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許大茂與婁曉娥
清晨,許大茂從睡夢中醒來。
他是樂醒的。
夢里婁曉娥終于懷孕了,十月懷胎,生下兩個大小子。
許大茂每天的樂子,就是抱著倆小到中院串門兒,晃悠在傻柱眼底下。
看,哥能生吧,讓你整天說我不能生娃,你到是生一個出來呀,哈,你連個媳婦都沒有,啥也不是。
看了下墻上掛鐘的時間,又忍不住看向婁曉娥那扁平的肚子,許大茂不由地長嘆一聲,要是夢是真的就好了。
明明兩口子身體都健康,托岳父的關系,同仁堂的老中醫(yī)跟協(xié)和的西醫(yī)專家,也都查看過,結婚五年了,婁曉娥肚子一直不見動靜。
“大清早的,嘆什么氣啊?”
原來是許大茂把被婁曉娥枕在頭下當枕頭的胳膊,抽出來的時候,因為想著事情,動作大了些,把婁曉娥驚醒了。
“不是想著今天要下鄉(xiāng)嗎?又要幾天見不著你了,哎,你說讓咱爸……”許大茂張口就來,隨意說道。
“打住,打住,現(xiàn)在幾點了?”
婁曉娥突然插話,要是剛結婚那會,她一定會等許大茂把話說完的,可是這些年過去,許大茂一開口,她便知道他要干嘛。
不就是換工作的事嘛,問題是父親根本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剃頭的挑子一頭熱,這事怎么成。
“六點剛過,你再睡會吧,我先下去做飯?!?p> 許大茂也習慣了,要是老丈人能幫忙,肯幫忙,他也不至于到現(xiàn)在還是個放映員。
原因嘛,他懂。
“早飯吃啥呢?”
“白面饅頭大米粥,”許大茂頗有些自得地回道。
老話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可到了許大茂這就成了:娶妻娶妻,吃飯穿衣。
也是,論個人收入,許大茂那35塊五毛錢的工資,在整個四合院連前十都排不上,個人收入最高的是一大爺易中海,軋鋼廠八級鉗工,月入99塊錢,相當于2.8個許大茂。
論家庭收入,他家在四合院更是倒著數(shù),也就比中院秦淮茹那一家子強一些,死對頭何雨柱家一個月,都有六十多呢,何雨水那老姑娘都24了還沒嫁人,戶口還在老何家呢。
家庭收入最高的,是二大爺劉海忠家,老劉是七級鍛工,工資84.5,加上劉光齊的四級鉚焊工52.8,總計137.3,相當于3.9個許大茂。
還有深藏不露,把自個捂得嚴嚴實實地、誰也不知她的底的聾老太,她的家底也應該很豐厚。
但是,這些重要嗎?
不重要,他們誰家每天都吃白面饅頭了,整個四合院除了許家,一家都沒有。
“又是白面饅頭,整天吃這個都膩歪了,能不能換點別的,要不咱們出去吃吧,”婁曉娥有些懶散地回道。
呵!
白面饅頭都吃膩歪了,還整天吃,還還想著去外面吃,聽聽,這是人話嗎?
要是別家媳婦這么說,保不準就有手伸過來摸摸額頭,是不是發(fā)燒燒糊涂了,白日夢都不見這么做的。
婁曉娥這么說就不同了,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
雖然她懶散,飯菜做的不好,家務活也整理不好,但是她有錢啊。
身為婁家嫡女,哪怕到了新中國,吃穿也是不愁的。
不說民國時期,就有‘婁半城’稱號的老婁家身價,就算現(xiàn)在婁世勛身為紅星軋鋼廠二股東,兼董事局董事,每月拿行政八級230塊的工資,比正牌廠長的工資都高,就這還沒算每年的股東分紅呢。
沒錯,紅星軋鋼廠本來就是婁家的產(chǎn)業(yè),新中國成立后,響應國家政策,公私合營,婁世勛安心做起了廠里的二股東。
至于行政八級的工資,還是當年公私合營后,軋鋼廠第一任廠長定下的。
一開始按照婁世勛的聲望,以及其個人在工商屆的影響力,有關部門給定的是六級行政工資300塊,婁世勛堅決不同意,雙方幾個來回,最后還是按照第一任廠長的意見,比新任廠長工資高一級。
第一任廠長是抗戰(zhàn)前參加革命的老同志,行政九級,婁世勛比他高一級,就是行政八級。
當然,級別是級別,權利是權利,婁世勛跟前前朝的候補官員們差不多,就圖個名聲。
不過有一處比前前朝候補官員還好一點,至少婁世勛是可以拿到俸祿的。
有錢不是萬能的,沒錢是萬萬不行的,這話無論哪朝哪代都適用。
許大茂能說啥,家里倆人分工明確,穿衣吃飯之類的小事歸婁曉娥管,大事歸他許大茂管。
問題是什么是大事?
結婚到現(xiàn)在為止五年了,家里就沒發(fā)生過什么大事,他也沒機會體驗一回家里一把手的滋味。
別說他了,他親娘、婁曉娥的正經(jīng)婆婆又怎樣,當年她娘還是婁財主家大夫人的貼身丫鬟呢。
說啥夫人跟丫鬟親如姐妹之類的鬼話,等許大茂老娘長大,到了結婚的年紀,就隨意配了一個小廝許貴,給打發(fā)到了婁家的昌平老家,看院去了。
而且,還沒等許大茂他娘,在當年的主家小姐面前,擺一擺婆婆的譜,來一把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許父就正常工作調動去了西區(qū)。
呵,正常工作調動?
這正常嗎?
