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卷土重來
三娘子喜滋滋地來到秦媚兒的房間時,她正對著窗欞外白晃晃的廣玉蘭輕輕彈琴,琴聲悠然,她身著的白衣勝雪,風(fēng)一吹過,衣衫飄飄,她本身也如同窗外的那一朵玉蘭一般,如在畫中。
三娘子的心情忽的靜了下來,悄然走了過去,只靜待她彈完這曲。
“姐姐,聽你興匆匆的腳步,是不是有什么高興的事?”一曲完畢,三娘子欠了欠身子,對著有動靜的方向行了個禮。
“姑娘,你的日夜祈禱總算是有了回音,如今蘇大人一切安好,你且不要再擔(dān)心了。只是他們或許過陣子才能回來。你且吃好喝好,別等得蘇大人回來以為我怠慢了你,才導(dǎo)致你這么消瘦?!比镒用蜃煨χf道。
秦媚兒臉上的喜意也是掩飾不住,低聲道:“總算盼得天明。”摸著旁邊的竹棍站了起來,竹棍點地,咚咚作響,秦媚兒伸手向三娘子而去,三娘子急忙接住,道:“人影還沒見著一個,姑娘比我還急躁?!?p> 秦媚兒笑道:“我只想聽姐姐多說些他們的情況罷了?!?p> “我也不是很明就里,只知道他們現(xiàn)在尚好,你莫要擔(dān)心,夜夜垂淚,總對身子不好。如我先前和你所說的,既然皇上那邊已經(jīng)饒了他們的罪,他們就不會亡命天涯了。”
秦媚兒道:“幸好有姐姐告訴我這些消息,要不然我也看不見摸不著,毫無門路,肯定苦苦悶死?!?p> 三娘子引著秦媚兒到了椅子上坐著,拍了拍她的手,道:“今日喜事,過會我準(zhǔn)備點可口小吃,咱倆邊吃邊聊?!闭f著,笑著出了門。
待她出了門,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凜了凜神色,回了自己的屋子,從懷里拿出一支黑色翎羽,輕輕用白絹包了起來,放到了旁邊的梨木柜子里。
這黑色翎羽,是她與夏煜的暗號,若是一切順利,發(fā)一支白色翎羽,意為大事已成;若是事情難辦,發(fā)一支黑色翎羽,互通消息;若是事情失敗,發(fā)一支血色翎羽,那便意為人死燈滅,只管自保。
三娘子嘆了口氣,幸好是黑色,而不是血色,事情雖難,但是總能盼望有些轉(zhuǎn)機(jī)。朝中的事她最近也打聽了不少,吳亮前陣子也還來過一趟,說了些重點的內(nèi)容。
來信是從杭州來的,她此刻只想著,得趕緊通知吳亮一聲,不能讓他再天南海北地瞎跑了……
浙江按察司王素近來身體一直不好,或者確切地說,自從當(dāng)時在京城誣陷的下了獄,身子一直沒有調(diào)理過來。
王素的夫人這日還是如同以往許多個艷陽天一樣,坐著轎子到了南山凈慈寺,給王素祈福。而與以往不同的是,今日與她一同而來的不僅有王素,還有一幫弟子員。
少年鮮衣怒馬、英姿勃發(fā),倒使得出行多了幾分生機(jī)。
一如往常,拜完了之后,夫人就由丫鬟扶著,先上了轎子等候著。王素在寺內(nèi)和學(xué)生們論經(jīng)講道了一番,也是欲往門外走。正在這時,一個學(xué)生突然興致大發(fā),指著殿中大佛道:“三尊大佛,坐獅坐象坐蓮花。誰能對的上來?”
