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經(jīng)理辭職

　　時光荏苒，倏忽過了一月。

　　八月底，Clock傳來消息，要求工廠按照新Offer再次送樣，也就是說，梅暗香做的幾個類似于H2的設(shè)計圖，都要變成實物，提供給買手。

　　這就給馳明瑞出了個大難題。

　　因為根據(jù)準針最新的規(guī)定，業(yè)務(wù)員給客戶送樣有兩種方式，一是收費，二是免費，如果免費，業(yè)務(wù)員必須在兩年內(nèi)拿到訂單以沖抵樣品費，否則費用將由業(yè)務(wù)員承擔。Clock這么大的客戶，樣品自然必須免費，而馳明瑞發(fā)給客戶的渲染圖，要變成實物，需要3D打印和各種物料的打樣，一個樣品耗資不會低于4000元。

　　馳明瑞有兩個客戶需要送樣，他也就要為此承擔8000元的債務(wù)。

　　數(shù)字是一方面，還有一方面更為嚴重。

　　Clock的訂單只有一個，不是給ZEK，就是給天星，也就是說，他的兩個客戶注定有一個是炮灰，4000元樣品費是鐵定要從他的工資里扣的?？?000塊還是理想情況，如果訂單落入Lexie或者許進厚手里，或者競爭對手——鎂鈦或豪爽手里，那他賠付的金額就將高達8000塊。

　　作為一個有老婆孩子的普通打工人，誰愿意使出吃奶的勁，最后還被倒扣8000塊工資呢？

　　所以馳明瑞決定放棄天星，只給希望略大一點的ZEK贈送樣品。

　　但是這樣的操作方式很快為他招來了不幸。

　　宣自珍不是個好惹的主，她一聽馳明瑞不給她送樣，當即就在電話里罵馳明瑞：你是狗眼看人低還是怎么的，價報了，樣品不給送，你耍猴呢！

　　馳明瑞以前和白霧一起跟宣自珍商量過第一批樣品收費的事，也都被宣自珍罵得狗血淋頭，所以知道宣自珍絕不會接受付費，這次他愣是一個字不敢提收費的事，只是一個勁地道歉，說是公司的安排。

　　宣自珍是個什么樣的人，怎么可能讓馳明瑞幾句話就忽悠過去。

　　于是她要求，她的項目轉(zhuǎn)回給白霧，讓白霧替她申請樣品，而且說：“你這個真經(jīng)理還沒人家那個假經(jīng)理好使，人家白霧一個業(yè)務(wù)員都能幫我弄到一套免費樣品，你堂堂一個部門經(jīng)理，難道是個擺設(shè)嗎？！”

　　馳明瑞臉紅的像猴子屁股，可若真轉(zhuǎn)出去，他不是在白霧跟前矮了一截么，于是堅持不轉(zhuǎn)，也不肯送樣。

　　宣自珍怒了，直接打電話給白霧。

　　白霧也不好處理啊，而且她也沒心思接這個燙手的山芋，于是堅持讓宣自珍和馳明瑞好好溝通。

　　宣自珍沒辦法，最后只能找老板，問白霧要肖祺的聯(lián)系方式。

　　白霧打了個壞主意，心想這件事捅到老板那兒去，反正對她無害，便真把肖祺的電話給了宣自珍。

　　宣自珍向肖祺狠狠地投訴了一把馳明瑞，又叫馳明瑞馬上送樣。

　　肖祺不用承擔風險，自然滿口答應(yīng)，于是馳明瑞又在肖祺那領(lǐng)了一頓罵，并被要求給宣自珍送樣。

　　馳明瑞在萬分不情愿中，遞交了樣品申請書。

　　.