許大茂是不信的,或者說整個老許家,也就婁曉娥一人相信。
許大茂心里暗罵一句:除了長的好看,皮膚白點,大長腿,家里有錢,還有啥?
啥也不是!
……
兩口子起床收拾打扮,出門左拐再左拐,就是附近的老字號盛和齋了。
“師傅,來斤半油條,再來兩碗豆汁,”許大茂婁曉娥二人找了個空閑桌子坐下,向路過的服務員喊話。
“哎,大茂哥,嫂子,你倆也來吃飯啊?”
許大茂聞言回頭望去,還真是熟人街坊。
前院老江家?guī)讉€孩子,也都在等飯上桌呢,他們?nèi)硕啵x了一個大桌,再加倆人也足夠。
許大茂招呼婁曉娥坐了過去,先是把小五子豆芽抱過來,挨著他倆逗了一會,也不見江敬堂兩口子。
“哎,大軍,你們爸媽呢,咋還沒過來?”許大茂抽出時間問道。
“別提了,他倆在家吃呢,嫌浪費,就我們幾個過來,”江大軍回道。
“哈,是老江叔的性子,整個紅星軋鋼廠五級工以上還抽旱煙的,有一個算一個,不超過五個指頭,江大叔算一個,”許大茂笑著說道。
“沒法子,我爸這脾氣這輩子估計改不了了,”江大軍也覺得無奈。
有那么一剎那,江大軍都覺得自己會不會也是反派角色。
要不然,為什么家里頭跟二大爺最好,跟許大茂關系也不錯。
其實這是誤解,幾家人關系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都是老京城人士。
京城剛解放的時候,百業(yè)衰竭、百廢待興。
就拿同屬京城鋼鐵行業(yè)的景山京城鋼鐵公司,日本人戰(zhàn)敗的時候,投降前直接把煉鋼的高爐鑄死,接著又是常委員長發(fā)動內(nèi)戰(zhàn),直到48年年初,京鋼才重新出鐵。
同樣是位于京城的婁氏軋鋼廠,因為作為原料的鋼錠不足,無法滿負荷開工,工人數(shù)量從鼎盛時期的三千多人,縮減到了不足千人。
為了恢復生產(chǎn),全國各地各行各業(yè)的精英們大量地涌進京城支援建設,其中的大部分人員后來都留了下來。
比如婁氏軋鋼廠不僅很快恢復鼎盛時期規(guī)模,還擴建了幾個車間,公私合營后改名紅星軋鋼廠后,政府又劃撥了一堆配套工廠,包括下轄各分廠、學校、醫(yī)院、賓館、療養(yǎng)院等單位,人數(shù)已經(jīng)過萬人了。
一萬人是什么概念,就拿江大軍所在的南鑼鼓街道辦(實際上是交道口街道辦,電視劇里這樣設定),此時人口也不過兩萬余人,軋鋼廠職工加上家屬人口直接比整個街道辦管理的人都多。
這么多人短時間大量擁入京城,住房就成了一個大問題,這不是后世,隨便可以建設一個雄安新區(qū)。
58年的時候,政府專門為此出臺了一個經(jīng)租房政策,凡家里超過15間住房或者總面積超過225平米的住所,一律強制出租。
家里超過15間住房或者總面積超過225平米的都是啥人???
不是地主老財,就是資本家買辦,或者前朝軍閥,再就是前前朝的遺老遺少。
但這之前租房已經(jīng)是普遍的事情了,經(jīng)租房政策只不過是把租房制度化以及強制化。
江大軍居住的70號院,就是這種情況,聾老太太、劉海忠、閻埠貴、許貴、賈東旭、陳木匠6戶都是院里的老住戶。
對了,許貴就是許大茂老爹。
至于江敬堂跟何大清,則是趁京城被解放軍大軍圍困,大戶人家準備跑路時候,割了大戶的韭菜,低價購入的房產(chǎn)。
何大清是個狠人啊,直接把老財主家的主屋給買下來了,江敬堂喜歡實惠,同樣的錢多買了一塊空地。
只是,地主老財?shù)睦暇虏四氖悄敲慈菀赘畹摹?p> 四合院剩余大部分房子沒等賣出去,房東就全家移民海外了。
不是房東要價太高,而是房東只要小金魚,法幣這東西都快作廢了,擦屁股都嫌晦氣,誰還要這個。
四合院里其余住戶,都是后來被政府陸續(xù)安排住進來的,房租也是要交的,不過因為房東本人及家屬不在大陸了,只能先給他攢著啦。
本地人歧視外地人,城里人瞧不上鄉(xiāng)下人,花錢買房的人看著不用花錢有房子居住的人眼酸……。
江敬堂跟何大清兩戶人家,雖是49年才搬進院子來的,那也是花了真金白銀的,自然屬于老京城土著一系了。
……
閑聊幾句,飯都上齊了,江大軍五個點的是油餅,每人兩個大油餅以及一碗豆汁,因為油餅不用糧票,八分錢一個,童叟無欺。
許大茂點的油條不僅用錢,也是要糧票的,一斤半油條價格,半斤糧票外加六毛錢。
“豆芽,想不想吃油條,叫我一聲叔叔,我就給你,”許大茂看著是真的喜歡孩子,一張標準的鞋拔子臉拉的老長,拿著油條逗小豆芽。
“叔叔”豆芽毫不猶豫給自己降了一輩,接過油條墾了兩口,又對著婁曉娥喊了句“嫂子”。
“哈哈……”
連江大軍都猝不及防地破防了,更不要說笑點低的其他人了,特別是婁曉娥笑的格外開心,頭都趴到桌子上了。
徒留許大茂在這,笑也不是,惱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