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維潔兒的口鼻中流下的血瀝瀝拉拉了一路。
“別管我了,帶著夫人趕緊逃……”
呼哧呼哧地喘息著,維吉爾從齒縫間,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著話語。
蘇佐伸手幫治安官小姐擦了擦鼻血,用力拖著她往長廊深處走去,一邊拖,蘇佐一邊安慰她:“沒事了,維潔兒,修女長已經(jīng)趕來了,只要再走幾十米就可以休息了。”
“修女長她……”蘇佐沒能目睹整個戰(zhàn)斗過程,但是從維潔兒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肋骨斷裂,外加顱損傷是免不了的,多處重創(chuàng),再加上失血,治安官小姐還能保持意識清醒已經(jīng)很難得了,“修女長她擋不住深淵煉金師的……”
“擋不住嗎……”蘇佐腳步歪了歪,他調(diào)整了下身體,重新扛著維潔兒向深處走去,“大概能拖住他多長時間?”
“……三十,不,二十分鐘……”
蘇佐咬了咬牙,又把維潔兒身體往上推了推:“夠了?!?p> 。
“治安官小姐……”
抱著懷中的女嬰,公爵夫人在維潔兒的身邊跪了下來。蘇佐讓維潔兒躺平,幫她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這里是一間很寬敞的大廳,大概能容納三百多人,有點像是蘇佐前世的階梯教室,連講臺與黑板都有,上面掛著一副巨大的文寧區(qū)地圖。這里是治安所的禮堂大廳,蘇佐之所以會到這里來,倒也不是有意而為,只是因為之前從治安所大門進來之后,通過前院,從正中的長廊一路向里,就到了這里。
“受了那么重的傷……”說著,雪莉兒就想用手上的高等治愈術戒指為維潔兒治傷,但是卻被蘇佐攔住了。
“夫人,克奈汀修女長已經(jīng)為維潔兒止過血了。”
“讓我?guī)退€(wěn)定一下傷勢也好。”雪莉兒低著頭,有些擔心地看著渾身凄慘的治安官小姐。
蘇佐有些不耐煩地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擰向了自己。
“夫人,我想強調(diào)的是——”
“克奈汀修女長她,可能擋不住那個煉金師。”
“所以你身上有多少帶有魔力的首飾,全部都給我。”
蘇佐猶豫了一下:“如果有可能的話,也請夫人您把小郡主交給我?!?p> 雪莉兒看著蘇佐那雙誠摯的黑瞳,輕輕地攥住了他捏著自己下巴的右手,那手掌的大小,小得讓她不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請……”她沒有問為什么,也沒有問原因,只是咽下了嘴邊的話語,神情哀傷地看著蘇佐——
“伊莉兒她……是我最重要的女兒……”
蘇佐點了點頭,接過重新被哄睡了小女嬰:“我明白的,夫人?!?p> 。
“夫人,維潔兒,你們就呆在這里,記住,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從雪莉兒手中接過女嬰后,蘇佐把她綁在自己的胸前,而那些雪莉兒從自己身上取下來的魔法首飾,則被他放進了女嬰的襁褓中。
說完,蘇佐轉(zhuǎn)身就準備離開,卻不想被氣若游絲的治安官小姐一把給拉住了。
“你呢?”金色的眼瞳略顯無神,看向蘇佐的瞳孔連焦距都對不上,但是虛弱的話語中,卻有一種不問出來絕不善罷甘休的堅定。
“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蘇佐重新蹲下來,單膝跪在維潔兒面前。
“我不想聽廢話。”
即使是在重傷的狀態(tài)下,治安官小姐也依舊輕易就戳破了蘇佐的小聰明。
“好吧。”蘇佐有些無奈,“把治安所軍械庫的地點告訴我,最好有鑰匙?!?p> 蘇佐沒有明面回答,但是維潔兒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決意。
“……左拐,上了樓梯左邊,就是克倫威爾中隊長的房間,你可以在里面找到治安所的地圖,鑰匙在房間里從上往下數(shù),第四排書架的第五本書后面?!?p> “還真是小家子氣的藏東西方式?!碧K佐笑了笑,調(diào)侃了一句,然后凝視著治安官小姐的眼瞳,沉默了一會。
“你該放手了?!?p> 維潔兒只是堅定地搖了搖頭:“你會死的?!?p> “放心好了,我沒那么蠢,只是引開他,拖延點時間罷了,死不了?!?p> 蘇佐淡淡地笑著,黑色的眼瞳里,有種維潔兒看不透的深邃。
“這跟你沒關系的……為什么……”
蘇佐輕輕地捂住了她的嘴:“別問我為什么。”
“像是你這樣美麗優(yōu)秀的女孩,可不該死在這兒?!?p> 惡趣味地在維潔兒那呆滯的臉蛋上捏了捏,蘇佐站起身來,轉(zhuǎn)身離開了。
。
蘇佐盤坐在地上,查看著自己手上所能利用的資源。
他并不打算打一場毫無準備的仗。
既然維潔兒說過克奈汀可以拖住卡巴拉·希爾泰勒二十分鐘以上,那么煉金師必然會有所消耗,不可能全身而退。而面對一個并非是完全狀態(tài),甚至可以說是重傷狀態(tài)下的煉金師,蘇佐也并非沒有一戰(zhàn)之力的。
在治安所的軍械庫里,蘇佐沒有找到多少他可以用的東西,倒是在那個中隊長的寢室里,他找到了一把手弩以及五枚附魔矢。這應該是那個治安官老頭的私人收藏,這些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手弩,對于蘇佐而言卻正合適。
剩下的,蘇佐最為重要的依仗,就是他面前的魔道書悠南文書,以及從銀玫瑰公爵夫人那里借來的各種魔法首飾了。
“一個防護術吊墜,一個高等愈合術指環(huán)……”
蘇佐將那些首飾逐一清理完畢,卻發(fā)現(xiàn)里面有很多諸如使佩戴者身邊空氣清新,以及制造冷風之類的小首飾,對戰(zhàn)斗一點幫助沒有,他根本用不上。
蘇佐皺了皺眉頭,查看了一下自己殘余的魔力,然后看向面前的魔道書。
“將首飾中的魔力抽出來,然后填充進魔道書嗎……這可是老家伙都沒提過的東西,依文伊恩你真的有信心?”
