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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長安雪滿山

第三章 重歸故里

月落長安雪滿山 易城春 3043 2022-02-21 22:20:00

  蕭琮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痛色,卻轉(zhuǎn)瞬而逝,讓人無從捉摸?!澳銊e問了,我永遠不會告訴你?!?p>  話音剛落,忽聽門外傳來小廝的聲音:“掌柜的,酒菜都好了,要給您送進來嗎?”

  蕭琮頓了頓,看向蕭琰,聲音放緩,問道:“是不是還沒吃飯?”

  蕭琰一愣,下意識就點了頭。

  “唉……”他無奈地嘆氣,而后對外面的小廝道:“進來吧?!?p>  不大一會兒,桌子上就擺滿了杭城特有的菜,林林總總有十幾道,一同放到桌子上的,還有兩壺酒。

  “下去守著,不許讓任何人進來?!笔掔龑πP吩咐道。而后拿了酒壺和酒杯,一杯遞給蕭琰,另一杯卻遞給了站在一邊的元子寧。

  元子寧愣了愣,蕭琮又將酒往前遞了遞,他這才猶豫著接下?!皣L嘗吧,我自己釀的?!?p>  蕭琰正低頭吃著,聽了這話忽然一驚,不敢相信地抬頭看向他,“你釀的?你會釀酒?!”

  “嗯,我釀的酒在這方圓百里都是出了名兒的,之前在北城府府都開了一家酒樓,只不過后來回大梁,就關(guān)門兒了。……沒想到,還有再開起來的一天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含著苦澀的笑意。

  “這酒……叫什么名字?”蕭琰忽然問。

  “杭城秋露白。你要喜歡,我派人給你送。”

  “你真打算賣酒?”蕭琰擰著眉,聽著蕭琮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著這些,心里實在難受。

  “怎么?你還看不起賣酒的?”

  “我……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好了,吃完趕緊走,我這兒供不起您這尊大佛?!?p>  他說罷放了碗筷,然后直接下了逐客令。

  “阿琮……”

  “陛下,你喚錯人了……”他這一聲“陛下”,像一根細細的針扎在心頭,從他的目光中,他明明看出了不甘,但是他卻并不愿意回去。

  蕭琰沉默了片刻,終于道:“那我走了,你保重?!?p>  待他走到房間門口,不禁回頭,又多加了一句:“你不想當(dāng)皇帝也成,但要留在我能護著的地方。若在大周過得不好,就回來吧?!?p>  蕭琮終于輕輕笑了,他回道:“好……”

  馬車再次飛馳起來,元子寧坐在外面親自趕馬,他走到萬春園的二樓的窗前,抬頭望著那棟朱紅色的酒莊,心里有些亂,回想起當(dāng)初那人的囑托,他還沒能做到,但卻又接下了另一份囑托。

  那個真正的主公,讓他好好守著他的兄長,像護著他一樣護著他的兄長。

  曾經(jīng)他是他的信仰,如今,他也該撐起另一份信仰,不管怎么說,這是他自己選的路,總要自己走完。

  為防引人耳目,蕭琰一行從萬春園的后門出去,但他卻一時忽略了被他晾在萬春園的杭城中史?!按竽?!你知不知本大人是誰?!樓上那可是貴客,你竟不讓本官上去相陪?!一個小小的酒樓,還敢與官家作對不成?”

  杭城中史一來便聽說了蕭琰帶人上了二樓,他這邊還詫異,不明白這大梁使者是怎么知道他訂的酒席,但哪曾想剛要上樓,卻忽然被大梁的士兵給攔了。

  更讓他氣不打一出來的是,這邊士兵剛撤走,那邊酒樓的小廝和打雜竟也攔在他跟前。大梁士兵在前,他不敢硬闖,但對著酒樓的小廝還是敢呵斥的。

  “大人,我們家掌柜的交代了,不許任何人上去,小的也是聽命行事。”

  此話一出,中史更氣得渾身哆嗦,他指著那酒樓小廝,怒道:“大……大膽!竟敢跟本大人這么說話?!你、你家掌柜呢?讓他出來!本官倒要看看……”

  他話還沒說完,忽聽二樓有人道:“原來是中史大人,是他們不懂規(guī)矩,怠慢大人了?!?p>  中史抬頭去看,二樓朱紅色的欄桿旁,立著一位身長玉立的玄衣男子,氣度從容,面色泰然。

  蕭琮一邊說著,一邊下樓:“我便是萬春園掌柜,大人找我有何貴干?”

  中史方才只在街上見了蕭琰的馬車,并沒有看到他的真容,此刻見到與他一模一樣的蕭琮,倒沒什么反應(yīng),只是覺得眼前這人不像是個酒樓掌柜。

  “本官先前在你這兒定了一桌酒席,用來招待大梁使節(jié),你們家小廝竟攔著本官上樓。”蕭琮頓了頓,問道:“這就怪了,方才大梁的使節(jié)確實來了,但他不知為何又突然走了,酒席上的酒菜還溫著呢?!?p>  這下輪到中史傻眼兒了,他明明接了上頭的旨意,說要好生招待大梁來使,可這什么都沒談,人就走了?