　　在此之前，玉塘風賣了跑車，得來兩百萬現(xiàn)金，存入“愛霧及烏”賬戶，作為他的第一筆投資。

　　百里宰的115萬芯片錢和后來轉(zhuǎn)給高邱的100萬應(yīng)急費都被折算成投資，加上玉塘風的錢，總金額超過400萬，但這些錢在高邱手里就如同4塊錢一樣，沒幾天就花完了。

　　按高邱的要求，白霧另租了一間實驗室，位置在燦陽工業(yè)園的另一棟樓里，離準針只有一百多米，里面新添置了許多設(shè)備，都是花大錢買來的。

　　資金見底，百里宰很快又打了200萬過來。

　　玉塘風好像要跟百里宰比賽似的，也要轉(zhuǎn)錢過去，可是他身上沒有現(xiàn)金，于是想到了賣房子。

　　他要賣的房子，是他現(xiàn)在住的這套，也即白霧對面的那一套。

　　而這套房子，白霧一直以為他是租的。

　　在白霧的追問下，玉塘風才說出真相。

　　原來玉塘風第一次跟蹤白霧到“云上宮”小區(qū)，看到顧雨聲騷擾白霧，他剛開始以為是白霧的男朋友，所以生了兩天悶氣，之后他想收拾顧雨聲，逼對方離開白霧，后來得知顧雨聲只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又找人游說顧雨聲，終于說服顧雨聲把房子賣給了他。

　　為了給白霧驚喜，他叫人重新裝修了客廳，換了臥室的家具，只是做工時，故意避開白霧，所以白霧一點也不知情。

　　白霧想起她第一次在樓道里見到玉塘風，玉塘風說房子是他從姓尹的房東那租來的，現(xiàn)在才明白，原來姓尹的房東是玉塘風的媽媽，尹鮫珠。

　　如今這套房子價值最少一千萬。

　　這么大一筆錢投入公司，正是雪中送炭，可白霧卻有些舍不得。

　　房子賣了，玉塘風住哪去呢？而且玉塘風賣車賣房支持密西西比項目，名義上是為了投資，其實還不是為了她，她感覺玉塘風這么大的付出，她承受不起。

　　玉塘風邪魅一笑，沒有堅持。

　　過了一會，他從臥室里拿出一個發(fā)光的翡翠盒子，放到白霧手上，道：“不賣房子，就只能賣它了。”

　　白霧打開一看，里面放的是玉塘風上次在上海，和她一起去見蔣蔚然之前，準備送給她的蒂芙尼項鏈。

　　“這個應(yīng)該能賣500萬?！庇裉溜L笑道：“這可是你的，你舍得賣么？”

　　白霧急忙像扔燙手的山芋一樣把盒子拋給玉塘風道：“別胡說！我可沒有這么貴重的東西！這東西是你的，要不要賣，問你！別問我！”

　　玉塘風戀戀不舍地撫摸著翡翠盒，又在盒蓋上吻了三下，道：“好！賣了！”

　　幾天后，玉塘風真的把項鏈賣了，給“愛霧及烏”增投了500萬。

　　.

　　這些天高邱比以前更忙了。

　　他不但要按之前的構(gòu)想設(shè)計電路，編寫軟件，與ES911適配，打樣，測試，修改，還要飛BJ、南京、武漢、ZB等城市，與供應(yīng)商討論技術(shù)細節(jié)，跟進他們的開發(fā)進度，并同步修訂軟件以匹配他們的硬件，并實時測試，優(yōu)化性能。

　　高邱忙得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頭發(fā)又掉了幾把，他卻依然樂此不疲。

　　到9月1號，這些供應(yīng)商的研發(fā)時間就滿三個月了。

　　除了天津量具的尺子略有眉目以外，菲科、大舜和太行三家主要元件廠都沒有實質(zhì)性進展，反而經(jīng)費像燒油一樣燒去了大半。

　　.

　　春去秋來，轉(zhuǎn)眼又過了一月。

　　國慶之前，白霧收到了Jet的第一批貨款，證明了Jet是一家守信用的公司，肖祺也就沒理由再扣押她的提成，終于把錢還給了她。

　　白霧拿著這筆錢還了房貸，也還了玉塘風的飯錢。

　　國慶之后，白霧和玉塘風經(jīng)過幾個月的共同努力，終于跟財務(wù)部對清了客戶的賬單，哪些客戶的錢已收，哪些沒收，都有了清楚的賬目，其中到期應(yīng)收賬款都已收齊，發(fā)貨不久未到期的貨款，也都詳細記錄在案。

