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被子
老道這人,乍一看挺不靠譜的,但只要你有足夠的耐心,跟他接觸后就會發(fā)現(xiàn)…………
這人是真特么不靠譜。
經(jīng)過一頓飯的時間,任九日越發(fā)覺得把老道留在身邊很有用,因為他懂得多。
所以,任九日抱著湊個熱鬧的心態(tài),也就答應了老道的提議。
本以為可以順便見識一下所謂的天師術法,比如什么雞血狗血,墨斗桃木劍之類的東西。
結果,老道啥也沒有準備,帶著滿腔對重賞的激情就來到了福紅最后一次出現(xiàn)的地方。
也就是廖屠夫的家里。
此時,老道一臉警惕地靠近這間平房,然后跟做賊一樣,偷偷撕掉了門上貼著的帶有封字的長條。
然后他還不敢自己進去,轉(zhuǎn)身朝任九日擠眉弄眼一陣,再勾一勾手指,低聲道:
“老弟,快跟上,別被人發(fā)現(xiàn)了。”
任九日當即滿臉黑線。
老道這模樣哪像什么天師,這分明就是一準備偷看寡婦洗澡的猥瑣老頭。
還有,這附近根本就沒有人敢來,誰能發(fā)現(xiàn)你,再說了,就算把你發(fā)現(xiàn)了,那又能怎樣?
“老家伙,你別告訴我你在害怕?!比尉湃盏馈?p> 老道聞言,當即豎直身子,反駁道:
“胡說,吾乃八兩道人,精通天師術法,克制一切鬼魅,我會害怕?”
“快看!你身后是什么?!”
“哎喲我的親娘誒……”
老道連滾帶爬地躲到了任九日身后,然后,他往黑漆漆的屋里看去,結果啥也沒看著。
再抬頭,正好跟任九日平靜的眼神對上。
“呵呵,如果老道我說,是為了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你會信的吧,老弟?!?p> 任九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老道正準備露出笑容,就聽任九日說道:
“你現(xiàn)在自己一個人去屋內(nèi)逛一圈,我就信了?!?p> “……”老道。
“呵呵,我真信了你的邪?!比尉湃沼蟹N日了狗的感覺,噴道:
“你特么啥也不會,你就敢來抓鬼?就不怕到時候把我也給害死了?”
老道自覺理虧,唯唯諾諾道:
“老弟,不瞞你說,打從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肯定是個有本事的人,你看你,長得又帥,人也高大,還有錢,又善良,且成熟,還穩(wěn)重……”
“行了行了!”任九日頗有些不舍地打斷道:“一把年紀了,做事還這么沒譜,也不知你是怎么活到現(xiàn)在的?!?p> 嘿嘿,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老道見任九日臉色有所緩和,當即又開始嘚瑟道:
“那當然是因為老道我擁有一雙慧眼啦!”
任九日這下徹底沒轍了。
但事已至此,且街頭的告示都被老道給揭了,這鬼,還得繼續(xù)抓。
不然老道這欺騙城主感情的罪名,足以讓老道被抓進大牢。
只是一想到自己被莫名其妙忽悠過來,任九日就又很期待看到老道被逮進大牢里的樣子。
一旁,白虎忽然有些敬佩老道,居然能把這個大魔王給治得沒脾氣。
仿佛感應到白虎的目光,老道轉(zhuǎn)過頭,對著白虎眨巴了一下眼睛,白虎當即回了一個眨眼。
兩只奇葩,在這一刻忽然達成了某種共識。
“小哥,你有把握嗎?”老道轉(zhuǎn)過身,看向任九日問道。
“不太清楚?!比尉湃論u了搖頭:
“那女鬼連青木宗都找不到,我恐怕也有些懸?!?p> 他能確定的是自己不會有危險,但能否抓住女鬼,他卻不太敢保證。
或許米歇爾在這的話,應該能夠做到。
“嗯……”老道先是面露沉思,然后開口道:“其實,只要小哥你能保證打得過那只女鬼,老道我還是有把握把她給找出來的!”
“哦?”任九日聞言看向老道,似笑非笑道:“總感覺,你這老小子蓄謀已久啊?!?p> “呵呵,老弟說的哪里話。”老道不好意思的說道:
“只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p> “那你說說,咱們該上哪兒找她去?”
