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自食其力
一夜未眠,我頂著兩個黑眼圈起了床,謊稱晚上沒睡好。
我媽和我哥只當(dāng)是我還走出陰影,沒有多說什么。
每個寒假末我都不想開學(xué),前段時間我還在想,今年應(yīng)該能好受一點,畢竟學(xué)校里還有個讓我牽掛的人。
現(xiàn)在,那個人還在,但卻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了。
可日子不會因為我不想開學(xué)就停住的,終于,還是到了我的開學(xué)日。
每次開學(xué),我媽都會給我做點吃的帶著。
這一次,她還多做出了好多。
我正在疑惑,多出這些是給誰的,我媽就給我解釋道:“給你那個男朋友帶點啊,他不是喜歡吃媽做的菜嗎,正好,他跟你一起回學(xué)校,多帶些,給他室友也分一分。”
我面色一僵,但被我很快掩蓋住。
我沒告訴我媽我們分手了,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們算不算分手。
但有一點我知道,我們這次,是絕不可能一起回學(xué)校了。
我媽看出我有些不對,問道:“怎么了?”
我回神,笑著說,“知道啦,這回他可有口福了,到時候都讓他幫我拎著,嘿嘿?!?p> 我媽聽完我的話,眉頭并未舒緩,她猶豫半天,才說出那番話,“安安吶,你可千萬別因為那件事就覺得你怎么樣了,你想開一點,沒什么大不了的,就當(dāng)是被狗舔了一口…”
我不禁失笑,將那個人比作狗,狗都會不高興的吧。
笑完后,我才變得有些嚴(yán)肅,張口想告訴我媽,我分手的事。
但看見我媽擔(dān)憂的神色,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就不想告訴她了。
再等等吧。
于是我笑著安撫她道:“我知道了媽,我們倆還要一起回學(xué)校呢,咱快裝菜吧,一會趕不上車了?!?p> 我媽沒再說什么,只是手腳麻利地拿出盒子裝菜。
我媽把我送到了車站,卻只能送到安檢口。
許是很多學(xué)校都在這兩天開學(xué),車站的年輕面孔都多了不少。
其中,不乏有默默抹眼淚的父母,還有轉(zhuǎn)身流淚的孩子。
我,屬于眼淚汪汪,強忍的那種。
正傷感著,我媽突然開始東張西望,我直覺不好,下一秒,她便收回視線,問著我,“小許呢,他什么時候來?”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沒了,僵笑著,隨便扯了個借口,“我們約好在候車室見面的,他可能已經(jīng)進(jìn)去了吧。”
我媽點點頭,繼續(xù)囑咐著我。
身份證放好了,檢完票就收進(jìn)口袋里;
下車的時候拿好包,東西別落車上;
排隊的時候把背包放在前面,倒著背,免得有人劃包…
這些話,我都聽了好多遍了,甚至,我曾經(jīng)還不耐過,覺得我媽太啰嗦。
但現(xiàn)在的我,回想起那時的我,我只想說一句,我真該死啊。
媽媽是太擔(dān)心了,她恨不得時時刻刻在你身邊,幫你顧著這些大事小情。
可她又知道,自己不能陪著孩子一輩子,她終究要學(xué)會放手,所以只能把這些擔(dān)心和思念,化作句句囑托,生怕自己少說一句,生怕孩子吃一點虧。
我強忍著內(nèi)心的酸楚,認(rèn)真地點著頭。
我原本想在外面待到檢票再進(jìn)去,但我媽不讓,非讓我早些進(jìn)到候車室等著。
實在拗不過她,我還是含著淚,和她揮了揮手。
離檢票還有些時間,但已經(jīng)有一小部分人開始排隊了。
我四周環(huán)視了一圈,頓時明白。
原來是因為候車室已經(jīng)沒有空座位了。
我沒去撿漏空座位,而是拉著行李箱,站到了那些人的后面。
我低下頭,就看見我媽給我包了里三層外三層的菜盒,靜靜地躺在那個黑色包裹里。
排隊排得有些無聊,我的手指在袋子上劃來劃去,隨后,把手插進(jìn)羽絨服口袋里,吸了吸有些泛酸的鼻子。
不想在這么多陌生人面前哭出來,我趕緊強迫自己轉(zhuǎn)移了注意力。
我拿出手機,看了看電子車票,確認(rèn)自己車廂以及座位號。
我摩挲著屏幕上的那個數(shù)字,不由自主地慶幸。
還好我和許星朗買的票不連座,這下,可以暫時躲一躲。
說來奇怪,我還擔(dān)心會不會在候車室里遇見他,但是一直到學(xué)校,我都沒遇見過他。
我媽裝了好多菜,我費勁力氣把他們運到了學(xué)校,卻實在沒法把它們搬上五樓再送下來。
正愁著,我來到了一個岔路口,面前出現(xiàn)了兩條路。
我想都沒想,就選擇了另一條我不常走的路。
那條路雖說有些繞遠(yuǎn),卻可以路過許星朗他們寢室樓。
但是到了寢室樓下,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把這些東西給他。
畢竟,我們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不適合送菜…
其實普通同學(xué)的關(guān)系我也可以送菜的…
要不我還是拿回去吧,江雪笙和許梨也愛吃…
可是我看了看行李箱上另一個黑色包裹,才想起來,我媽把她們的量都帶出來了,再加上這些,我們怕是吃到壞也吃不完。
正猶豫著,我瞥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李子揚顯然也認(rèn)出了我,離了老遠(yuǎn),就笑著向我招手,喊道:“嫂子!”