  “你……你說什么?怕不是在拿本官尋開心吧?”中史顯然是不信,“大人不信大可派人一搜,我這萬春園里確實沒人?!?p>  蕭琮大大方方一攤手,中史就為難了。

  萬春園在旁人看來,確實不過是個酒樓,但他身為中史卻很清楚,鹽鐵酒都歸官府掌控,唯獨這萬春園的酒他們根本插不進手,人家有人手,有財力,又有工藝,官府酒商與萬春園,勉強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官家也一直避免與他們直接沖突,否則雙方杠起來,誰都討不到好處。

  “罷,掌柜的既然說沒有,本官也沒有不信的道理,打攪了?!?p>  中史一揮手,跟隨而來的杭城士兵便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萬春園。

  蕭琮見人離開,也松了口氣。

  他招了招手,那小廝立即會意,連忙湊了過來。

  “你方才見到那人,就當(dāng)沒見過,跟誰都不許提起,記住了嗎?”他正色道,那小廝連連點頭。

  “行了,去忙吧?!彼f完就要轉(zhuǎn)身上樓,沒想到那小廝還不走,他神色復(fù)雜,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掌柜的,方才……郡主來了……”

  蕭琮面色一緊,他不由轉(zhuǎn)頭去打量四周,“嗯?你怎么不早說?我……”

  “掌柜的,郡主方才就在你們隔壁……”小廝縮了縮身子,忽然目光向上移,定格在蕭琮方才站著的二樓。

  蕭琮忙順著他的目光向上看,果然看見那明眸皓齒的女子,一身紅衣,一手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倚靠在二樓的欄桿上。

  雙目對視,她嘴角一揚,腰間的九節(jié)鞭分外醒目。

  “赫連歡,你、你什么時候來的?”蕭琮猝不及防,一早準(zhǔn)備的說辭全都被忘得一干二凈。

  赫連歡轉(zhuǎn)身下了樓,三兩步就從二樓跑了下來,沒等蕭琮想好說辭,就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

  “我就知道你不會這么老實,還、還參禪?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懂佛理?!你說去普陀寺,走著走著怎么到萬春園了?”

  “我……”

  “行了少廢話,跟我回去?!彼话淹崎_那小廝,拽著他衣袖就往外走。

  蕭琮想推開她,可想了又想還是算了,便由著她把自己拉到了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都用十分古怪的目光看向他們二人。

  蕭琮微微側(cè)了身子,只露出半張臉來,對她道:“咳……青天白日的,男女授受不親,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樣子?”

  “蕭琮,你別不識好歹,本郡主豁出臉面來找你,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就不能讓我省點兒心嗎?”

  蕭琮聞言,忽然撒了手,沉聲道:“你不愿來尋我罷了,反正我也用不著你惦記?!?p>  “你這話可就沒良心了!我大冬天鉆進破廟里把你撈出來,一路上給你熬藥治病的,到了大周,拋下我父侯不見,又照顧了你一月有余,我容易嗎我?”

  蕭琮背對著她,默然不語。

  “罷了,你一個病人,我跟你計較什么?走吧,等你好了,想去哪就去哪,我陪你一塊兒去,成嗎?”赫連歡對他道。

  片刻后,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道:“對不起……”

  赫連歡愣了愣,根本不懂他怎么搭的話,不是“多謝”而是“對不起”?

  蕭琮轉(zhuǎn)身,指著萬春園門前的馬棚:“你看看喜歡哪個,挑兩匹馬,我們現(xiàn)在就走。”

  赫連歡用懷疑的目光看向他,問道:“你能騎馬嗎?”

  蕭琮笑而不答,他從馬棚中牽了匹毛色棕紅的馬,上馬的動作行云流水,看得赫連歡目瞪口呆。“你……前幾日……還讓我喂你吃飯來著?”

  蕭琮面上浮現(xiàn)不自然的表情,忙道:“時候不早了,咱們現(xiàn)在走,應(yīng)該能趕在日落之前到北城府府都?!?p>  赫連歡忽然明白了什么,“蕭琮你騙我!你竟跟我裝病是不是?我……”

  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眼見著那人騎了馬,一騎絕塵地將她遠遠地甩下,她也趕忙牽了馬,九節(jié)鞭暫做馬鞭,以極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她追著他的馬出了杭城,面前是平坦寬敞的官道,遠方隱隱可見北城府的碧玉山,高聳入云,郁郁蒼蒼。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前盡是熟悉的故國山水,是她一直惦念的大周風(fēng)光。在大梁的這些時日,她從沒有一日暢快。

  也直到如今,她才意識到自己多想定北侯,雖然那個老頭子很啰嗦,但離開家這么久,她是真的,想回去了。

  一路風(fēng)塵,她立于厚重的城墻前,望著“北城府”的城樓匾額,輕聲道:

  “父侯,走了這么久了,我終于回來了……”

  她騎著馬,緩緩步入城中。

  春來風(fēng)景綠,猶是故人歸。望著周遭熟悉的景色,思緒紛飛,恍然憶起舊日紛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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