老道等的就是這句話,他湊到任九日耳邊,剛想開口,卻被任九日直接推開。
無奈,老道一攤手,道:
“貧民區(qū)那邊有一座老廟,荒廢已久,不過,現(xiàn)在被城主用來給這附近的居民當成了臨時落腳點?!?p> “女鬼就在那?”
“我不敢保證,但是,如果說那女鬼下次會在哪殺人的話,那座廟,一定是首選!”
“給個理由?!?p> “其實,老道我打聽過,這廖屠夫之所以會被選中,是因為他就在女鬼殺人的地方擺攤,
而當時除了廖屠夫以外,還有一個人也在那地方待過一段時間,
而且,那人就住在廖屠夫隔壁的隔壁。”
任九日覺得這推測不太靠譜,說道:
“光憑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你如此肯定吧,第二點呢?”
“嘿,真是知我者任小哥也!”老道當即繼續(xù)道:
“還有一點就是,那女鬼其實名叫福紅,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流傳在青城的一則怪談,
最開始,她是一個人一個人的殺,
后來,她開始殺兩到三人,
直到現(xiàn)在,她殺的人越來越多,就那歐陽家,全家上下足足十一人,全被殺死,
但到這廖屠夫家,人數(shù)卻不增反減,變成了五個人的數(shù)量。”
“這又能說明什么?”
任九日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路有些跟不上老道,這殺多殺少,難道不是因為廖屠夫家總共也就五個人么?
“老弟,你還是太年輕了?!崩系绹@了一口氣,說道:
“那鬼魅精怪,她的實力也是會逐漸增長的,但隨著實力增長,她所需要殺的人就會越來越多,頻率越來越快!
你以為她殺完歐陽家,再殺屠夫一家是個意外,可老道卻覺得,這鬼魅是要成精了!
她之所以選擇廖屠夫,恐怕是把這人心也都給計算了進去!”
“嘶……”任九日聽得頭皮發(fā)麻,好家伙,跟特么聽天書似的。
“你的意思是,她之所以選擇殺廖屠夫一家,是因為她已經(jīng)猜到,事發(fā)后廖屠夫的鄰居們會搬走,然后還會聚集到一起,再等著她去全滅?”
說完這些話,任九日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其中邏輯有些太牽強了,且漏洞百出,如果那些鄰居們就是頭鐵,就是不搬走呢?
如果他們都投靠自己的親戚,而不是聚集在一間破廟里呢?
也太扯了。
“老弟?!崩系离y得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他沉聲道:
“這世界上,不可思議的事情不勝枚舉,但所有在別人眼中不可能的事,往往都會有這件事必然會發(fā)生的原因存在。
只不過,咱們終究還是人,而不是那全知全能的神,所以,老道我從不去鉆那沒用的牛角尖,
這里是現(xiàn)實,不是那酒樓里說書先生講的故事,他們在編故事時還會刻意去講究一個邏輯通順,不然就得被食客們?nèi)枇R,
但現(xiàn)實中有些事,往往看起來就是如此的荒謬,毫無邏輯可言。”
凝視著老道一臉莊嚴之色,任九日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受教了?!彼⑽Ⅻc頭,對老道表示歉意。
老道捋著胡須,默默頷首,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然后,他轉(zhuǎn)過身,表情猛的變得精彩起來。
他服了!他服了??!
老道我真是個天才,憑借一根三寸不爛之舌,可忽悠世間一切敵!
……
……
“莊五,你咋一直在發(fā)抖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破舊的廟宇中,一名老人正對一名躺在地上,全身都裹著被子的男人問道。
男人聽見有人在跟自己說話,當即顫抖得更加劇烈,他甚至不敢把頭露在外面,悶聲回道:
“我覺得……好冷……”
老人聞言,眼中有些心疼,她顫顫巍巍地蹲了下去,本就傴僂的身體顯得更加矮小。
老人幫男人仔細整理著被子,把一些被男人抖出來的縫隙給塞起來。
“唉,自從廖勇出事后,你就一副撞邪的樣子渾身發(fā)冷,喝了好幾副藥也不見好轉(zhuǎn),這樣下去可怎么辦那……”
聽見老人提起廖屠夫的名字,男人當即失聲驚叫起來,仿佛那名字被施加了詛咒一般,讓他無比恐懼。
這男人,赫然就是當初勸廖屠夫換個位置擺攤的邋遢酒鬼。
自從廖屠夫出事后,他連著幾天做夢,夢見廖屠夫臨時前那扭曲表情,然后沖上來掐住他,問他為什么不多陪陪自己!
