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叫停了眾人,不敢掉以輕心,立馬安排弓箭手上前,朝著屋頂?shù)哪顷犎松浼?。掠影很無奈,現(xiàn)在正是火燒眉毛的時候,難道要他下去解釋一番,然后再去救人嗎?
到那時不只是蕭琮找不到,怕是連梁帝都成了尸體了。那人扮作蕭琮,進宮可是相當容易,誰都不會攔著他。
哪怕此刻梁帝已經(jīng)睡下了,但聽說蕭琮深夜入宮,也一定是會起來見他的,還有更要命的一點,蕭琮可以在御前執(zhí)劍。
于是掠影根本就不敢停留片刻,只吩咐眾人躲閃,對護衛(wèi)軍射的箭羽毫不理睬,直奔皇宮而去。領隊一愣,又瞧見他們飛奔而去的方向,頓時更加心驚。
“快!攔住他們!”領隊急呼,眾人連忙追上去,手中的箭卻沒有放下,一邊追過一邊還在朝他們放箭。
作為宸王府的暗衛(wèi),他們也真是身手不凡,在這種情況下竟無一人被飛箭刺中,頂多是被箭鋒擦破了點兒皮。
領隊瞧見他們越走越遠,自己根本就攔不住,瞬間更心慌了,“快去通知孟將軍!”
他話音剛落,立即有人引燃了身上的信號彈,寂靜的夜空中明光一閃,頓時照亮了一大片天地。
身處宮中的孟將軍自然認得這個信號,心中立即提起警惕,他皺著眉對身后的護衛(wèi)軍道:“去崇明殿!”
掠影來到皇宮,掏出宸王府的暗衛(wèi)令牌,把守宮門的護衛(wèi)軍很詫異,“宸王府的人怎會來此?”其中一個護衛(wèi)問道。
掠影面露焦急之色,連忙問道:“方才宸王有沒有進宮?”
那侍衛(wèi)一頭霧水,搖搖頭道:“???宸王?不曾見宸王入宮?。 ?p> 掠影一愣,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那人明明可以大大方方地進去,難不成還偷偷摸摸潛入皇宮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罷了,現(xiàn)在顧不得那人是怎么想的,只能先將事情解釋清楚。只是掠影這邊還沒開口,忽然聽見身后傳來一人的聲音:“站住!”
他一驚,連忙回頭去看,原來是一路緊跟過來的巡城護衛(wèi)軍。把守宮門的侍衛(wèi)一見不對,立馬就將掠影這群人給包圍了。
“你們聽我說——”掠影一急,想要開口解釋,但護衛(wèi)軍根本不給他機會,與宮門守衛(wèi)一前一后,將掠影帶來的人都給圍了起來。
他這時才知道哪里不對勁,原來那人根本就沒來皇宮,故意將他誆騙至此,然后又趁機劫走了蕭琮。“你們……”
“快!將他們拿下!讓陛下處置!”護衛(wèi)軍領隊下令,宸王府的暗衛(wèi)們都齊齊將目光投向掠影,詢問他的意見。
掠影將眼前的情況飛快地在腦海中過了一遍,現(xiàn)在這情況,他們?nèi)f萬不能真的動手,不然讓那人逮住機會,趁亂潛入皇宮,然后殺了梁帝,到那時他們這些人就不是來救駕而是來刺殺的,宸王府就真的洗不干凈了。
“都住手,讓他們綁,待到了陛下跟前,一切自可分明?!甭佑白隽俗罘€(wěn)妥的安排,余下眾人有些猶豫,但看到掠影神色凝重,也知此事的嚴重性,便都放下了手中的刀劍,任憑護衛(wèi)軍捆住了他們的雙手。
領隊倒沒想到他們這么配合,便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誤會了什么,但此事涉及梁帝,他們不得不謹慎,于是只是略一猶豫,便吩咐人將他們押到宮中。
崇明宮內(nèi),原本是漆黑一片的,但不到半個時辰,整個宮中都燃起了火燭,殿內(nèi)正中坐著一臉疲色的梁帝,他一手支著額頭,閉著眼問道:“你方才說,有人要刺殺朕,你們是來護駕的?”
掠影回道:
“是,方才有人闖入宸王府,他們劫走了王爺,還找人假扮王爺入宮,要刺殺陛下?!?p> 梁帝睜開眼,微微訝異:“哦?竟有此事?”
“陛下若不信,現(xiàn)在就可帶人去宸王府,王爺他確實被劫走了?!?p> 梁帝蹙了蹙眉,說道:“若是朕真的在府里找到了他,誰能肯定他是真的宸王?”
掠影頓時被噎了一下,說起來他能一眼認出那人不是蕭琮,是因為一直跟著他,但其他人可不會這么想。
掠影正不知該如何證明清白,忽聽一旁站著的孟將軍道:“陛下,依臣之見,此話雖漏洞百出,但很有可能正是事實。若他們有心欺瞞,定會尋個天衣無縫的借口,不會是這般荒誕的說辭?!?p> 梁帝抬頭看他,問道:“那你的意思是,把他們放了嗎?”
