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之后。
寒劍門下,有個青衫背刀人在冷風里,由遠而近。
卻是梁歸。
大概是修行增進,連他的氣質都變得與眾不同,眉眼間,冷峻犀利,行走時,隱隱有仙姿。
他抬頭看了一眼寒劍門的山,高,險,奇。
“這才像個宗門?!彼氲搅俗约旱奈逍凶冢蔷褪且惶幤圃郝?。
踏步上山。
山上。
梁歸登上山門最后一級臺階。
驚飛一地飛鳥黑鴉,還有一些膽小的動物。
眼前,遍地殘骸無人收,滿目瘡痍全是碎磚亂瓦,加上凌亂的雪覆蓋其上,更是生出凄涼。
一個好端端宗門被滅數年,竟成了鳥獸之家,可憐生命卑微。
大概看過一圈,確認寒玉門真如自己猜測那般,已被滅,那么當年別離山的人一定也來過。
或許不止一個門派來過,連地上尸骸手中的法器都空空如也,定然被人拾荒拿走。
拿了東西,卻不幫人家掩埋尸體,不地道。
梁歸嘆息一聲,隨后云鳴刀出鞘,身形在空中轉了一圈,整個廣場上的尸骸便全部燃燒起來。
五行刀術,金木水火土,現在全憑他一手橫刀如何斬。
做完這些事情,他打算離開。
現在知道劍仙之墓在哪兒的人,只有他一人了。
只是前路兇險,還得多加小心,一個疏忽就得重頭來過。
在火焰映照之下,梁歸離開寒劍門,準備進入天玉山尋找前代劍仙李無心之墓。
天玉山不大,從寒劍門過去,有一條平坦大路。
梁歸順著路走了十幾天,為了節(jié)省體內真氣,他選擇徒步,免得遇上什么危機差一絲力氣,毀了這么多年的計劃。
……
在進入天玉山前,梁歸見到一處小鎮(zhèn),炊煙如畫。
久違的煙火氣讓他很惦記,獨自在山中修行十年,吃的全是山中走獸,林間野菜,倒是還好,只是沒有酒水潤腸,聽不見人的吵嚷,確實有些寂寞。
便打算在鎮(zhèn)子里歇息一天,吃喝一番,感受一下人氣。
可心思細想,在邪祟妖物的山腳下,卻有這樣一個完整的鎮(zhèn)子,大有古怪。
所以這個鎮(zhèn)子既然在天玉山下生存,自然有其存活之道,對山里邪祟異物的情況,肯定有人知曉一二。
沒有不進去的理由,沒準是個得分點。
模擬器對精彩節(jié)點的判斷,讓梁歸摸不清套路,之前以為殺死一些邪祟就能提升評級。
但經過測試,并不是那么回事。
之前測試,他專門尋到一些山中妖邪,一刀劈碎。
然后大搖大擺找到一處實力不濟的低級妖物的洞中,直接躺在那洞主面前的餐桌上。
讓人家飽餐一頓。
死亡回歸現實后,發(fā)現評級未變,精彩節(jié)點里也沒有被殺的那些妖邪的名稱。
這更讓梁歸懷疑模擬器是有獨立意識的存在。
其實現在這個修士身份,混到如今模樣,有了五階水平,已經算是不錯的來世,但梁歸總覺得模擬器沒那么善良,銹鐵輪回不可能有好結局的。
至少不會這么輕松有好結局,暫時想不透。
而梁歸還是惦記著至尊輪回,所以現在他目的簡單,就是爭取在場景里多拿精彩節(jié)點,把評級搞上去,多抽獎,然后解鎖青銅輪回。
那么眼下這個有問題的城,就不能錯過。
鎮(zhèn)子有殘破的城墻,大門敞開,幾個守衛(wèi)靠在城墻上休息,冷眼看著陌生修士。
沒遭到盤查,梁歸輕易進到里面。
一條街上談不上行人如織,生意倒是齊全,酒家的幌子在風中搖,濃湯熱菜的香味混在風中往人鼻子里飄。
初看很正常,但細看就不太正常。
哪里有茶館旁邊開個棺材鋪,棺材鋪旁邊開個醫(yī)館的?
大夏王朝國土寬廣,十里不同俗,或許這里的人沒什么忌諱。
走到一家面館,梁歸選個靠邊的位置:“老板,有什么面?”
那店家聽見聲音,拎著茶壺走來給梁歸倒水:“客官外面來的?”
“是。”梁歸回答利索。
“看您樣子像個修士,”面館老板邊倒水邊說話:“這窮鄉(xiāng)僻壤的,怎么跑這來了?!?p> 梁歸看著晶瑩的熱水注入粗瓷大碗中,熱氣在冷天里騰起水霧。
這做生意的詢東問西,讓獨在山林修行十年的他不太適應,但礙于一個頗有境界的修士臉面,只好笑著說:“進天玉山瞧瞧?!?p> 話才出口,面館老板倒水的手突然一頓,一些熱水撒出。
隨即收起水壺,嘴角咧出一些笑意:“我們店里有招牌雜碎面,客官要不要來上一碗?!?p> “去端來吧?!绷簹w說道。
梁歸將粗瓷水碗端起,往街上看了一眼,心道:“這鎮(zhèn)上的人一定知道什么秘辛,或許跟天玉山有關,而面館老板顯然對外來客有顧忌,弄不好會在面里做手腳?!?p> 噓著喝下兩口熱水,同時眼睛盯著在鍋里撈面的老板,只要對方下毒,他必拔刀。
出乎意料的是,那人只做面,并沒有其他手腳。
沒多久就端著一碗熱氣騰騰,濃香繞碗的雜碎面走來,放在梁歸面前。
“客官吃吧,”面館老板說道:“吃完好上路?!?p> 梁歸剛把筷子拿起來,就聽見那老板說的古怪話,盯著面前的面問道:“這是什么雜碎面?”
“男女老少五臟廟?!泵骛^老板聲音突然變得森冷。
梁歸低頭一瞧,那面里鮮血做湯,看不分明的雜碎蓋在滿碗的頭發(fā)上。
梁歸抬頭一看,那人頭顱不見,肚子像個開懷的衣裳,里面裝著一顆人頭。
那人頭正咧著嘴對梁歸笑。
“邪祟東西,受死。”
梁歸吃驚,立馬握刀,不料身子卻提不上力氣,直接跌坐在地上,撞倒了桌椅,打碎了面碗,腥臭味道四散。
整個鎮(zhèn)子悄無聲息,人走無聲,馬過無聲……唯有風聲。
他掙扎爬向街道,卻無一人幫忙,那些人駐足看熱鬧,身形逐漸扭曲變樣,成了邪祟異物。
在模糊的視線里,棺材鋪門前吊著人,正對他指指點點;街上流浪的狗嘴里叼著半只人手;鐵匠鋪里的漢子八只絨毛手臂輪著錘子砸鐵;勾欄窗臺上坐著一只狐貍,擺弄著長尾巴遠觀……
梁歸也才終于曉得,這城鎮(zhèn)的古怪,不在于藏了什么秘辛,而在于整個鎮(zhèn)子都不干凈。
難怪天玉山下有人煙,全是邪祟裝人樣。
可憐他一個五階修士,連刀都沒拔出來,就全身無力栽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