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赤命無常
春雨微涼,屋漏風(fēng)寒。
沐劍歌裹在薄薄的被子下面,猛然驚醒。
“唉,還是睡不好覺啊……”
就算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數(shù)年,他還是難以接受。
他原本生活在有著霓虹燈火的科技時代,卻在一次加班打瞌睡的時候,莫名穿越到這方世界。
據(jù)鎮(zhèn)中老人所言,這里神魔遍地,妖孽橫行……
總之是陰鬼妖邪層出不窮,災(zāi)劫不斷。
起先,他是不信的。
畢竟,作為一個受過十二年義務(wù)教育的單純孩子,他骨子里其實還是想要堅信唯物主義的。
不過一想到自己都因為加班猝死而穿越了,所以也沒什么是不可能的吧。
而且后來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將身上的被子一甩,沐劍歌翻身下床,簡單洗漱了一下,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劍眉星目,面容俊秀,還算是比較滿意。
只是拉開里衣,左胸竟有一個大洞,血肉模糊,里面本該跳動著的心臟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一團燃燒著的火焰,在不斷地發(fā)光發(fā)熱。
……【命火將熄,壽命剩余:20天】……
呵,沐劍歌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我的心臟還在跳動著,我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在別人的身體里?!?p> 重新穿好衣服,腰間掛起一個酒葫蘆和一把木劍,打著呵欠他就出門了。
穿越這幾年來,他每天都要做兩件事。
第一件事,是練劍;第二件事,也還是練劍……
至于為什么不求道修仙?
因為窮鄉(xiāng)僻壤的,他找不到門路。
…………
此時已然天光大亮,沐劍歌起得不算早,鎮(zhèn)子里漸漸人聲鼎沸,各自開始了自己的活計。
沐劍歌先是去酒肆打了壺酒,一口灌下,身體瞬間就暖和了起來。
張頭四顧,才發(fā)現(xiàn)今天是趕早集的日子,附近十里八鄉(xiāng)的百姓都聚攏了過來,難怪今天格外的熱鬧。
沐劍歌的興致被勾了起來,練劍一事被他很干脆地忘了一干二凈。
木劍往肩上一扛,吊兒郎當(dāng)?shù)卦诩欣镉瓮嫫饋怼?p> 西邊有個婦人在賣豆腐,白嫩豐腴,風(fēng)姿綽約,生意總是很好;東邊有人正在弈棋,兩家棋子圍在一角,正殺得聚精會神,難解難分。
他甚至還發(fā)現(xiàn),集市南邊來了個戲班,搭起了個簡陋的小戲臺。
“熟悉的景象啊……”
沐劍歌看著眼中之景,目光恍惚。
在穿越以前,小時候媽媽趕早集總是會帶著他,記憶尤深。
而此世原身則是個無父無母的可憐娃兒,十二年來渾渾噩噩,全靠救濟度日。直到一日妖邪來襲,他被一神秘鬼物奪去了心臟,本該就此死去。
也就是這時,沐劍歌穿越而來,燃起了心頭命火,這才延命至今……
“閻君入戲,鬼帥登臺!”
忽地,人群之中陡然傳來一聲唱喝,引得無數(shù)喝彩,于是四周之人紛紛圍觀,搶占座位。
沐劍歌也感新奇,混在人群里擠到了戲臺附近。
他抬頭一瞧,正見戲臺走上一抹飛紅身影,身著赤紅戲服,高戴雉翎,面戴詭譎臉譜面具,一亮相便驚艷了全場。
“好個威武不凡的閻羅鬼帥!”
聽著周圍沸騰的叫好聲,只有沐劍歌面色古怪,扶額長嘆:“又一個拙劣的模仿者,我的一世英名遲早被毀個干凈!”
