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光明
電動汽車在路邊停下了,酒吧在里面的街道,汽車進不去。
這條街看起來沒什么人,只有幾盞孤零零的路燈散發(fā)著黃色的光芒,里面的巷子更是一片黑暗,高明有些猶豫,想著要不要進去。
正想著,一個渾厚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你好,Mr高,歡迎你來到這里,我很高興能在這兒見到你。”
黑暗中一個影子晃動幾下,走出一個高大壯實的黑人,他的臉上保持微笑,露出一口白的發(fā)光的牙齒。
高明知道這就是幕后黑手,輕輕握住了對方伸出的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麥克,是‘自由衛(wèi)士’的外部聯(lián)絡(luò)員?!?p> 黑人的聲音聽起來很讓人有安全感,雖然黑暗中完全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高明能腦補出他的笑容。
看起來還是很和善,起碼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不知道從哪里竄出幾個黑衣人,然后被帶到地下室嚴刑拷打被迫成為叛徒。
高明只是點頭示意沒有說話,不過黑人看起來完全不在意,熱情絲毫沒有消退。
他做了個邀請的手勢,對著高明說:
“來吧,我的朋友,讓我告訴你真相,這架酒吧就是我開的,我請你喝一杯?!?p> 猶豫了一下,高明跟上了黑人的步伐,黑暗中只能看見他的晃動的模糊輪廓,就這么走了差不多幾十米,轉(zhuǎn)過一個路口后,終于看見了燈光。
一家藏的很深的小酒吧,招牌是木質(zhì)的,發(fā)光字體基本壞掉了,甚至看不出它的名字。
但就從這偏僻的位置和寒酸的店面看,它的客人可能也并不會在乎酒吧的名字。
酒吧的門口坐著個醉漢,他頭發(fā)凌亂,下巴上滿是胡茬,但從那件破舊夾克下的襯衫看,這個人應(yīng)該是個剛失業(yè)不就的白領(lǐng)。
麥克發(fā)現(xiàn)了醉漢,趕緊快跑過去,然后試著叫醒他,在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完全醉過去后將他扶起來,推開了老舊的木門,對著高明做了個手勢示意搭把手。
高明沒猶豫,不顧醉漢臟兮兮的衣服將他的手架在肩膀上,跟著麥克進了酒吧。
一進去,他就聽到了嘈雜而低劣的音樂聲,與不大的店面不同,店內(nèi)的空間看起來還不錯,一眼望去就看到了十幾張桌子和一角的沙發(fā)。
打滿金屬裝飾物的駐唱歌手正唱著不知名的RAP,可能是他自己編的。幾個紅著臉的人正大聲嚷嚷,是不是灌一口啤酒。
吧臺后大的酒保是個看起來有些瘦小的男子,他正安靜的擦著就被,不時和面前濃妝艷抹的女郎聊上幾句。
這一切在高明看起來很不適應(yīng),他的前20年是在華國度過的,從來沒去過酒吧和歌廳,即使后面來過米國留學,大多時候也是在教室和圖書館兩點一線,而這種黑暗、骯臟、吵鬧的氛圍是從未感受過的。
愣神的他感受到肩膀上動了一下,才意識到還扛著個人,低著頭跟著麥克向酒吧的后面走去。
他的眼神不時會在那幾個穿著暴露的女郎上停留一下,雖然她們長的并不好看,甚至有些丑,身材也走形了,但這種赤裸且濃烈的欲望是他從未感受過的,即使看過很多的小視頻,但現(xiàn)實才是最有沖擊力的。
麥克感覺一旁的高明是不是頓一下,然后正好看到了他戀戀不舍得收回看向女郎的目光。
“高,你還是個小男孩?”
他像是發(fā)現(xiàn)什么秘密般笑著說了句,而被打趣的高明卻已經(jīng)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好在麥克沒繼續(xù)說下去,而是將醉漢帶進酒吧后的倉庫,將他放在一堆紙箱子上。
看著呼呼大睡的醉漢,高明不禁對黑人多了幾分好感,稱贊他是個好人。
沒想到麥克卻露出一絲苦笑,然后搖了搖頭。
“你知道如果他被放在外面會發(fā)生什么嗎?”
高明搖頭,這種醉漢身上一般沒什么錢,又是失業(yè)者,頂多被小偷拿去一點錢,休斯頓的溫度并不低,外面睡一晚也凍不死。
“如果我不管他,我就看不到他了,永遠的那種。”
麥克的話讓他一驚,有些不敢置信。
“米國的治安還沒到這種地步吧,不是有特勤和監(jiān)控系統(tǒng)嗎?這里有什么惡性團伙?”
