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榮表面是合州城的都頭,但他的真實身份卻是皇城卒,陳讓是川峽四路皇城卒的指揮使,背地里的身份是曹榮的上級。
他這樣做,到底是把自己賣了,還是梁家真的遇到讓他難以決斷的事情?
抱月樓的三樓,都是招待貴賓的,一般不對外開放的,因此,陳讓上來的時個,連個店小二都沒有,端茶遞水這樣的活都是梁爽親自做的,連她的兩個丫頭都沒有上來。
“安平……你帶小妹到隔壁房間……我跟梁老爺談些事情!”
陳讓不擔心安平,他是擔心小妹,畢竟她的年紀還小,怕她口無遮攔,當然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外面必須要有自己信得過的人守著,以防隔墻有耳。
川峽四路皇城卒的指揮使,這個名頭很響,卻是個虛頭巴腦的東西,就跟那個燙手的山芋,扔又扔不掉,吃又吃不得,如果讓他選擇,他真恨不得把那個黑色的牌子扔到嘉陵江。
據(jù)曹牷說,整個川峽四路的皇城卒不過七八個,但具體多少個,他也不敢肯定,因為他們派出的人很多,被打死的人也有很多,不排除有借機裝死的。
曹榮是他認識的第一個皇城卒。
梁翼的神色顯得有些凝重,好半晌才緩緩地道:“梁某年大,斗膽叫你一聲世侄,用這樣的方式把你請來,確實有些唐突,還請世侄莫怪?!?p> 梁翼說到這兒,微微一頓,輕輕地喝品茶,這才轉(zhuǎn)入正題,“在世侄的心里,或許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我梁氏在合州家大業(yè)大,為何要采取如此的霹靂手段強占釣魚山?!?p> 陳讓的心里雖然猜得一些,但梁家人不說出來,心里始終不敢確認,聞言當即點點頭,卻沒有說話,而是聽梁翼繼續(xù)說道:
“不說,你們也知道,在四十年前,梁氏險遭滅門,這個悲劇,自然不能在梁翼的身上重演,而釣魚山三面環(huán)江,地地勢險要,峭壁千尋,稍加改造,便是天然的避險之所?!?p> 果然跟自己猜想的差不多,但是,梁家在合州已經(jīng)幾十年了,早不搶占,晚不搶占,偏偏這個時候搶占,那他們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或者收到什么風聲了。
梁翼說到這里,神色顯得些黯然,也有些激憤,見陳讓沒有說話,便接著說道:“這些年來,為了不重蹈覆轍,也可以說是戰(zhàn)戰(zhàn)兢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錯,引來殺身之禍。
然……四十年的恩怨,也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隨著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那些匪軍余孽又將目光盯向我梁家,就在三個月前,他們夜半投書,要我梁家在半年之內(nèi),務(wù)必準備百萬貫財物,否則,四十年前的慘劇就將重演?!?p> “所以,你們?yōu)榱吮艿湥蜎Q定搶占釣魚山?”陳讓看著梁翼,心中仍舊有許多的疑問。
梁翼嘆口氣,“唉,說來慚愧,這事,我們原本是跟老太爺商量過,想用高價收購,然后另置田地來安置釣魚山的,結(jié)果老太爺沒同意,犬子無知,才致事情一發(fā)不可收拾?!?p> 陳讓點點頭,仍舊沒有說話,只是覺得梁翼的開場白有些長,而且說的都是廢話,這些世人皆知的話,就不用說了吧?而且老太爺讓自己來,就表示,他也在試著放下。
梁翼說到這里,稍微停頓后又接著說道,“今日請世侄過來,只是聽曹都頭說起,世侄在鳳翔府時,曾破過妖僧妖法,故而相請?!?p> 曹榮聽到這里,對著陳讓拱拱手道:“指揮使,非是屬下僭越,而是此事實在有些棘手,故讓梁姑娘相邀前來,共謀對策?!?p> 陳讓皇城使指揮使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曹榮就是其中之一,他沒有來釣魚山找自己,而是借助梁爽相邀,想來也是顧忌到自己,不想讓自己的身份讓太多的人知道。
“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這里既然沒有外人,說話就沒必要吞吞吐吐,你們今天找我前來,是不是跟廣政二十七年的銀錠有關(guān)?或者你們要說的事跟冥府陰兵有關(guān)?”
“這個我們也說不清楚,只是最近這幾個月來,我梁家的貨物在金牛道,接二連三的被劫,原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山匪所為,也沒怎么在意,以后加強防守就是?!?p> 梁翼說到這兒,神色又變得凝重起來,好半晌才接著說道,
“誰知就在昨天晚上,十三押著貨物在響水灘歇腳,黑夜之中,一幫無頭鬼突然冒出來,一句話不說,逢人便殺,搶完貨物就走了。
十三也因此受傷,仗著自己的水性好,跳進河里,這才逃過一劫,正在和生堂養(yǎng)傷?!?p> “無頭鬼?”
陳讓有些發(fā)愣,也有些想不通,這古人是不是閑得蛋疼,動不動就裝神弄鬼?在鳳翔府是這樣,在合州城又是這樣。
響水灘陳讓是知道的,在合州治下的漢初縣境內(nèi),離合州城不遠。
曹榮道:“不僅合州城,這段時間,在金牛道、米倉道,都有無頭鬼出現(xiàn),都是在月黑風高之夜,殺完人、搶完東西就走,其手法跟冥府陰兵類似,但手段卻要殘酷許多?!?p> “金牛道?你是說利州到成都府的那條道?”
“嚴格來說,就是在利州劍門到昭化那一段,劍門險道,那是進出關(guān)中的必經(jīng)要道,過往客商眾多,半個月前,一批用茶葉換取的青藏戰(zhàn)馬便在利州也失蹤了?!?p> 大宋在雅州設(shè)立茶馬互市,就是用茶葉換取青海西藏的馬匹,以供西軍所用,呼延慶在離開合州的時候曾說過,他想用那八千貫去雅州買點青藏戰(zhàn)馬,還被自己踢了一腳。
那錢是朝廷給自己的賞踢,是西軍戰(zhàn)士用命換來的,自己不好意思用,當然得分給那些將士,你拿去買馬算什么?當時呼延慶沒有說話,只是摸著屁股笑笑。
從他離開合州的時間來算,好像……不對,曹榮,你是不是有什么話瞞著我?你剛才說的那批戰(zhàn)馬是不是呼延慶的?他是不是在利州出事了?
“指揮使明察,呼延將軍前番入川,本就是奉種相公的命令,入川護送戰(zhàn)馬的,按照原來的計劃是八百匹,后來指揮使給他八千貫,他又添加兩百匹,總計一千匹?!?p> “他人呢?”
“他……沒有回西北,他說那一千匹馬是種相公全部家底,如果找不回,他沒臉見種相公……”
“我問的是他人呢?”陳讓一字一頓時道。
“他就在抱月樓,不好意思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