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龍鳳粥

　　路上江奶奶和秦奶奶聊了一路，才知道董老夫人這兩日睡不好也吃不好，脾氣大的很，所以董夫人特地遣小丫鬟來請秦奶奶去勸解一番。

　　江奶奶順勢便把那盅蛇粥抱上來，說她今日正好燉了蛇粥要送給老夫人，問秦奶奶是否合適。

　　“也行，老夫人這是吃藥吃的嘴巴都苦了，山珍海味她都看不上，若是你自家熬的粥或許值得試試。”

　　到了董府，江奶奶隨秦奶奶進府去見董老夫人，吩咐了李長斛照樣送江大妞去街上賣餅，也不用來接她了，她這邊事了便自個兒慢慢走過去。

　　江奶奶賣了一輩子的菜，卻也是第一次進董府，之前頂多送菜到董府后門，這次能跟著秦奶奶進來，她自是萬般注意。

　　一路上江奶奶捧著那盅粥，低眉不語，只安靜地跟在秦奶奶后頭。

　　董府向來低調(diào)，那刷白的外墻沒有特別的裝飾，卻足足有二層樓高。

　　她們從側(cè)門進去，只見一個小院落，不見半個人影，只有一影照壁，地上是如漣漪般鋪開的拼花地磚，院子里花木扶疏卻不俗艷，空氣中隱約流淌著金桂的清香。

　　又沿著長廊拐了一個彎才慢慢見人，但仍是安靜而不喧囂，只是來往的仆婦和丫環(huán)見了秦奶奶都垂首見禮，恭敬地喚一聲秦嬤嬤。

　　江奶奶這才知道自己這個老姐妹在董府還是很有臉面的。

　　秦奶奶熟門熟路，抄了兩條小徑還直接穿過假山，很快就到了老夫人的松鶴院。

　　松鶴院守門的見了是她，問也不問，趕忙就開門，還滿口您老人家可來了。

　　秦奶奶沒多說什么就進去了，江奶奶跟進去后，偷偷四下望了眼，松鶴院里四處擺著蘭花和松樹的盆景，整體顏色素凈的很。

　　秦奶奶讓人通傳了一聲，里頭很快就讓她們兩個進去了。

　　“你這老太婆！越老越賣乖，不叫你就不來了是吧？”

　　上首貴妃椅上臥著董老夫人，邊上兩個小丫鬟又是捶腿又是捏手的，但老夫人卻是臉色憔悴得連粉也遮不住，看見秦奶奶進來了，硬是撐起身來罵了一句。

　　“老夫人看起來身子還挺好，罵人都這么爽快，我聽了也放心?！?p>　　“就你會編排我，這位是誰？”

　　“這是我的老姐妹，之前那個菘羽菜就是她們家種的?！?p>　　“就你這死個性還能有姐妹，也是人家看你可憐，那菜倒是好吃，今天是來送菜的嗎？”

　　“回老夫人，菘羽菜還得等上三日，大集那天定能給老夫人帶到，今日是家里燉了滋補的粥，特別溫養(yǎng)，所以特地帶來給老夫人嘗嘗?！?p>　　江奶奶回話時雖有些緊張，但到底也賣了許多年菜，見了不少世面，很快就穩(wěn)下來，把手里的那盅粥小心地遞給了邊上的小丫鬟。

　　“巧鶯，你瞧瞧?！?p>　　巧鶯諾了一聲，把那粥放在角桌上，當(dāng)著眾人的面揭開，頓時滿室生香，米白色的粥體，點綴翠綠的蔥花和細碎的蛇肉，甚是好看。

　　董老夫人本是毫無食欲的，她口干且苦，本只是給秦奶奶一個面子才收了粥，如今卻被那粥香勾出了津液。

　　“巧鶯，呈上來?！?p>　　巧鶯進內(nèi)室拿出白瓷盅和調(diào)羹，又用長銀匙在粥里輕柔的攪拌一番，見無異狀，才小心翼翼地盛了小半碗端上去。

　　剛巧這時董夫人也聞訊前來，她剛踏進內(nèi)廳卻看見婆婆正在用粥，不免吃驚。

　　董老夫人昨日摔了晚膳，前日倒了午飯，今日還放話她一口飯都不要吃了，如今卻在吃粥？

　　只見巧鶯一小口一小口地喂董老夫人，董老夫人居然沒皺眉沒罵人也沒推拒，沒幾口那小半碗粥竟吃完了。

　　眾人屏氣凝神，唯恐董老夫人下一秒鐘就要摔碗，誰知道董老夫人卻開口要再來一碗。

　　“今日李大廚是拿出壓箱本領(lǐng)了嗎？是什么樣的粥品如此之香？也給我來一碗吧！”

　　董夫人笑盈盈地往前湊，想看清楚那粥品，董老夫人卻睨了她一眼：

　　“那是迎蘭孝敬我的，都是我的?！?p>　　“難得娘親如此喜愛，秦嬤嬤真是有心了，不知這粥品可有名字？知道作法嗎？好讓李大廚也學(xué)學(xué)?！?p>　　“夫人，這是江家婆子自家煮的粥，上回老夫人愛吃的那菘羽菜也是她家種出來的?！?p>　　董夫人這才把眼光落在江奶奶身上。

　　江奶奶滿頭白發(fā)，發(fā)質(zhì)略干，梳得很是整齊，一身鄉(xiāng)下人的衣著卻收拾得干干凈凈，那粥品的包裝雖沒有格調(diào)，倒是簡單大方。

　　“江家奶奶倒是個能人，翠柳，替我賞給江家奶奶?！?p>　　董夫人很干脆，直接就讓人打賞了一個荷包給江奶奶。

　　“謝夫人打賞，這粥名叫龍鳳粥，是用水蛇肉和老母雞燉的，也問過大夫，頗適合老夫人溫養(yǎng)食用，也是昨日家里剛好抓了兩只蛇，才有這機緣?！?p>　　“龍鳳粥倒是個好名字，這味道也挺好，給翊兒送碗過去，你也嘗嘗，這蛇粥對皮膚甚好。”

　　董老夫人進了兩小碗粥便停了，粥米軟爛，高湯清爽，蛇肉鮮嫩，她已經(jīng)很久沒吃得這般舒爽了。

　　董翊是董府的嫡長公子，董老夫人的長孫，甚得她的疼愛，下人應(yīng)下便急忙去送粥。

　　“聽娘這一說，倒不是第一次吃蛇粥？”

　　董夫人沒有吃過蛇粥，聽見是蛇肉做的，心底有些畏懼，但那香氣又十分引人，她攪了攪調(diào)羹竟是猶豫不決。

　　“以前你公公外派南海，我們就曾吃過兩回，卻都沒這個味道好，歲月如梭如白駒過隙，這日子一轉(zhuǎn)眼竟也過去二十年了。

　　你若不敢吃就賞給翠柳吧！不用勉強。”

　　董老夫人出身京城世家，仙逝多年的董老太爺也曾位列高官，但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老夫人都這么說了，董夫人只好硬著頭皮吃了一口，這一口卻讓她欲罷不能，不知不覺就吃完了一小碗，見到了碗底她還有些可惜。

　　董家什么大魚大肉沒吃過，家常吃飯其實也不做什么大菜，慣常五菜一湯，葷素搭配，也是精美可口。

　　但這龍鳳粥勝在口味初嘗清淡，再嘗又有余味，那蔥花更是又甜又脆，有著畫龍點睛之效，整個粥品稱不上精致，但確實暖心暖胃。

　　董夫人拿絹帕抿著唇角，她剛剛差點矜持不住，想再要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