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陣掌聲自內(nèi)間屋傳來,一人笑道:“田大哥看得真準(zhǔn),他果然是會武功?!遍T簾一挑,走出兩個男人來。
說話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胖子,身后跟了個麻臉漢子,都作鄉(xiāng)下人打扮,上官璇卻是一個也不認(rèn)得。
上官璇心中驚疑不定,暗道:“這鄉(xiāng)下地方怎么會藏著武林中人,莫非我掉進(jìn)了土匪窩?”定了定神,道:“你們是什么人?”
方才說話那胖老者笑道:“向來都是我們問話,哪有你胡亂打聽的份兒?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吧?!?p> 麻臉漢子道:“怎么處置他?”
那姓田的冷冷地道:“這小子方才使得那招很像是華山派的‘拂云手’,不然便是峨嵋派的‘袖底清風(fēng)’,這兩派都沒有什么好角色,留著也沒用,一刀殺了,干凈利落?!?p> 上官璇聽得他們?nèi)绱艘暼嗣绮萁?,心中卻突得平靜下來,閉上眼睛,想道:“我糊里糊涂死在這里,也未必不是件好事,勝于受這無窮無盡的折磨。唉,若是他瞞著我,我到死都只記著他的好處該有多好。”
胖老者笑道:“這小子倒不怕死。先搜一下身,再殺不遲?!?p> 上官璇猛睜開眼,怒喝道:“別碰我!”
這三人如何會聽,胖老者將手伸入她懷中,上官璇臉驀得漲紅,咬牙怒視,她懷中只有些手帕、火折等尋常之物,另有一張銀票,胖老者取出來遞給那姓田的,臉露驚疑之色,上下打量她,突然伸手將她頭巾扯了下來,道:“原來是個女的?!狈讲潘幻g碰到了上官璇縛在內(nèi)衣里的束胸。
那姓田的展開銀票,見數(shù)額頗大,吸了口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上官璇哼了一聲。
麻臉漢子一直盯著她臉,突道:“咦,怎的有些面熟?”
胖老者笑罵道:“是女人你孫麻子便看著眼熟,華山、峨嵋二派武功不怎么樣,卻個個都假正經(jīng)的很。你小子怎會認(rèn)識?”
麻臉漢子一拍腦袋:“這不是殺華子峰的那個女徒么,我在歸田莊見過她的畫像,我還和老杜說他娘的華老頭八成是逼/奸不遂,胡里胡涂中了毒手。”
上官璇對這些話早聽得常了,將臉側(cè)至一旁,理也不理。她此時雖已知師父師娘被殺的真相,卻半點也不想說給他們聽。
姓田的與那胖老者對視一眼,都露出感興趣的神情。
突然一陣敲門聲響起。
胖老者三人都是一怔,姓田的高聲問:“誰啊?”
門外傳來女人的聲音:“他田叔,是隔壁黃家的?!?p> 姓田的揮揮手,道:“快帶她進(jìn)去?!?p> 胖老者右手捏住上官璇下巴微一運力,左手將一團破布塞入她口中,象提小雞一樣將上官璇提起,與麻臉漢子進(jìn)了內(nèi)間屋。
只聽姓田的老者去院里開門,那敲門的女人是個大嗓門,道:“他田叔,我家小寶傷風(fēng)發(fā)燒,家里沒有生姜了,來問你要兩塊?!?p> 姓田的應(yīng)了一聲,帶她進(jìn)了外間屋。
那女人道:“大哥大嫂還沒回來么?”
上官璇聽著那姓田的在外間東翻西找,嘴里編排著這房子的主人自己的侄兒侄媳如何尚在千里之外的田家莊給守寡的姑姑操辦喪事,心中奇怪之極,暗忖:“這三人隱瞞身份在此落腳,看來已有些時候了,這姓田的和村里人都混的熟了。他們目的何在?”
姓田的老者終于找到放姜之處,將那女人打發(fā)走了。
停了片刻,他撩簾子進(jìn)了里屋,胖老者望向他,問道:“散了嗎?”
姓田的壓低了聲音道:“還沒。這窮酸可真是個勁兒,天這么冷,這些小崽子們肚子里不定怎么罵娘呢?!毕蚵槟槤h子道:“拿下來,咱們聽聽他這會兒正說什么?!?p> 麻臉漢子指指兩眼茫然的上官璇:“這女的……”
姓田的道:“先留她在這兒,這小娘們兒還有用?!?p> 麻臉漢子答應(yīng)一聲,轉(zhuǎn)身輕輕將墻角的一小塊磚摳了下來,露出一截銅管,三人立時都屏息寧神,大氣也不敢出。
上官璇雖然不能動亦不能做聲,但神智卻十分清醒,麻臉漢子將銅管里的木塞一拔出來,立時眾人清楚聽到隔壁有人說話。
只聽那人道:“‘禍因惡積,福緣善慶?!@兩句講的是善惡與福禍的因果,便是大家俗稱的‘報應(yīng)’?!兑劣?xùn)》里有云:‘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意思是說,老天爺會在上面看著,誰做了善事,就賜給他福氣,誰做了壞事,就讓他遭殃!善惡到頭終需報。”
上官璇這才明白原來這三人隱藏行跡,是為了監(jiān)視隔壁的教書先生。不知為何,她聽到隔壁這教書先生講善惡因果心中一沉,身上有些發(fā)冷,眼珠一轉(zhuǎn),瞧見身邊的三個人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那先生接道:“‘尺璧非寶,寸陰是競’,一寸光陰的價值要比徑尺的寶玉還要珍貴,嘿嘿,可惜啊,世間的人大多貪婪、無知,被欲望蒙蔽了雙眼,所以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一個孩子打斷道:“先生,什么叫做懷璧其罪?”
上官璇已知這教書先生絕不是個尋常的鄉(xiāng)下塾師,但聽他如此解文還是頗覺訝異。
那先生苦笑了一聲,沉默片刻,嘆口氣道:“行了,你們都回家去吧?!弊酪伟宓事暳r響成一片,想是孩子們?nèi)绔@大赦,蜂擁而出。
那先生不知與哪一個道:“你去將趙先生請來。”那孩子答應(yīng)一聲,飛奔出門。
胖老者與姓田的互望一眼,雖誰也不說話,卻均神情微動。
停了一會,腳步聲響,一人在門口道:“齊先生喚在下過來,不知有何吩咐?”
上官璇暗忖:“原來這教書先生姓齊?!?p> 只聽那齊先生嘆了口氣,道:“沒有什么事,只是悶得很,請你來說說話。”
那姓趙的幽幽地道:“我還以為齊先生改了主意?!弊哌M(jìn)門來,道:“有什么話便說吧?!?p> 齊先生道:“我認(rèn)得的能人異士之中,趙先生可算得尤其高才。早年我在青州便聽聞過你的大名,都道你弱冠之年對書畫便頗有心得,十分得了不起。”
上官璇腦間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這“趙先生”是何許人。她對這人印象極深,一經(jīng)想起,眼前立時仿佛出現(xiàn)一人,身材高瘦,肩背略有些佝僂,白發(fā)如雪,卻是在清河向凌紫藤尋仇挑戰(zhàn)的趙海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