除了熟睡的女嬰之外,四處無人,蘇佐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語一樣說道。
“試試看嗎……也對……在輪椅上坐了那么多年,都稍微有些忘了熱血的感覺呢……”
但是說實話,蘇佐并不討厭。
左腦中的靈魂冷靜地判斷著形式,右腦中的靈魂讓怒火與憤怒熊熊燃燒,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與意識,在此刻,卻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彼此認同,毫無芥蒂地思考與努力。
記憶,知識,常識,靈感。
所有可以派上用場的,可能成為武器的知識與記憶都被毫無保留地揪了出來,一時間數(shù)量多的連蘇佐都不由得有些混亂起來。
他開始有些搞不明白,現(xiàn)在在他的腦海中,宛若風暴般旋轉(zhuǎn)起來的,是他自己的記憶,還是依文伊恩,這具身體主人本身的記憶。
本我,自我,超我。人格的一體三面,卻分別由“知覺”,“記憶”與“觀念”,“知識”與“信念”所組成。
不知道為什么,蘇佐的腦中突然想起這么一條前世的心理學知識。
手指在悠南文書上輕輕地拂動著,蘇佐的嘴角微微翹起。
人格的形成,先從身體本能的感覺開始,構成知覺,而在知覺的基礎上,進一步形成記憶以及觀念,而最終在記憶與觀念所共同形成的“知識”的基礎上,信念將會被構造出來。
而當記憶與知識都相互融合,相互理解,那么到了那時,這具身體,這個大腦,還究竟有沒有再區(qū)分“蘇佐”與“依文伊恩”的必要呢?
蘇佐覺得這會很有趣。
“啊……沒錯?!甭牭揭庾R中另一個人格傳來的訊息,蘇佐點了點頭,“活下去,然后我們兩個一起來見證這個可能性?!?p> “在此之前,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捏緊了手中的清風術戒指,蘇佐把它按在了悠南文書上。
然后,變故突然發(fā)生了。
。
即使是在準備法術時,也如同瀝青磚塊一樣沒法掀開的魔道書卻突然自行動了起來!
膠狀物質(zhì)如同黑色綢帶一般重重展開,死死地纏繞在了蘇佐的右手上!
“該死!這是什么!”本來心里就空蕩蕩的,絲毫沒有底,通過自我催眠來強打起戰(zhàn)意,卻遇上了這種突發(fā)情況,蘇佐一下子徹底慌了手腳。
“怎么回事?!”他猛地跳了起來,但是仿佛粘附在他手上的魔道書卻怎么也甩不掉。
“??!”就在蘇佐驚異不定的時候,他的右手手背仿佛突然被咬了一下一樣,鉆心地劇痛,讓他忍不住叫出了聲來。
而在短暫卻急促的劇痛過后,魔道書從蘇佐手上脫落了下來。
“好痛……”眼淚嘩啦嘩啦地掉下來,蘇佐疼得四肢都抽搐了起來,強自按住右手手腕,蘇佐將有些不聽使喚的右手舉到眼前。
在右手的手背上還沒有消褪的,是銀色刺藤纏繞著的黑色菱形紋身,乍一眼看上去,跟南嶺文書的封面有些相似,不過蘇佐手背上的這個圖案突然并非是長方形,而是很自然地,搭配著他的手背流線,覆蓋了他整個手背。
“這是什么……”
沒有人回答蘇佐的疑惑。
掉到地上的魔道書翻開著,毫無動靜……
……翻……
……翻開???
蘇佐目瞪口呆。
“居然翻開了!”
他滿臉的不可思議。在蘇佐從監(jiān)牢老人那里接過魔道書之后,他很自然地想過各種辦法,想要打開魔道書,結(jié)果卻從沒成功過。然而沒想到現(xiàn)在陰差陽錯之下,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魔道書就自己打開了。
蘇佐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背上的紋章:“我去!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神器認主?。俊?p> 。
被吐槽狗血我也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