然后,拎著行李箱快步向我走來。
我松了一口氣,笑了笑,“我媽做了好多菜讓我?guī)н^來給你們分一分,但是我只能走到這了,再往里進(jìn)阿姨該攆我了,能麻煩你幫我?guī)先???p> “這有什么麻煩的,沒問題!”
李子揚把菜接了過去,“嚯,還怪沉的,辛苦了嫂子?!?p> 我笑著說沒事。
李子揚準(zhǔn)備走的時候才想起來看了看周圍,疑惑地問著,“誒?朗哥呢,他沒跟你一起回來嗎?”
我嘴唇動了動,快速想著借口,幾秒后,開口道:“啊,他有點事,我們沒一起。”
李子揚點點頭,“我知道了嫂子,拜拜!謝謝你的菜!”
說完,他的眼睛突然瞟向了我的身后,像是看見了什么,面露驚喜,但剛要開口,又閉上了嘴。
我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看,卻什么也沒看見。
“怎么了?”我疑惑道。
李子揚撓了撓頭,眼里卻是和我一樣的不解,但他憨憨地笑笑,隨后甩了甩手,“沒事,可能是我看錯了…”
“我走了啊嫂子?!?p> 我猶豫來猶豫去,還是在他抬腳之前,叫住了他,想讓他別叫嫂子了,但叫住了他,我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最后還是在他不解地目光中干笑了兩聲,“沒事了,你走吧,拜拜?!?p> 算了,還是讓許星朗自己說吧。
我深吸了口氣,走了出去。
許星朗他們寢室在二樓,應(yīng)該不算太麻煩李子揚。
我走的急,也就沒看見,在我身后,追出來的那個人。
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到底還是沒上前。
許星朗一直看著呂寧安越走越遠(yuǎn),直到影子再也看不見,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寢室。
一進(jìn)屋,就看見桌子上有個很大的黑色包裹。
他把手放在上面,摸了摸,片刻后,打開了袋子。
是那天他說過好吃的那些菜,用一次性飯盒裝著,外面套著兩層保溫袋,一看就是齊阿姨的手藝。
正在發(fā)愣,李子揚推開門走了進(jìn)來。
看見情緒有些低迷的許星朗,李子揚先是一愣,隨后不解道:“對了朗哥,剛剛你就在嫂子身后,為什么要躲起來啊,還打手勢不讓我說話?!?p> “你們…鬧別扭了?”
許星朗沉默片刻,“算是吧?!?p> 只是他不知道是因為什么鬧了別扭。
李子揚這才松了口氣,“害,小情侶鬧別扭正常,只要不分手,幾天就好了。”
提到這兩個字,許星朗臉色有些黑。
他們,貌似是分手了。
李子揚沒注意到許星朗那驟變的臉色,繼續(xù)說著,“嫂子還能給你送菜,證明心里肯定還有你?!?p> 但許星朗聽見這話,內(nèi)心卻沒有如釋重負(fù)的感覺,反而隱隱有一絲不安。
他怎么感覺,這個這么像分手飯,還是吃完這頓以后老死不相往來那種。
莫名產(chǎn)生的這個認(rèn)知,讓許星朗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
這時,丁燁和阮季康一人拎著一個洗衣盆回來了。
許星朗呼了口氣,把盒子逐一打開,他的情緒不高,但仍保持著最基本的禮貌語氣,“這是…你們嫂子媽媽的手藝,特別好吃,快嘗嘗?!?p> 其他的三個人在得到許星朗的同意后,各自拿了筷子挨個品嘗,連連稱贊。
然而許星朗看著那些他很愛吃很想念的菜,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他很想知道呂寧安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會這么突然就和他說分手,可是他沒處問,也沒法問。
阮季康比丁燁先發(fā)現(xiàn)了許星朗的不對勁,用胳膊肘捅了捅其他兩個人。
李子揚用口型無聲地說著,“吵架了?!?p> 阮季康沒說話,丁燁問道:“朗哥,因為什么啊,需不需要哥幾個幫你分析分析?”