偏偏這時,臺下一片拍掌叫好聲中不期然又流傳起一則傳聞。
赤命閻羅……
無常鬼帥……
動機不明、身份不明、全身充滿謎團,神出鬼沒的軼聞傳說,已在方圓百里間傳揚了三四年。
傳聞其專門暗中解決貪贓枉法、為非作歹之徒,是自詡正義的神秘人物。
四年前首次出現(xiàn),便將隔壁燕城縣令的吳師爺當(dāng)眾虐殺。
這吳師爺家境殷實,仗著妻子是縣令情人,是魚肉鄉(xiāng)里,作威作福。尤其他開了一家賭坊、一家煙館,查三差五便會從中抬出幾具尸體。
要么是吸死了的煙鬼,要么是還不清賭債的賭鬼。
反正民不究官不問,視人命如草芥,心安理得地收著銀子,是早該被挫骨揚灰的歹人。
那時青天白日,在吳師爺新開的一家青樓里。
閻羅鬼帥當(dāng)眾打斷了他的四肢,敲碎了全身的骨頭。
“霸唱千里,天日不朽夜將明……獨吾曠照!”
那一日,伴著吳師爺?shù)膽K叫聲,閻羅鬼帥別樹一幟的唱詞,成為了無數(shù)人難以忘懷的記憶。
而后,閻羅鬼帥數(shù)次出現(xiàn),每次出現(xiàn)都意味著一名惡人的噩夢。
這四年來,已有一百三十多名惡人伏誅。
當(dāng)?shù)毓俑N了通緝令,捕快夜夜巡查,履設(shè)陷阱,始終一無所獲。就連黑道,也有不少人出了高價,懸賞這個閻羅鬼帥的首級。
只可惜不管是武功多么高強的七品八品、乃至九品的武夫,始終都拿不下他,反而自身傷亡慘重。
有的人說,恐怕只有超脫紅塵的先天修行者才能降服他。
……
這些事跡越傳越是夸大,最后傳入沐劍歌的耳朵里,令他都有些微妙的自慚形穢了。
于是他果斷轉(zhuǎn)身離去,掩面而逃。
“還是練劍要緊、練劍要緊……”
呼呼~
甫一擠出人群,背后倏來一陣微風(fēng),伴著徹骨的寒意。
“好冷……”
沐劍歌只覺那寒風(fēng)直往自己脖頸里灌,令他驟然打了個寒顫。
他緊了緊衣衫,正欲離開,卻是突然感應(yīng)到了什么,緩慢地轉(zhuǎn)過腦袋。
同一時間,戲臺上的閻羅鬼帥似在咧嘴,褐色的鮮血滴落而下,臉譜面具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臺下眾人見了,不僅絲毫不覺詭異,反而還都沉浸在狂熱的氣氛之中,高聲叫好。
這時,在一陣強力兇殘的鼓聲中,閻羅鬼帥接著魑魅聲開始吟唱,開始舞動。
曲聲中充滿了殺戾氣息,如同刑場中的腳鏈聲般沉重。
“好!”
在這樣詭異的唱曲中,竟有許多人開始叫好,紛紛投擲以錢幣,叮當(dāng)?shù)舻臐M臺都是。
漸漸的,眾人都沉浸在這怪異、狂熱的氣氛之中,滿臉癡狂。
不論男女老少,他們?nèi)粵]有發(fā)現(xiàn),隨著自己投擲的錢幣越多,自己臉上的皺紋越是在一條條的變多、變深,不斷地蒼老。
見狀,沐劍歌心中一冷,不禁大聲喝道:“大家小心,臺上那廝是假的,是鬼物假扮的!”
沐劍歌修身長立,眉目英朗,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
臺上的鬼帥停止了動作,也看了過來。
四周的人議論紛紛:“這小子是誰,來砸場子的?”
“臺上的閻羅鬼帥是假的?”
還有人怒罵:“鬼物?一身赤紅就是不祥鬼物嗎?這小兔崽子胡說什么呢!”
“無知小兒懂得什么,閻羅鬼帥豈是你能夠理解的!”
“還不快快滾開!”
……
聽見四周沸騰的怒罵聲,臺上的鬼帥露出了更加詭異的笑容,眼里卻是滿滿的死寂和麻木,不像活物。
沐劍歌站在眾人身前,被他們質(zhì)疑著、謾罵著,沒有去搭理。
此時他已觀察完畢,確定臺上那廝只是一只吸人生魂的陰邪鬼物,修為不算多么高深,自己應(yīng)該能夠?qū)Ω丁?p> 呵,好你個鬼物,竟敢吸人生魂,壞我名聲!
氣惱已極,沐劍歌挑了挑眉毛,突然縱身一躍,口中同時喝道:
“便讓爾等瞧瞧,真真的赤命閻羅、無常鬼帥,該是何等樣的威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