　　忙完這些，白霧準備辭職，換個工作。

　　現(xiàn)在她雖名為“愛霧及烏”的CEO，其實連工資都沒有，企業(yè)的所有資金都投入了研發(fā)，四個股東都另外各謀生路。

　　想到辭職，她的心情就郁悶，倒不是她留戀準針，而是她的理想未能實現(xiàn)。

　　她本來打算把密西西比開發(fā)下來當做送別禮贈給準針，可由于項目的復(fù)雜性和肖祺的勢利眼，愿望不能達成，她也只好自我安慰說，不是她不盡心，而是時勢使然。

　　至于肖祺的勢利，她抱理解的態(tài)度，因為截止到目前，高邱、百里宰、玉塘風投入該項目的資金已經(jīng)超過1200萬，卻連一片水花都沒激起，高邱不投資或許是對的。

　　十月中旬，她提交了辭呈。

　　然而，她沒想到，馳明瑞竟扣留了她的辭職信，不批準她的報告。

　　馳明瑞的反應(yīng)，出乎白霧的預(yù)料。

　　白霧稍一打聽，得知Clock有了新的進展，她馬上推測出，馳明瑞不讓她走，或許與此相關(guān)。

　　據(jù)Selin說，Clock買手通知了中間商，他們打算于近期開啟驗廠程序，而且發(fā)來了驗廠程序文件，叫工廠提前準備。

　　白霧瞄了幾眼文件，當即覺得頭大欲裂。這個文件是個Excel表，里面足足有三十多個表單，每個表單內(nèi)需要填寫的內(nèi)容足足有二三十頁！其中還有一個目錄，專門列舉了驗廠人員需要審核的ISO文件，足有兩三百種！

　　白霧對驗廠并不陌生，但這么嚴格這么繁瑣的驗廠，她還是第一次見！

　　按她的理解，驗廠代表客戶已進入篩選供應(yīng)商的環(huán)節(jié)。

　　Clock第一輪收集Offer和樣品，基本搜集了全世界所有測距儀工廠的資料，但每個工廠的實力如何，從資料表、報價單和樣品上是看不出來的，所以必須驗廠，實地了解工廠的規(guī)模和管理能力，才能確保工廠能保質(zhì)保量地生產(chǎn)他們那么大的訂單。

　　在驗廠之前，客戶已經(jīng)做了一次篩選，否則全世界幾十上百家測距儀工廠，他們一一審核，花費太大了。

　　準針能進入Clock的審核名單，已經(jīng)算是打敗了90%以上的競爭對手，能不能拿到最后的競標資格，就看這次驗廠結(jié)果了。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白霧擔心馳明瑞不批準她辭職，可能是想讓她幫忙分擔其審廠的壓力。

　　果不其然，過了兩天，審廠時間確定，白霧真的被肖祺叫去，要求她協(xié)助審廠。

　　白霧之前答應(yīng)過肖祺，只要他肯支持密西西比，她就同意協(xié)助Clock，如今雖然肖祺出爾反爾，她還是堅守承諾，答應(yīng)了下來。

　　她與馳明瑞分工協(xié)作，她填表，馳明瑞負責準備文件。

　　她花幾天時間填寫了表格中以前填給其他客戶的信息，剩下的小部分更精細的內(nèi)容需要各個部門的專業(yè)人員分別填寫，她搞不定，就發(fā)給馳明瑞，請馳明瑞以經(jīng)理的身份要求各部門支援。

　　馳明瑞不肯。

　　他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已經(jīng)讓他焦頭爛額，他根本沒時間顧及白霧。

　　驗廠所需的文件，大多是ISO所要求的記錄式文件，比如工人簡歷，打卡記錄，研發(fā)的軟件版本記錄，測試記錄等，審查這些文件，可以看出工廠是否在嚴格執(zhí)行ISO的流程。

　　比如是否使用童工，是否超時工作等。

　　這些文件通常需要專人管理，準針作為一個小廠，肖祺作為一個講究投資回報率的老板，當然不會派專人每天只整理文件，所以馳明瑞必須推動十多個部門補充文件，有些文件需要從零制作，有些文件不合規(guī)范，需要重新偽造。

　　工作量非常之大。

　　馳明瑞自己的工作推動不下去，白霧那邊的工作也近乎停滯，而驗廠的日子卻日益臨近，終于，馳明瑞受不了兩邊的壓力，辭職了！

　　馳明瑞辭職了！

　　這個消息讓白霧大跌眼鏡。

　　然而接下來發(fā)生的一件事，更讓白霧的眼珠都跌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