許星朗沒說話,半晌后,嘆了口氣,“沒事,我能處理好,你們快去吃吧?!?p> 是夜。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滿腦子都是許星朗。
我想解釋,可是我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跟他解釋這些事,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逃避,向來是我最擅長的保護(hù)方式。
我用被子蒙住頭,強迫自己不去想。
直到天邊微微亮,我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頂著個熊貓眼,神色懨懨地去上了課。
回來后,我就開始找校內(nèi)兼職,不光自己在校園里溜著招聘廣告,還托朋友幫忙打聽,就連正月十五出去逛街,我也在留意小廣告。
雖然我爸說他不離婚,會繼續(xù)把工資交到家里,但誰知道他到底會不會那么做。
我媽媽身體那么不好,都開始努力賺錢了,我也該努努力,給她減點負(fù)擔(dān)。
終于,我找到了一份奶茶店的工作,一個小時12塊錢。
一起留下的,還有一個女生,和我一起,兩個人導(dǎo)班。
店長是一對年輕夫妻,人很好,會讓我們介紹顧客過來,還說誰介紹的多,就給誰漲時薪。
雖然我人緣不錯,但我卻不想利用這個來欠下人情,12塊錢一個小時,對我來說也可以了。
我大概算了一下,如果我沒課就去幫忙,平均一天差不多有四個小時。
這樣一個月下來,能賺到一千多塊錢,我省著點花,也就夠我的生活費了。
至于學(xué)費,我本就申請了助學(xué)貸款,再加上獎學(xué)金,差不多也夠了。
我擔(dān)心的資金問題都得到了解決,我的日子都開始有了盼頭。
然而,開始自食其力的第一天,我就累趴下了,那一夜,我連夢都沒做。
但我沒放棄,繼續(xù)早出晚歸。
最開始的那幾天,我滿腦子都是奶茶配方,再硬生生從中抽出精力去記課本上的東西。
很累,很苦。
卻莫名的充實。
之后的一個月,整整一個月,我一次都沒有碰見過許星朗。
忙起來的時候沒空去想他,也只有在吃飯的那短短十分鐘,我才會不自覺的想起他,會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止一次地去看我身邊的位置,想著之前坐在這里的人。
想著想著,我便吃不下了。
打工的這一個月,我不可避免地接觸了不少人,尤其是異性。
我從一開始的混身發(fā)麻,強裝鎮(zhèn)定,到逐漸適應(yīng)。
但我適應(yīng)的,也僅僅是接遞奶茶時手指之間無意間的觸碰,對于許星朗,我還是不能保證什么。
江雪笙和許梨看出了我的異樣,我就說了一句,“分手了”,沒多解釋,她倆也就一直沒多問。
倒是經(jīng)常來光顧我打工的奶茶店,有時候就會買好幾杯,我常常打趣她們,就兩個肚子,喝得下那么多嗎。
她們就會說,是給社團(tuán)朋友帶的。
我有些失落,但也理解,畢竟我沒時間陪她們,總要允許她們有新的朋友啊。
忙了一個多月,我是經(jīng)人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原本有些緊身的工作服變的有了余地。
一上秤,竟然瘦了十斤。
我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
之前一直想月瘦十斤,但卻總是被各種各樣的理由阻礙到,沒想到,這么快就實現(xiàn)了。
我的心態(tài),好像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沒跟我媽說我打工的事,但也沒向她要生活費。
沒想到,我媽還是在月末給我打了三千的生活費。
我嚇得差點沒拿穩(wěn)手機。
我媽向來一視同仁,如果我是三千,我哥也必然是三千,可是我媽一個月工資才四千啊…
我沒忍住問她,哪來的錢。
我媽解釋道,是我爸執(zhí)意要把他的工資打到了我媽的卡上,說是要補償我們。
她覺得她自己賺的錢夠她花了,她不要他的錢,但是我倆應(yīng)該要,怎么說他也是我倆的爹,他養(yǎng)我小,我養(yǎng)他老,很正常。
正好,多給我們打點,剩的話就讓我們自己攢著。
我也確實沒那么有志氣,心不安理不得地收下了那筆錢,然后繼續(xù)去打工。
我要多攢點錢,給自己留底氣,也要給我媽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