們大隊的人,別人不好接收,都害怕以后會有糾紛?!?p> “那賣便宜些呢?我就想把辦網(wǎng)吧時借的錢還上,另外剩點醫(yī)藥費,給你老叔好好治治?!?p> “鎮(zhèn)上的院子也就20萬一座,這樓比院子貴點,整體賣的話估計在80至100萬,因為低于80萬的話,我就不能賣了。”我找出紙筆進行計算,“按80萬算,分我一半后剩下40萬,但你還得分小鵬一半,如果不分的話,我前老嬸肯定回來找事,也就是說你只能分到20萬。同理,如果賣100萬的話,你只能分到25萬?!?p> 我最后反問,“你看看,就算分到25萬,這點錢夠你干嘛的?”
“哎,走一步看一步?!崩蠇鸨砬楹塥q豫,“賣不出去的話,能不能往外租呢?”
“我打賣房廣告的時候也順便打了出租轉(zhuǎn)讓的廣告?!蔽艺f,“但因為疫情也不好往外租,你跟我透個底,旅館和網(wǎng)吧一年能收入多少?”
“不對網(wǎng)吧進行升級的話,一年能留下七萬左右?!?p> “你一年租金多少?”
“你打廣告的時候?qū)懥硕嗌???p> “我寫的是租金面議?!?p> “租金一年三萬吧,你覺得呢?”老嬸衡量片刻,開口道。
“假設一個人過來承租,年底賺七萬,給你三萬還剩四萬。那你說,如果目標是一年賺四萬的話,隨便干點啥賺不來?”我反問。
“你什么意思?”
“哎,難!”我搓了一把臉,“你先別對這事抱有希望,將來如果真的賣出去或者轉(zhuǎn)租出去了,就當是意外之喜?!?p> “哎,要不,我租給你?”老嬸看著我的眼睛,“這是云家的房子,或賣或租給你的話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沒錢啊。”我攤攤手。
“算你便宜些,就當幫幫我們了?!?p> “我考慮考慮吧?!?p> ……
關閉顯示著“四合永鎮(zhèn)”百科信息的網(wǎng)頁,對于“辭職后,我能利用小樓干什么?”的問題,我什么想法也沒有,但這不妨礙我打開“Word”,寫下“辭職信”的標題。寫好辭職信,直接將它發(fā)往行政主管的郵箱里,開始摸魚。
建材廠冬季效益不好,留下應對緊急生產(chǎn)任務的人手后,現(xiàn)場工人已經(jīng)分批次放假,但所有行政管理人員還堅守著崗位,比如財務部做著年底合賬,銷售部做著催款,服務部忙著做技術圖紙對接等。當然,更多的人是在摸魚。
熬到下班,我沒有立即回縣里,而是來到小樓。對我而言,風風雨雨三十年過去,它的樣子沒變,依舊坐落在火車站旁,依舊在冬日里豎起高高的煙囪。
小樓整體成粉紅色,這是老叔去年做的外保溫。
走進樓門有個門廳,擺著桌子,桌上放著登記簿,桌旁放著智能聯(lián)網(wǎng)的立式測溫計,據(jù)說如果有人測出體溫異常,會直接將人像備案至派出所,然后警察來敲門,帶著整樓的人去做核算檢測,最后進行隔離,直至確認出他體溫異常的原因??傊?,這很方便疫情治理工作。
門廳中有通向二層的樓梯,以樓梯為分界,東面是旅館(也就是屬于我家的部分),西面是網(wǎng)吧。
樓梯后有門通向后院,后院是六間平房圍成的空地,東面四間屬于彩鋼材質(zhì),西面兩間屬于磚瓦材料,東西間有一堵矮墻連接?,F(xiàn)在無論平房還是空地都堆積著雜物。
旅館方面不必詳細介紹,作為鎮(zhèn)上“歷史悠久”的旅館之一,這里絕沒有現(xiàn)代化標間,有的只是床,根據(jù)床位數(shù)量不同而分為單人間、雙人間和四人間。又因為開網(wǎng)吧的緣故,部分單人間添置了電腦,此間使用的是網(wǎng)吧網(wǎng)路并同步更新網(wǎng)吧游戲,因此被稱為“電腦間”。
此時,老嬸待在網(wǎng)管室里。
網(wǎng)管室原屬于旅館單人間,只有8平左右。進門處有橫向擺放的吧臺將房間分為兩部分。東墻上掛著大鏡子,使空間在視感上變大很多。鏡前放著桌子,桌上放著服務器、屏幕等。西面靠墻放著床,床頭立著飲料柜,內(nèi)有紅茶、泡面、辣條等。房間上層通過支鐵架的方式固定著兩面監(jiān)控顯示屏,里面顯示著網(wǎng)吧和院子的場景。從監(jiān)控屏幕上看,現(xiàn)在網(wǎng)吧里并沒有人在上網(wǎng)。
網(wǎng)吧有兩間屋子,一間屬于單人間,放著兩臺電腦,配套有沙發(fā)座椅等,相對豪華些。另一間是由兩個多人間組合而成,原有的墻壁被打通,墻體接縫被一條方鋼支撐并固定。里面整體分為三排桌椅,每排放著4臺電腦。
“小云回來了?!蔽易哌M網(wǎng)管室,老嬸在吧臺后抬起頭。
“嗯,最近沒什么人吧?”
“還不是疫情鬧的!”老嬸抱怨著,“現(xiàn)在學生也沒有放寒假,等他們放假時情況會好些。”
“我考慮完了,可以接手網(wǎng)吧和旅館,不過我手上真沒什么錢。”
“那你的工作呢?”
“我今天交了辭職申請,估計明天領導會找我溝通,如果工作交接沒什么問題的話,大概一周左右就能正式離職了?!?p> “一星期就能離職?怎么這么快??!我聽說你姐夫他們辦離職時工作交接要一個月呢?!?p> “現(xiàn)在是淡季,這時候離職也算減輕廠子的經(jīng)濟負擔?!蔽倚α诵?,“我在廠子里也不算啥重要人物,就沒那么多的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