王素臉上不禁浮上一絲慍色,這少年目中無人,在寺廟中大肆喧嘩,讓人看了覺得很是不喜。這回頭一看,才知道說話這學(xué)生是杭州府尹張書寶的小兒子,怪不得趾高氣昂。
可是同朝為官,還在一個地區(qū),王素自然要給張書寶幾分面子,雖心中有怒,卻按下不發(fā),反而笑道:“出的好,誰若是能對的上來,本官就請他到我府上吃酒席去?!?p> 眾人一聽,都竊竊私語起來,躍躍欲試。
“不才勉強(qiáng)一試?!庇谥t走上前一步,“一介書生,攀龍攀鳳攀桂子。”眼神犀利,吐字清晰,臉上一抹淡然笑意,卻顯得有幾分剛毅。
“好!”王素忍不住笑了,輕聲道,“于秀才果然才情?!?p> 這張書寶雖是個府尹,卻和朝中重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當(dāng)?shù)匾郧坝袀€富豪叫沈萬三,在洪武時沒了籍,但是當(dāng)時藏起來的家財還是不少。他的兒子沈文度靠著這些家財,也可謂富甲一方。這張書寶就勾結(jié)沈文度,逢年過節(jié)就供奉紀(jì)綱,牢牢保住自己的官位不說,還一直鉆營著想把自己的兒子也弄到京城去,最好給個內(nèi)閣大臣的女兒當(dāng)個上門女婿,自己也能跟著沾光。
博士弟子員大多數(shù)是富家子弟,和當(dāng)官的也是沾親帶故,他的這點丑事可謂是壞事傳千里,早就私底下在學(xué)生們之間當(dāng)成笑料傳來傳去,此時于謙的一句對子,正戳中了他的痛處,自然惹得王素會心一笑。
知道內(nèi)情的人此時也都忍俊不禁,張書寶的兒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甩著袖子就出門去了。
王素因為笑又惹得咳嗽了兩聲,而后走近于謙道:“你還是少得罪點人吧?!?p> 于謙恭敬道:“大人,不知酒席之說可算數(shù)???”
“那自然算數(shù)。”王素笑道,“我這把老骨頭怎么能食言?!?p> 于謙正色道:“那就好,其實大人,本來學(xué)生就有事想和大人說的,既然大人盛情,那就酒席上再說吧。”
回了家的于謙滿臉洋溢著笑意,蘇湛一見就樂了,道:“看來我叫你辦的事情辦成了,你還真是不錯?!?p> 于謙把桌上放著的糕點往嘴里塞了一塊,笑道:“我辦事哪能不成,王大人叫我去他家吃酒席,到時候我們一起去便好。”
蘇湛道:“你倒是本事,我只不過叫你約出來王大人,你這倒好,還賺人家一頓飯。”
“這還得感謝張書寶那傻兒子,省了我的口舌?!?p> “哦?怎么回事?”
于謙笑著把事情講了一番,當(dāng)講到張書寶的兒子出了對子,王素說誰能對出來就請他吃飯時,蘇湛問道:“那你是怎么對的?”
于謙笑著指著蘇湛和夏煜道:“兩衛(wèi)小軍,偷狗偷雞偷莧菜!”
蘇湛又氣又好笑,輕輕打了他一下,道:“你才偷雞摸狗呢!”
于謙也是躲閃著哈哈大笑。
不遠(yuǎn)處夏煜靜靜看著此刻如夏花般絢爛的蘇湛,他覺得這樣的蘇湛,也許才是她的本來面目,那在朝中小心翼翼的,眸子中總時不時帶著驚恐的,有時候眉眼間會陡然蒙上冷意的,那個她,并不是真正的她。
她就該在絢爛的陽光下肆意笑鬧,與風(fēng)流才子結(jié)下一段情緣,春觀滿園翠色,夏聽清江一曲,秋日里持著小扇鞠上幾個流螢,冬天時抱膝燈前煮上一壺清酒。而自己,和這朝中的是是非非,似乎太強(qiáng)加給她了,一個女子,為何要做那么多?
夏煜晃神間,蘇湛已經(jīng)到了他的跟前,笑著拍了拍他,把他從茫然的臆想中拉了出來,道:“晚上有酒吃,順便……收集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