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陳年往事
其實,最開始負責(zé)給聾老太養(yǎng)老的人,還真是劉海忠的。
京城和平解放,街道辦的第一任主任聽說四合院里有個老太太,家里丈夫兒孫都是抗戰(zhàn)殺敵而死,滿門忠烈,也很是欽佩。
大主任為此還專門跑了一趟,給老太太站臺撐腰,并在了解各方面情況后,看在劉海忠與老太太同住后院、又是多年老鄰的份上,拜托劉海忠平日里多照顧老太太下,意思就是讓老劉給老太養(yǎng)老了。
劉海忠呢,當然愿意了,他家里有三兒子呢,雖然兒子多了是好事,但,以后他們的結(jié)婚住房就成了問題。
老太太年紀都這么大了,只要把她伺候走了,至少能解決一套房子的問題吧。
而且,老太太身體健康,平日里自己能照顧自己,照料她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如果事情一直這么持續(xù)下去,兩家人的關(guān)系,也不失為一段佳話。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大約53年的時候,老太太生了一場病,大伙商量著把她送醫(yī)院。
老太太死活不同意,原來她作為老一輩人根本不相信西醫(yī),寧愿在家里喝中藥。
這一喝可不就喝出事來了嘛。
一天晚上,老太太獨自跑出家門,在院里大喊‘救命,二大媽要害她’。
這事可就鬧大了,人命關(guān)天,誰也不敢當玩笑,大家伙也顧不得劉海忠是院里的二大爺了,直接找來了公安,劉海忠一家也都被就近看管起來。
好在經(jīng)過派出所同志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這是一場烏龍。
起因是老太太發(fā)現(xiàn)二大媽往給她熬好的中藥里,加了一些白色的東西,就不想喝藥。
二大媽也是,自己辛苦熬好的湯藥,老太太一句不想喝就不喝了,擱誰也不舒服,就硬要她喝。
二大媽越是這樣,老太太越是懷疑這藥不對勁,就有了上面的一幕。
事實上,二大媽往老太太湯藥里加的不是別的,是白糖,生怕老太太嫌苦喝不下。
這年頭,白糖可是好東西,普通老百姓每人每年平均下來,也分不到一斤白糖票。
另外,這個時候科級以上干部,又叫‘糖豆干部’,不是因為他們吃的有多好,而是他們每月可以比普通老百姓多分半斤白糖票和半斤黃豆票。
能被稱為糖豆干部的人,至少也是行政18級了,由此可見這個時候白糖的稀缺。
另外說一句,這個時間,京城一斤白糖的價格是八毛一分錢,一斤豬肉的價格是七毛二分錢,白糖的價格比豬肉還貴。
可惜,二大媽好心辦壞事,被聾老太懷疑她居心不良。
派出所的同志當然不光聽信二大媽一面之詞,還找來中醫(yī)院的專家,辨識二大媽給聾老太熬的湯藥成分,是否跟藥方里開的中藥一致。
結(jié)果出來,自然是皆大歡喜,也證實了二大爺一家對聾老太照料的,確實很用心。
雖然中醫(yī)院的醫(yī)生也批評了二大媽的做法,中藥里加白糖是錯誤的,因為白糖也是一味中藥,不經(jīng)醫(yī)生同意,往湯藥里加入白糖,這相當于私自改了醫(yī)生開的藥方。
但老太太就尷尬了,雖然明面上大家都說,她是生病時間長了魔怔了,但暗地里怎么評論她,又是另一回事了。
正常人誰會把往湯藥里加的白糖跟砒霜聯(lián)系在一起,答案當然是不正常人了,由此可見,老太太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一般人連砒霜是什么顏色都不知道吧,這又不是媒體發(fā)達的后世,連剛上小學(xué)的孩子都知道宮心計。
總之,老太太這一發(fā)瘋,反倒成就了劉海忠一家的名聲,至于她自個的名聲,那真是掉地上撿都撿不起的那種。
二大爺多傲氣的一個人啊,能整天想著當干部的人,至少自我認知中,是不把自己當普通群眾的。
等老太太病好之后,劉海忠就找來街道辦的領(lǐng)導(dǎo),當著他的面,把事情的手尾說了一遍,然后單方面宣布解除了兩者之間的贍養(yǎng)關(guān)系。
再然后就是老太太也不摻和四合院里的事了,忽然間耳朵還聾了,只是這個聾跟尋常老人的聾還不一樣,耳朵時好時壞,屬于薛定諤的貓,人送外號‘聾老太太’。
緊接著,不知道怎么地,聾老太就跟一大爺搭上了關(guān)系,一大爺也不怕事的攬下了給她養(yǎng)老送終的差事。
……
“那我還是不明白,這跟我送魚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我這魚不也沒送出去嗎?”
