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言聽到這些句句刺人的質問,她心底一涼,卻還是不由自主地走回去,想要聽聽他們會說什么。
不過還不用鐘言邁步,她就已經聽到了陸輕丞執(zhí)拗地低聲說:“我不要,我還會去找她,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件事情不行?!?p> “你想氣死我嗎?你看誰和她來往,不說她怎么樣,鐘家那個態(tài)度就已經很明顯了,你為什么非要往火坑里跳!”
陸輕丞卻抬起頭來,毫不猶豫的頂撞回去:“我不管,即使她是火炕,那我就是飛蛾,我向死而生,就要往火坑里跳!”
陸輕丞這話說得鏗鏘有力,生怕別人聽不清,鐘言也聽清了,她卻不想面對,甚至還想捂上耳朵逃跑??伤┰谠貏硬涣?,臉色也蒼白得不像話,只有微微的呼吸還透露著生氣。
門內的爭吵還在繼續(xù),鐘言又聽見了那歇斯底里的質問聲:“你為什么偏要和我對著干!她就那么值得你這么做嗎?”
鐘言的心跳漏了兩拍,她抿了抿唇,屏息凝神地繼續(xù)聽下去,她聽見陸輕丞擲地有聲的聲音“值得!我喜歡她,做什么都值得?!?p> “你喜歡她?你竟然會喜歡她,你怕不是瘋了!”
“我不管,不管天底下有多少女人,不管她們長得如何性格如何家世如何,那都和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只喜歡鐘言,還就要喜歡鐘言!”
陸輕丞一口氣說完這話后,直接奪門而出,但他沒想到在門外看到一臉愕然的鐘言。
陸輕丞慌了,他扯開嘴角笑笑,試探著去拉鐘言的手:“鐘言,你……我……你別難過。”
難過的不是鐘言,是眼角通紅的陸輕丞,鐘言想張口說話,但轉眼卻看到陸輕丞的仙女媽媽追了出來。
鐘言無奈地笑了,她擠出個笑容,無力地朝陸輕丞說:“你不要喜歡我,喜歡我的話你會很慘的,很慘很慘……”
陸輕丞愣了一下,隔了一會卻伸手捂住鐘言的眼,留給她一片黑暗,鐘言此時聽到他輕如羽毛般的聲音:“鐘言,你就當今天沒有見過我,也沒聽見那些話,回去之后就忘了吧?!?p> 鐘言心下啞然,卻又聽見陸輕丞輕快地說:“你先不要睜眼睛,等我三秒鐘,三秒鐘之后我就從你面前消失?!?p> 雖然鐘言還不理不清自己的思緒,但這一刻她卻想和陸輕丞說,她不想讓他離開。
但只怕才過一兩秒,鐘言就聽到了陸輕丞關門的聲音,她伸手一握,卻只抓到了虛無的風。
鐘言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已空無一人。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喜歡她,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那么明目張膽的愛意,鐘言有些不知所措,但從內心來說,她是歡喜的,卻又是害怕的。
回到家的鐘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愣是沒能睡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終于爬了起來,打了個電話給顧槐舟。
顧槐舟不知道在干什么,這時候的聲音也非常精神,他在電話里問了一句怎么了,鐘言卻因此而沒了勇氣。
她想了想,用一個比較婉轉的方式問:“你有被人喜歡過嗎,那是什么感覺?”
顧槐舟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直白地說:“沒有任何感覺?!?p> 鐘言就知道會是這樣,她不可能從顧槐舟這里得到什么答案,但她還是說了下去:“我最近好像被人喜歡了,但我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p> 對于鐘言這番話,顧槐舟是一點都不驚訝的,他只是中肯地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如果你不喜歡的話,你可以肯定地說出不喜歡,但你一旦糾結了,就意味著……”
鐘言在想著顧槐舟的話,她一時沒說話,顧槐舟卻一聲輕嘆問道:“你差不多了解了吧,了解了就掛了,我還有個電話要接呢。”
鐘言哦了一聲,又多問了一句:“誰的電話?”
“陸輕丞,他今晚都打了七八個電話給我哭訴了,像是失戀了一樣,對了我接通你和他說吧。”
他才說完,陸輕丞的聲音就從電話里傳來,鐘言想顧槐舟可能用了兩個手機,因為她聽到了陸輕丞帶著濃濃的鼻音說:“你可不能睡,快幫我想想,我該怎么娶老婆?!?p> 鐘言聽著這話,嘴角不小心漾出一抹笑意,她輕咳一聲,柔柔朝電話里說:“陸輕丞你別哭啊……”
下一秒陸輕丞卻暴躁地說了一聲靠,緊接著掛斷了電話,鐘言聽著一聲聲的忙音,又聽見了顧槐舟的聲音:“他掛電話了,我也先掛了,你沒事早點睡?!?p> 鐘言怎么可能沒事,但不知為何,她卻安心地睡著了。
那天的風波過后,陸輕丞就像大姑娘一樣躲在家里,就連顧槐舟都沒見過他幾次,就這么一直蹉跎到過年。
家家張燈結彩的時候,鐘言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陸輕丞,她心想這傻子不會是再也不想出來了吧,那多沒意思。
大年二十九那天,鐘言慢慢地轉到了陸輕丞家背后,她看著陸輕丞的窗戶緊拉窗簾,忍不住發(fā)了條消息過去:“我早就忘了,你還沒忘?都要過年了,出來玩!”