男人叫得喉嚨都啞了,然后只覺得一股腥甜傳到舌根處。
他竟然把喉嚨都喊出了血。
老人聽到自己兒子那越來越微弱的叫聲,渾濁的眼中有淚花閃爍。
自己這兒子,雖然近幾年來不務正業(yè),但他一直都很孝順。
曾經(jīng),邋遢男人跟廖屠夫一樣,屬于自己創(chuàng)業(yè),他開了一家小茶館,自己一邊做著掌柜,一邊又要當小二,矜矜業(yè)業(yè)地為未來奮斗。
可是后來,由于老人生了一場大病,他不得不賣掉生意逐漸有了起色的茶樓,在家中照顧著老人。
在男人無微不至的照顧中,老人身體終于恢復好轉(zhuǎn)。
但,家里的錢也都花得差不多了。
從那以后,男人就開始逃避現(xiàn)實,每當他看到廖屠夫的肉攤生意火爆時,他就會下意識的去想。
如果我沒有賣掉茶樓,現(xiàn)在應該比他還要瀟灑吧。
廖屠夫雙親走得很早,所以,他的生意沒有遇到過意外,然后,廖屠夫還娶了老婆,又生了兒子。
可自己,卻變成了整天只會喝酒,偶爾還去賭兩把的廢物。
老人對自己的兒子充滿內(nèi)疚。
此時,她滿臉淚水,抱著莊五輕輕啜泣。
廟里,還住著不少人,但他們對這一幕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
直到深夜。
老人在兒子旁邊睡了過去,她的手還下意識地拍著兒子的被子,讓兒子知道旁邊還有人,讓他不會那么害怕。
這樣做確實很有效果。
莊五很安心地睡了過去。
可是,那夢魘卻又來了。
莊五夢見自己在瘋狂逃跑,而身后追著的,就是廖屠夫。
“你別追我了?。?!”
“我他媽勸過你的,讓你趕緊走,你自己不聽??!”
“你是活該??!你是自找的??!”
“我求求你,放過我吧?。 ?p> 身后,廖屠夫忽然停了下來。
就好像真的打算放過他一般。
莊五覺得很神奇,自己后腦勺也沒長眼睛,但他就是能感覺到對方?jīng)]有再追他。
他忍不住停了下來。
結果,廖屠夫在后面突然狂吼道:
“你停下來做什么!”
“她來了!”
“快跑??!”
“快跑?。。?!”
窸窸窣窣……
莊五猛地從夢中驚醒,此時冷汗浸滿了全身。
“他叫我快跑?”
回想起夢中場景,莊五有些發(fā)愣。
他為什么叫我快跑。
不是他在追我嗎?
如果不是他的話?
那是……
“她來了!”
倏地,莊五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
她來了,她是誰,她是福紅!
恐懼開始在心頭蔓延,莊五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還好,他睡覺時用被子蒙著頭,所以沒有出現(xiàn)那種一睜眼就直接暴擊的場景。
此時他無比慶幸自己蒙著被子。
他只覺得,這世間只剩下這張被子,才能帶給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
可是,
下一秒。
莊五宛如觸電一般,
渾身一僵。
他感覺,被子在慢慢挪動……
就好像有人在腳那邊,提著被子的邊緣,正一點一點的把被子拖開。
心跳陡然加快,甚至快要跳出喉嚨!
他想伸手把被子拉住,可是他卻絲毫不敢動彈一下。
空氣仿佛都被凝結成冰,莊五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將呼吸放緩。
慢一點,再慢一點。
就像睡著了一樣。
千萬不能,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醒了!
隨著被子的滑落,莊五感覺自己的額頭已經(jīng)暴露在了空氣中。
外面空氣中那刺骨的寒意,差點直接沖垮他現(xiàn)在那脆弱的心理防線。
緩緩地,
被子,
滑到了眼睛,
然后,絲毫沒有停留地,一直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