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不眠夜。這樣的不眠夜我過了多少,連我自己都已經(jīng)數(shù)不清了。
黃葉紛至沓來,薄煙籠罩,院落中一片蕭條、幽寂。不過,清晨的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倒是沁人心脾。
我漠然站在離墻邊不遠(yuǎn)處,仰頭怔怔地看著墻頭上正朝我嬉皮笑臉的萬文遙,片刻后轉(zhuǎn)身飄然而去。昨晚的一幕幕再次呈現(xiàn)在腦海,真的不想再與萬文遙多糾纏什么了,不能再一味傻傻的聽著別人虛偽的話,更不能再默默奢望著別人的真心。
“菩兒——”萬文遙的聲音從身后急切傳來,我的眉頭緊蹙了一下。
只聽“啪”的一聲,我知道他已經(jīng)從墻頭上躍了下來。
我的腳步不知怎么突然就忍不住停了下來,轉(zhuǎn)身用著明眸直勾勾地看著向我匆匆奔來的萬文遙,我倒要看看他又要對我說什么。淡扯嘴角,薄笑幽幽,盡量裝作一無所知。
“菩兒,又怎么了?見了我就走,也不搭理我?!比f文遙笑容依舊,說著已經(jīng)走到了我面前,淺淺的酒窩讓我看不清真實與虛假。
“晨跑要開始了。”我輕描淡寫的回應(yīng),欲打發(fā)他走。卻沒想非但沒用,還讓他更來了勁。
“是不是因為我醒了沒來看你?”萬文遙側(cè)著腦袋瓜,細(xì)細(xì)地看著我,嘴角有笑意。
“看沒看我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醒了,我也就沒有什么后患之憂了?!蔽业牡溃S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對了,上次你的眼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現(xiàn)在看起來清澈澈的,可是徹底好了?”萬文遙收起了笑意,目光轉(zhuǎn)移到了我的眼睛,認(rèn)真的問。
“無礙?!蔽乙琅f淡然回應(yīng),轉(zhuǎn)身毅然要離開,卻又被他伸出的胳膊擋住了欲前行的步子。
“我話還沒說完呢。聽說爺爺讓你和梅陽罰跪了,真的很不好意思。若不是你們制服蛇精,恐怕我也沒命了,竟然還連累你們罰跪?!比f文遙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
“沒什么,責(zé)任在我,我跪得不虧,虧的是梅陽?!蔽衣月詡?cè)身越過他,繼續(xù)前行。
“聽說你還挨了月刀的鞭子,是不是?”萬文遙的聲音徐徐追來。
我步子稍停滯了一下,轉(zhuǎn)身嗤之一鼻,道:“挨怎樣?不挨又怎樣?還是文遙公子想拿月刀怎樣?”
萬文遙再次追步到我面前,目光折射著莫名的憤意,“我承認(rèn)我不能拿月刀怎樣,那是因為爺爺太看重月刀了。若不是爺爺在,我早就派人把她從府上轟走了?!?p> 我冷笑道:“文遙公子好大的能耐,竟也有無可奈何的事。還有事嗎?我怕是又要晚到了。”
“有,有,有。你身上的鞭傷可好些了?”萬文遙撓著后腦勺,浮著笑臉,傻傻的問。
我斜目怔怔地看著他,欲看出他眼底有幾分真,終究一無所獲。淡淡垂下眸,語氣毫無起伏道:“幾道鞭傷而已,菩兒沒那么脆弱?!?p> “沒什么大礙就好。明天爺爺壽辰,訓(xùn)練場的訓(xùn)練暫時停一天。一起去給爺爺祝壽去,怎么樣?”萬文遙轉(zhuǎn)而笑容可掬道。
“那是你爺爺,不是我爺爺。不去?!蔽依淠貞?yīng)。是啊,那是他的爺爺,疼他愛他的爺爺,我尤菩兒算得了什么。又有什么資格去參加他爺爺?shù)膲垩??可是轉(zhuǎn)而一想,我還有三天的時間,若殺不得萬依寒,我怕是命不保了,那個叫白櫻的女人不會放過我的。是趁此機(jī)會對萬依寒下手,還是?一想到對萬依寒下手,我的手都不自覺抖動了起來。下手?我真的下得了手嗎?他也是我尤菩兒的親人,是我的外公啊。也許我真的是太心慈手軟了,即便他是我的外公,但依舊是他害得我成為孤兒的,也不由得我不恨!
“你也可以叫他爺爺啊,大家不都這么叫的么?”萬文遙依舊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大家是大家,我是我。”我漠然丟下這句話,徑直往風(fēng)口里走去,身輕如風(fēng),瞬間的功夫便從萬文遙的視線中消失了。
我能想像的出來萬文遙對我的舉動要承受多大的忍耐力,但我是真實的,我不想說太多違心的話,更不想說我本心不想說的話。
澎湃熱血,氣破沖天,洶涌不停。
一天的辛苦訓(xùn)練,終于在我超強(qiáng)的忍耐力下結(jié)束了。今天我的表現(xiàn)比昨天稍進(jìn)步了一點(diǎn)點(diǎn),只是依舊落后別人一大截。
晚上用完晚膳,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小院里走去。身上又多了幾道鞭傷,真是舊傷未愈,新傷又添。其實這也不能怪月刀,確實是我自己沒做好,我的力氣有限。別人都能做得很好,大氣不喘一聲,唯獨(dú)我趴在那大口的喘氣,力氣使不到正地方。難道我真的沒得救了?被莫巖說對了,就我這小體格,想在精武小隊混,總有一天會把小命混沒的??磥砦矣绕袃海⒍ㄒ瘎×?!
“小心!”見我欲跌倒,梅陽忙上前扶住了我的胳膊。
我側(cè)眸看了他一眼,他一直跟著我嗎?想來是我想多了,他跟我明明就是順路的,因為我們兩個的房間是隔壁呀。
淡淡抽回手,蹙眉問道:“你說我還能在精武小隊待下去嗎?”
梅陽乍聽我此言,微怔了一下,還是堅定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連我都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你卻相信。唉~”我微嘆了口氣,又轉(zhuǎn)眸看了他一眼,接著幽幽道:“陪我到屋頂上待會兒吧,心情很糟?!?p> 梅陽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抓起我的胳膊,奮力往上一躍,便把我?guī)У搅朔宽敗?p> 我們兩個肩并肩坐著,久久無語。
我仰頭看著天空,忍不住又縱目看向了昨日萬文遙與那女孩親昵嬉戲的那棵樹下,只一瞬間便斷然又收回了目光。忽又想起白天萬文遙的話,他說明天他爺爺壽宴,想讓我去。去還是不去呢?殺還是不殺萬依寒?
“明天丞相壽辰,你去嗎?”不知沉默了多久,我冷不丁向梅陽問出了這句話。
沒想梅陽并未直接回答我的話,而是側(cè)眸反問我道:“你去嗎?”
那雙認(rèn)真的琉璃眸不知為何,竟在此刻讓我有了瞬間的觸動。
我忙把目光轉(zhuǎn)移別處,毫無起伏道:“去。”是的,我決定要去了。我尤菩兒要保全自己,就要大膽些,就要無情些。我還要留條小命見我的少傾哥哥。否則,小命一去,恐再無緣相見了。那么,我就算是死,依舊還是個孤獨(dú)鬼。生死亦如此,豈不可悲?我不要,真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