陸輕丞也一直沒回,鐘言等了一會,緩緩關上手機,她怎么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陸輕丞這個朋友了。
鐘言是不怎么喜歡過年的氛圍的,她總覺得她和這地方格格不入,別人都穿得光鮮亮麗,臉上笑容洋溢,但這都和她沒多大關系,他們并不在乎她的新年到底快不快樂,只會機械地朝她隨口說“新春快樂”。
不過鐘言問了顧槐舟,顧槐舟也覺得這個年過得極其無聊,鐘言便覺得也還好,起碼有人和她一起孤獨。
大年初一起始,家家戶戶就開始準備著拜年了,鐘言才起床,就聽到鐘家夫婦坐在客廳里計算:“今年得去顧家,他家是不能不去的,陸家也得去一趟,還有文家,這些都得去看看……”
鐘言什么都沒說,卻還是悄悄在心里記下。
當晚鐘言跟著他們一起來到顧槐舟家的時候,顧槐舟正陪著家里的長輩看電視,他脖子上還套著一個紅色的圍巾,看起來喜慶極了。
在這些長輩面前,鐘言往往是木訥的,她沒鐘軻那么大大咧咧,也沒鐘絹怡那樣能說會道,長輩們說些什么喜慶的話,也只是隨便把她包含在內,看起來就像隨口一說。
但在等到走到顧槐舟面前時,顧槐舟難得正經地說了句話:“叫哥哥,就給糖?!?p> 一開始周圍都是喧嘩聲,誰也沒有聽清,包括鐘言,顧槐舟見狀又彎著眼說了一句:“叫哥哥,就給糖?!?p> 這一下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目光全部緊緊地盯住他們的方向,鐘言覺得她的后背都要被盯出一個洞來。
偏偏顧槐舟還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但他眼里隱隱有執(zhí)著,仿佛一定要讓鐘言叫出這句哥哥。
鐘言心下黯然,擯棄一切后甜甜地笑出來:“顧哥哥好?!?p> 顧槐舟這才滿足一笑,他嘴角的弧度更大,又伸出手溫柔地揉了揉鐘言的頭,輕聲說:“哎,真乖,來給你糖吃,愿你來年順順利利,心想事成。”
鐘言也笑得無懈可擊,終于還是把這個風波給化解過去。
其他人的歡聲笑語又響了起來,但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暗中留意,他們都不得而知。
經過一段冗長的客套后,鐘言才從顧槐舟家走出來,而按照安排,現在他們需要去的是陸家。
鐘言對這個按照財力排的順序沒有一點興趣,但她還是想去看陸輕丞一眼。
在敲開陸輕丞家的門后,陸家長輩倒是喜氣洋洋地把他們給迎了進去,鐘言左瞄右看,終于在電視機前找到了陸輕丞。
陸輕丞被打扮得像個年畫寶寶一樣,看起來挺滑稽,鐘言不由地多看了幾眼,越看越覺得陸輕丞是瘦了,好看是好看,但是了無生趣。
不過他還是朝她笑了,發(fā)自內心的恭賀新禧,鐘言心里一動,不顧別人的眼光,走上前去塞了一把糖陸輕丞手里,笑瞇瞇地說:“給你吃糖,來年歡天喜地,甜蜜如糖?!?p> 陸輕丞笑彎了眼,雙手握拳再次朝她賀喜:“你也快樂??!”
從鐘家離開后,鐘言就開始給陸輕丞發(fā)消息:“你記得吃糖?!?p> 陸輕丞這次終于回了消息,他說:“明天我們去河邊看煙花,八點半,我等你。”
鐘言看著這排小字,輕輕笑了兩聲,卻惹得旁邊的鐘絹怡輕蔑地看過來,她還出聲嘲諷:“你還笑得出來?沒看到陸家都把你給瞪穿孔了,害得我們家跟你一起丟臉!你竟然也還沒事人一樣?!?p> 鐘言心情好,不和他多說,但鐘軻卻破天荒地說了一句:“你真覺得很生氣的話,剛才就應該站出來維護鐘家,而不是在這里沖別人發(fā)火!”
鐘絹怡一愣,卻又很快反駁回去:“那你不也站著沒說話嘛,說我干什么?”
鐘言沒管他們的爭吵,她只是在想明天該怎么面對陸輕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