“不,正是因為特勤和監(jiān)控,所以他會被帶走,然后永遠消失在人間?!?p> 黑人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在紙箱子上,看向醉漢的眼神有些憐憫。
“你看到的那些資料是PDC還未實現(xiàn)的構(gòu)想,但是在這之前,他們的惡性已經(jīng)足夠被帶上絞刑架。
你知道嗎,每年米國至少有三十萬流浪漢失蹤,然后會被放上失蹤人員名單,三個月后銷戶。
這一切,要歸于一項政策:流浪者工作救助計劃?!?p> 流浪者工作救助?這個政策高明并不陌生,他在米國留學的時候就了解到了。
米國的街頭充斥著數(shù)百萬的流浪人員,他們沒有工作,很多都是患有PTSD的退伍老兵,他們不適應(yīng)社會,而且很多在軍隊里染上了致癮性藥品。
更糟糕的是,他們的退伍金全都被米國軍方放在基金里拿去炒股,很可能到死前也拿不到。
他們只能以乞討為生,去領(lǐng)愛心救助餐,或者好心人的施舍。用撿來的雨布搭個帳篷,然后用偷或者乞討來的錢去購買極其劣質(zhì)的藥品,最后的結(jié)局是死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等人來收尸。
為了改善這種狀況,某個州建了個流浪者救助中心,然后收容流浪者,讓他們做些薪水較低的勞苦累活,等他們心理恢復(fù)或者賺到一筆錢就去找一份正經(jīng)工作。
看到高明點頭表示了解這個項目,麥克沒有再去解釋這個項目,繼續(xù)訴說著。
“危機之后,工廠開始擴建,政府在制造業(yè)投入了幾萬億美元,整個米國再次全力投入生產(chǎn)中,來自PDC源源不斷的訂單催生了一大批企業(yè),他們需要人,需要很多人。
失業(yè)者們成了被爭搶的對象,很多流浪者因為標準放寬有了一份工作,再次做成了體面的上班族。
可是好景不長,沒幾年,PDC開始上調(diào)工作時間。
八小時,九小時,十小時,十二小時,十三小時,甚至是十五個小時!
你知道嗎,在1848年以前爆發(fā)的三次運動中,那些工人的工作時間也就這么多,最多十八個小時,目前看來我們也差不多了。
工作時間在不斷增加,相應(yīng)的工資和福利也要增加,工廠主們不高興,工人們更不高興。
原本隨著流浪者減少的救助計劃又被翻了出來,然后加以改造。
依然是‘救助’,不過這一次,流浪者們都會被帶到全封閉的工廠里,每天工作至少十六個小時,他們的身份已經(jīng)被注銷,企業(yè)家無需發(fā)放任何工資和福利。
他們的食物你知道是什么嗎?斯帕姆,壓縮餅干,你知道吧?!?p> 斯帕姆?高明當然知道,二戰(zhàn)誕生的午餐肉罐頭,極其難吃甚至被冠以“靈肉”之名,美軍將這東西成噸的扔掉,然后會被基地附近的居民撿回去。
在棒國,撿來的斯帕姆午餐肉和剩菜誕生了著名的“部隊火鍋”,在后來還在國內(nèi)開連鎖店,打的還是“正宗”的招牌。
在菲律賓,當?shù)厝嗣駴]那么多美食細胞,只會撿起來直接吃掉。
總的來說,午餐肉和壓縮餅干是兩種便宜飽腹但非常難吃的東西,只有在戰(zhàn)爭中才會使用。
“那些黑心的企業(yè)家將斯帕姆攪碎煮成湯,每個人領(lǐng)到的只是午餐肉不到三分之一的一碗飄著油花的清湯,然后泡上一塊壓縮餅干,這就是他們的伙食。
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他們活的連兩百年前都不如,不能有任何娛樂活動,不能出去,每天五點半被叫醒,麻木地工作,然后吃飯,睡覺,再工作。
進去待半個月,你就會連時間都忘記,一直工作到死,或者幸運些得病,然后失去價值被‘處理’。”
麥克說道“處理”的時候可以拖長,高明立即明白了這其中的含義。
這哪里是工作,這是去做奴工,礦坑里的努力,悲慘的包身工!
“他們不會反抗嗎?”
他下意識就問出這句話,可剛一出口就覺得有些多余。
果然,麥克無奈的回答讓他更加的悲哀。
“反抗?這些工廠,不,監(jiān)獄,都建在以前的防核設(shè)施里,洞口放一輛裝甲車,就是十萬人都出不去,誰敢反抗?
高,你很聰明,你應(yīng)該能想到這些?!?p> 黑人指了指依然睡著的醉漢,顯然是在回答那個為什么交給特勤就會有去無回的道理。
高明已經(jīng)想象到了這一切背后的黑暗利益:最開始,利用壓榨流浪者,這些企業(yè)主嘗到了甜頭,只需要付出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就能獲取更多的利益。
可是米國的流浪者是有限的,尤其是現(xiàn)在更是少的多,而且很多流浪者已經(jīng)失去了工作能力。
于是他們會降低員工的工資,克扣福利,逼迫他們離職,然后成為背負一身債務(wù)的窮光蛋。
在這個物價不斷上升的時代,失去工作,他們很快就會變賣自己的資產(chǎn),渾渾噩噩過幾個月后變成流浪漢。
然后在他們睡在陰暗角落里的時候,特勤會將他們拖上汽車,然后以“收容”的名義帶到那些充滿血腥的地方,工作到死。
米國可沒有國有一說,所有的企業(yè)都屬于私人,只不過現(xiàn)在會受政府生產(chǎn)計劃的管制而已。米國的政客、議員和大商人是分不開的,他們里應(yīng)外合,一同給底層挖了個大坑,編織出美麗的謠言,然后把人變成牛馬一樣驅(qū)使。
高明沉默了,他看著地上逃過一劫而不自知的醉漢,雙拳用力握緊,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沉聲說道:
“不管你們的目的是什么,顯然這成功了,我不會忍受這一切?!?p> “謝謝,謝謝你肯加入我們,為窮苦的大眾而努力。我們要共同打破PDC的信息屏障,給人類,給社會帶來更多的光明!”
黑人很真摯地看著他,明亮的眼睛里滿是感激。
鈞君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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