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讓我想起當初叫他小白的心思,除了試探他以外,確實存了戲弄他的成分。
雖然時過境遷,但他重提此事,我還是多少有些歉意,也不好意思看他,只是悶聲道:“這個我之前不是已經(jīng)道過歉了嗎?”
身后傳來他輕輕的笑聲,或者是他故意放柔了聲調(diào),原先粗糲的嗓音也不再那么刺耳:“金靈,小白這個名字,我很喜歡,你每次叫我的時候,我像是被你寵溺的心愛之物?!?p> 我沒控制住,扭頭去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小白這個名字,確實是一只寵物的。”
不知是因為我說的這句話,還是因為我終于肯轉過身去回應他的目光。
在我說完這句話后,他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撐在桌上的那只手也不自覺地向我這邊移了移,稍稍探身好奇道:“真的?那,是你的寵物嗎?”
他此刻的神情與當年在墨池時幾乎如出一轍,睜著清澈透明的眸子,濕漉漉地望著我,明明是一張清冷禁欲的臉,卻偏偏讓我覺得乖巧可愛。
我趕緊定了定心神,將目光從他那張禍國殃民的臉上挪開,冷著臉道:“不是?!?p> 周邊的空氣像是瞬間結了冰,好一會兒,他才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因為燦燦的死不肯原諒我?!?p> 我聽到他提起燦燦,一股怒火便從胸中升起,再也坐不住,直接站了起來,低著頭看著他道:“是你告訴我,讓我放心,有你在,燦燦不會有事,可結果呢,青梅死了,墨家軍損失大半,燦燦還是死在了我的懷里?!?p> “趙百岐,你身為遼國的皇子,你不救燦燦,我不怪你?!蔽胰套⌒闹械奶咸炫?,深呼了一大口氣,厲聲道:“但你聽好了,我作為頌國的長公主,與你本就是宿敵,你不要再妄想用一些見不得人的把戲哄騙我!”
說完,我便伸手指著門外道:“我知道,你與金蟬有交易,我為你診治,你護我安全。你放心,無論你存了哪種心思,我都會為你治療。只不過,我今日乏了,還請大皇子回吧?!?p> 我話說的擲地有聲,其實差點一口氣沒有上來。說完以后,我站在那里足足緩了好一會兒,才不覺得暈乎。
而趙百岐居然還坐在那里,壓根沒有要起身離開的意思。我正準備再下一次逐客令,他卻忽然道:“我得到消息后立刻趕去了石英的府邸,可惜還是晚了,我將她從房中抱出時,她已經(jīng)連話都不能說了,卻堅持要跟我一起去城門上救你?!?p> 停頓了一下,他似乎嘆了口氣,然后悠悠道:“或許,那時,她便已經(jīng)存了必死的決心?!?p> 我盯著他,道:“那日,你也在?!?p> 趙百岐抬頭看著我,回道:“是,那日,是我將燦燦帶到了城樓上,你怪我,是對的。”
說完,也不等我再說什么,便直接起身往外面走。
我眼見他一腳已經(jīng)踏出了房門,趕緊喊住他急道:“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飯?!?p> 云娘站到了他的一旁,聞言只是抬起頭來冷眼看著我。我也不甘示弱,微微昂頭,似笑非笑的回望。
趙百岐視線在我和云娘之間來回轉了一圈,眼含柔波地看向我道:“好?!?p> 待他們走后,初七才繃著臉自簾中走出,看著已經(jīng)被合上的院門,不解道:“長公主殿下為何還要與他一同用午膳?”
我雙手抱胸,皺著眉頭道:“我不拉著他一起吃飯,怎么防著那個云娘給我下慢性毒藥?!?p> 初七馬上恍然大悟地連連點頭,忽而又猶猶豫豫地問道:“那......長公主真的會為他診治嗎?他可是遼國的大皇子呀,要是他死了,對我們來說不是一件好事嗎?”
我看著初七那張懵懂的臉龐,想著如今他護在我左右,許多事情與他說明白最好。于是便就桌上的茶具,將遼國皇室的太子之爭和我們頌國如何在其中游走得利,說的明明白白。
待我說完后初七馬上便明白過來,道:“所以,若是想要趁著遼國內(nèi)亂,掙得一息生機。咱們現(xiàn)在不能殺了這位遼國大皇子,不僅不能殺他,反而還要給他看病。”
“對!果然孺子可教?!蔽遗闹跗叩哪X袋道:“不過呢,看病就不一定了,無非是要找個由頭拖著他罷了?!?p> 說是借口,但姿態(tài)還是要做足。
于是趙百岐中午帶著我愛吃的飯菜來與我一同用膳時,我秉承著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的職業(yè)素養(yǎng),硬是給他把了把脈。
其實我一個西醫(yī)哪里會把脈,不過是當初傳授藥生塵現(xiàn)代醫(yī)學知識的時候,從他那里學了些把脈的皮毛,如今,全都用在了趙百岐的身上。
把完脈,趙百岐也不問我脈象如何,只是令云娘出去守著。
云娘本就一直在關注著我,見我終于將手指從趙百岐的腕上移開,正想張口詢問我,就被趙百岐給支了出去,雖然不是很情愿,但終歸還是領命退下了。
她走后,趙百岐忽然道:“讓你的那個護衛(wèi)一起出來吃點東西吧。”
我簡直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正想矢口否認,就見他轉身對著我臥室的屏風道:“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就不要躲在那里了?!?p> 屏風后安安靜靜,我膽戰(zhàn)心驚地看向趙百岐,他似乎很吃驚我的眼神,立刻溫聲道:“金靈,你放心,我沒有傷害他的意思。”
我低頭穩(wěn)了穩(wěn)心神,開口對初七道:“既然如此,你便出來謝過大皇子吧。”
初七蒙著臉從屏風后走出,腰間的佩劍已經(jīng)被抽出握在手中。
趙百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是叫初七吧。”
這次不光我,連初七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不過,很快我便明白了,趙百岐當初隱姓埋名在墨池呆了那么久,他那樣有目的人,自然會發(fā)現(xiàn)墨家軍。
我恢復了面色,對著初七道:“大皇子既然認得你,那便一起坐下吃點吧?!?p> 初七抱了抱拳道:“屬下不敢,只是不知大皇子是如何發(fā)現(xiàn)小人的?”
趙百岐笑了笑,并未回答初七,而是為我夾了一個翡翠白玉蝦餃,道:“放心吃吧,沒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