孟將軍頓了頓,回道:“不過,此事事關重大,臣認為可將他們暫且拘押,待查清楚再做定奪?!?p> 這確實是最穩(wěn)妥的辦法,若這么把人放了,梁帝不安心。但要是真將他們處置了,若他們所說的是真的,豈不是順了對方的意?
“好,先將他們關到暗室,一應吃穿用度備好,若他們真是來救駕的,朕也不好薄待了?!薄笆??!泵蠈④婎I命,立即吩咐人將掠影一行人帶下。
梁帝望著他們離去,心中的不安卻絲毫沒有少。而掠影心中的不安更甚,宸王府的暗衛(wèi)大半都在這兒了,就這么被關了起來,入宮也并沒有見到那個假扮蕭琮的人,難道,這就是對方的計劃?
掠影很頭疼,但到了這個地步,一切都已經(jīng)由不得他了……
崇明宮內(nèi),梁帝望著跳躍的火燭,又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忽然想起那個風雨夜,他站在榻前,衍王躺在榻上,最后對他說的一句話,是讓他保護好自己,然后保護好他們的父皇。
又想起那個夏日,他把一條白綾扔在地上,那個年僅八歲的孩子,就這么被他舍棄了。從來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血肉至親也抵不過冰冷的寶座,如今兜兜轉轉這么多年,也輪到他了嗎?
那個他唯一放在心上的孩子,真的要用最無情的手段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嗎?可是他總覺得不至于,蕭琮應該是知道的,他是他唯一的兒子了,將來的皇位總歸是他的,他這般又是何必呢?
“陛下,夜深了,該歇息了。”身邊的老侍官上前勸道。
梁帝抬起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說,琮兒他真的要殺了朕嗎?”
侍官聞言一驚,忙道:“陛下!您、您怎么會這么想?王爺他是什么樣的人,您不比奴才清楚嗎?他怎么會……怎么會要殺陛下呢?”
是,他從來都知道蕭琮是什么樣的人,只是他總這般不安是為何?梁帝嘆了口氣,道:“是不是朕真的老了?我……不想再做這個皇帝了……”
說來可笑,他用盡一生得到的東西,最后竟成了他最想舍棄的。
“陛下,夜深了,去睡吧?!崩鲜坦龠€在勸。
梁帝又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應了,“嗯,朕確實累了……”
他被攙扶著回到了榻上,老侍官輕聲將門關好,然后斜靠著門板睡去。夜晚終于重新歸于平靜,崇明宮的火燭也再次熄滅……
翌日一早,日光甚好。梁帝捧了盞茶坐在崇明殿外,望著滿樹的梅花出了神。老侍官將早膳端了過來,對梁帝道:“陛下,吃些東西吧?!?p> 梁帝回過神來,瞧了一眼精致的魚鵠羹,并沒有動筷子,而是問道:“朕派你去宸王府,可見著人了?”
老侍官搖了搖頭,心情很沉重,“陛下,王爺確實不在府里。就連那個元子寧也不在,宸王府現(xiàn)如今,只有一個陳叔守著?!?p> 梁帝是知道元子寧的,當初朝陽公主之事,正是他前來救蕭琮的。
梁帝蹙眉,想起昨夜掠影所說的事,憂慮重重?!皩α?,孟將軍呢?”梁帝問道。
侍官略一思索,琢磨著這個時候孟將軍應該在宮內(nèi)巡查,于是回道:“陛下,孟將軍他……”
沒等他說完,就瞧見孟將軍從崇明宮門走來。
梁帝問道:“怎么樣?”孟將軍行了禮,對梁帝道:“陛下,臣昨夜將宮里的可疑之人都查了個遍,并無不妥。”
梁帝聽了這話,便微微松了口氣。他忽然想起蕭琮,于是對孟將軍道:“既如此,你速帶人去尋琮兒,朕怕他……”
“不妥?!睕]等梁帝說完,孟將軍就打斷他。
梁帝也不怪罪,問道:“怎么了?”
“陛下不覺得,這件事太蹊蹺了,對方將宸王帶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想說什么?”梁帝心中也升起幾分不安。
孟將軍繼續(xù)道:“他劫走宸王,又讓掠影被迫入宮,涉及陛下安危的事,自然要慎之又慎,于是將宸王府的暗衛(wèi)都關了起來,如今要想查明真相,必得找回宸王殿下。
但就如今而言,陛下身邊可用的人,就只有臣帶領的護衛(wèi)軍了,此局環(huán)環(huán)相扣,其目的究竟是為了什么?”
梁帝聽他這番話,忽然明白他意中所指?!澳闶钦f,他們想將朕可用的人都支走,來個調(diào)虎離山,再對朕下手?!?p> 孟將軍嘆了口氣,道:“這只是臣的一個猜測,也有可能是……”他忽然頓住,抬頭瞧了一眼梁帝的神色。
梁帝道:“你但說無妨?!?p> 孟將軍便接著道:“臣是想說,要對陛下下手的人,也有可能真的是王爺,一日不找到宸王的所在,潛在危機就一日不除。唉……這是個兩難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