故事很好聽,夠狗血,有反轉(zhuǎn),但跟江大軍給聾老太送魚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是不傻啊,一大爺跟二大爺為什么搶著給聾老太養(yǎng)老?因為她需要照顧?院里需要照料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他倆照料幾個,還不是為了聾老太手里的那套房子嗎?”
趙秀英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才覺著大兒子比以前靈光了,沒想到竟然是錯覺。
她明明都把標準答案告訴兒子了,他還是不明白,非要手把手地跟他說一遍才明白,真是跟他爹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那我不是最后又把魚奪了回來嗎?”
趙秀英嗤笑一聲,“這是魚的事嗎?你只要去過聾老太家了,不管帶沒帶魚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去了,你讓你一大爺他怎么想?”
……
江大軍心里暗道慚愧,還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害人啊。
江大軍看過電視劇,知道這部劇本身的主線,也知道劇中主要人物的性格以及行事風(fēng)格,就以為全知全能。
這不,很快就被打臉了吧。
聾老太不是狀諸葛之多智而近妖,易中海也沒有顯劉備之長厚而似偽,倆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人就有缺點。
比如,易中海心胸就不是那么開闊嘛,聾老太也不會神機妙算。
也幸虧如此,要不然,江大軍還玩?zhèn)€屁啊,趁早投降得了。
另外,關(guān)于聾老太的底細,小江也終于知道了。
電視劇里倒是提起過她是烈屬來著,咱們姑且算她是好了。
問題是,聾老太一輩子歷經(jīng)滿清、北洋、民國、新中國四朝,誰知道她是哪朝的烈屬。
有人說,聾老太肯定是當朝烈屬啦,要不然,院里的一群惡人,會那么敬著她,把她供奉成了一個活祖宗。
當年的紅軍戰(zhàn)士來源都是起義發(fā)生地或者蘇區(qū)等革命老區(qū),京城可不在這行列。
普通人別說參加紅軍了,連紅軍當時在哪活動,估摸著都找不到。
打開百度,查一下開國將領(lǐng)們的籍貫分布就知道了,十大元帥只有一個徐帥是北方人,還是因為他去了南方的黃埔軍校接觸了革命,十大將軍都是南方人,57位開國上將中只有六人是北方人。
比如赫赫有名的許上將,翻看他參加革命的歷程就知道了,許上將最先是在軍閥吳佩孚的部隊當兵的,后來在部隊里才接觸到了我黨。
她自己倒是胡咧咧過,給長征時過雪山的紅軍做過鞋子,這些話聽聽就得了,誰也沒有規(guī)定不允許七旬老太吹牛吧。
江大軍估摸著,老太太連紅軍在哪過的雪山,都不知道吧,還有紅軍戰(zhàn)士過雪山時,穿的是草鞋還是布鞋都分不清吧。
另外,一個在京城住了幾十年的婦女,是怎么一下子乾坤大挪移轉(zhuǎn)到川省的,這又不是后世,可以隨意選擇乘動車還是飛機。
也有人說她是五保戶,但萬能的網(wǎng)友很快就找出她不可能是五保戶的證據(jù)。
五保戶政策是九十年代才出臺的,而聾老太七十年代人就沒了,距離政策出臺還有十幾年呢。
而且最關(guān)鍵的問題是五保戶政策全稱是《農(nóng)村五保供養(yǎng)工作條例》,聾老太一個京城戶口的老太太,就算她活到九十年代,也不可能拿到五保戶資格的。
當然,這些都是猜測,但,江大軍身邊有現(xiàn)成的知道聾老太老底的人吶。
按照趙秀英的說法,聾老太的烈屬身份倒是真的,也跟假的差不多了,因為她的烈屬身份不是當朝的,是前朝的。
據(jù)見過這些烈屬證明的趙秀英說,早些年還都掛在墻上呢,有宋委員長頒發(fā)的,也有常委員長頒發(fā)的,端的是滿門忠烈,碧血丹心。
明白了這些,也就明白了為什么聾老太身為烈屬,還要自己費心費力地找養(yǎng)老人,而不是求助政府啦。
她要真是紅軍遺屬,還住在京城這首善之地,愿意跑過來照顧老人家的,不要太多,哪里輪得上易中海、傻柱了。
畢竟,像聾老太這樣的孤寡老人,京城可能有很多,但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可能就聾老太一個啦,大家伙還不得把她當門面供起來,恨不得她長命百歲啊。
問題還是出在聾老太那有些尷尬的身份上,從中國人的角度看,大家都很敬重,她這個全家男人為國捐軀赴國難的遺屬。
但,也僅此而已。
……
江大軍對聾老太好感破滅,外加晚上受了易中海的一頓冷嘲熱諷,本就心眼不大的他,頓時起了報復(fù)的心思。
易中海越是不讓他沾手聾老太的房產(chǎn),江大軍反而越想這么干。
哪怕后世京城的四合院有價無市,一套院子在外面市場上掛個幾年賣出去,都算正常速度了。
有一整套這樣的院子,總不是件壞事吧。
江大軍倒是知道聾老太的房子,易中海最后也沒撈著,而是落入了傻柱的手上。
當然,更往后傻柱也沒守住,給了秦寡婦的大兒子棒梗,棒梗更是在寒冬臘月把傻柱趕盡殺絕,趕出家門口,并最終導(dǎo)致傻柱凍死橋洞。
但是,江大軍覺得吧,如果電視劇劇情繼續(xù)往下推演,接下來,應(yīng)該是傻柱留下的遺產(chǎn)之爭了。
秦淮茹為了自己仨孩子著想,在臨終前逼著傻柱答應(yīng)把傻柱名下的三套房子過戶給賈梗、賈當和賈槐,氣跑了傻柱的親兒子何曉并最終讓傻柱客死橋洞。
這也是中年半路夫妻的悲哀,沒有屬于倆人共同的孩子,肯定是自己的崽自己心疼啦。
但傻柱是有親人的,親妹子何雨水跟親兒子何曉,都可以根據(jù)賈家三人沒有履行正常贍養(yǎng)繼父的義務(wù)而導(dǎo)致傻柱最終無家可歸、凍死橋頭的事實,向東區(qū)人民法院提交訴訟,申請撤回傻柱對賈家三人的贈與行為。
雖然這官司沒有傻柱在世時申請那么大開門,但也是大概率能贏的,秦淮茹算計了半輩子的東西,最終卻毀在了幾個豬隊友的身上。
就是不知道,聾老太精明一世,泉下有知,看著原本屬于自己的房子,主人如走馬燈般來回變換,她會作何感想?
當然,這也是小江的機會,如果不能提前入手這些房產(chǎn),等傻柱掛掉,他說什么也要打著為柱子哥申冤雪恨的名義,鼓動何雨水跟何曉,跟老賈家打官司的。
好吧,這些都是幾十年后的事了,關(guān)于易中海跟閻埠貴今晚嘲諷他一事,可不能這么就算了。
江大軍現(xiàn)在勢單力薄,連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都沒有,拿什么跟易閻二人硬碰硬啊。
嗷,對了,他沒有隊伍,卻認識一個隊伍里出來的人吶。
……
第二天,木匠李家。
“華亭哥,你們還是趕快搬家吧,昨個李大爺可是狠狠掃了一大爺面子的,就一大爺那度量,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你們吶。”
李家大兒子李華亭不以為然道:“不過一個破落戶,他還能怎么收拾,有那閑工夫,還不如找個好醫(yī)生調(diào)理一下身體,自己生個孩子呢,整天摻和別人家的事,算怎么回事?”
江大軍暗自給小李樹了一個大拇指,就憑他這說話的口氣,要不是裝的,就是真有底氣。
“那個華亭哥,我也實話跟你說吧,要不是沒法搬家,我家早走了,咱們院這些破事,你也清楚,真要搬離這里,最好新家的地址保密,誰都不告訴,跟這里的人,斷的干干凈凈,誰也別來往了,要不然,保不準,幾個大爺大媽的就又找上門了?!?p> 李華亭認真思索了一會,搖頭拒絕,“我爸又沒換工作,還在軋鋼廠上班,這說是搬家,其實,也就離這兩條胡同,就算想保密,也保不住啊,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這幾個大爺不主動挑事,大家見面打招呼聊天,還是可以的?!?p> 小江頓時心定,所謂萬事俱備只欠大爺們的幺蛾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