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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品女書商

第八章 螳螂大佬捕金蟬

極品女書商 雞丁愛馬甲 2568 2014-05-01 17:09:35

    第二天,守墓人逮住了兩只糟踐蔬菜的田鼠。他把田鼠收拾了,毛皮晾在外頭備冬天用,爪子剁去,細骨頭認認真真全剔出來,只剩凈肉,打開柜子,晃了晃油瓶,上次拿一張狼皮換了一身布衣裳、二角油,這油幾乎沒怎么動過。他很滿意,又把整個瓶子放回去,摘了個大冬瓜,外頭找人好說歹說換了半板豆腐,回來擱著,也不燒。

  這天的夕食[1],他只啃了冷紅薯,沒有喝酒,精神仍然亢奮,像灌下了半壇子夠勁兒的米酒,腦袋暈乎乎的,干什么都有興頭。太陽落下去了。安城的東邊、南邊有山,西側(cè)、北側(cè)都是平原,它每次落下去的地方都在山線和平原線的交接處,落得比山頭更低一點時,艷紅噴出光焰來,像一支火炬,金粉流麗的、照亮了從西邊奔流而來的云曉河。守墓人到田里,掐了半籃子嫩南瓜藤、兩根當齡萵筍、一把蔥、半個蒜頭,回來支起湯罐,燒開了水,豆腐扔進去滾著。他開春打的一只狼——就是狼皮已拿出去換東西的那只——當時吃了大半,剩下一只腿、半片背脊,制成了肉干,如今也在最肥美的部位拉下一條來,切細了,一并丟進罐子里慢慢燉著。

  萬家炊煙,還有工坊里熬紙漿、煮蠶絲的煙,融和在一起。

  太陽下去了,云倒?jié)馄饋恚盟颇簾煶靡鼓?、彌漫了夜空。月亮露不出臉來,但天空并沒有漆黑一團,仍然微微發(fā)亮。這微光不知從何而來,仿佛是白晝結(jié)束后的余光,完全靠著慣性維持在那里,比黑夜白一點、比白晝黑一點,是種難以捉摸的灰色。在這樣的灰夜,什么事都可能發(fā)生。

  守墓人深埋著頭。他在期待什么事呢?什么都好,他不敢說出來。他害怕什么事都不發(fā)生。

  他換了那身新簇簇的布衣裳,卷起袖口,粗糙而有力的大手毫不費力的把嫩南瓜藤上的絨毛、細刺全都揉掉,將藤葉上的筋也揉酥,和面一般捏成一團,在砧板上剁碎了。之后再干點什么?他很清楚。接下去應該烹調(diào)。但是,如果菜燒好了,她沒來,怎么辦呢?如果菜冷了,她還沒來,怎么辦呢?

  他高大身軀呆呆對著小砧板站著,沒了主意。

  窗外窸窸窣窣的響聲。也許是她?不,也許是耗子。他抬起頭,不,不是耗子,是她。

  寶刀懷中拎出兩只死麻雀,高高舉起,并歪了歪頭。

  守墓人緊張凝視她的臉,像讀著一本他不懂的書。輕視、厭惡、畏懼、不屑?沒有!都沒有。那些全屬于他自己的妄想。她只是個自帶了食物、想來加入他的夜宵的客人。她舉起食物,歪頭向主人打招呼、請求進來呢!

  聽說彬彬有禮的吸血鬼要得到主人的同意,才能進屋。守墓人笑起來:他不在乎她是什么。他也不在乎她會把他變成什么。他是主人、她是客人,就這樣。

  狼肉煮濃、豆腐也滾老了。正要老豆腐才更入味呢!他支起油鍋,把綠萵筍和蔥蒜切進湯罐,給湯加點清味,油鍋燒熱了,里面汪汪的是他幾乎所有存油。他毫不吝惜把田鼠肉放下去,炸得金黃酥脆,盛進潔白新香的葫蘆瓢,剩下那點油,倒進半鍋嫩南瓜藤,翻炒了,直炒到藤葉變得墨綠,散發(fā)出青菜、白菜都沒有的豐厚異香。

  寶刀已經(jīng)跳窗進來,把麻雀拾掇了,依然串在筷子上烤著。

  他們的豐盛晚宴,再一次開動。吃著吃著,寶刀從食物中抬起頭:“伯伯,咱們養(yǎng)幾只**?可以吃雞蛋、還有雞肉。”守墓人答道:“好。”

  寶刀的夜游生涯就這樣繼續(xù)下去了。奇怪的是,她跟守墓人,誰都沒有問對方的名字。就守墓人來說,他的世界很簡單,只有“我、這一個、那一些”。他自己是“我”、寶刀是“這一個”、其他人全部都是“那一些”,這樣就可以了。再說,他還有點迷信,怕多嘴問了太多問題,會把老天派下來的這個小伴侶嚇跑呢!——就寶刀來說,她的世界也很簡單。她希望日子過得很好玩、并且很好吃。如果沒有,那么找也要找到。守墓人的小屋,就是她找到的好玩又好吃的地方,所以守墓人在她心里就是好人了。她管他叫“伯伯”,這位伯伯有沒有其他名字呢?對她來說都一樣,毫無關系。

  大管家來方這陣子總不在山烏檻,在外頭跑來跑去的,聽說簡竹派他去兜攬生意。寶刀也不太懂,只覺得少了一個“巡海夜叉”,她溜出去夜游更自由些。

  寶刀根本沒發(fā)現(xiàn),就算簡來方在,也不會扣住她。

  簡來方有時候投給她的,是憐憫的眼光,那么隱蔽,連朱兼思都沒發(fā)現(xiàn)。他那點柔軟,像深海底最內(nèi)向的蚌,還沒徹底吐露,就被濃密影子重重埋藏了。眼皮垂下,再抬起,又是沉默、含蓄、勤懇、能干的大管家。

  簡來方這幾日辦的是要緊事。只因山烏檻格局確實太小了。簡竹遠道而來,拉開長駐安城的架式,當然不會只為了得手一個小作坊。

  山烏檻只是個墊腳石,簡竹踏著它,想往哪里走?

  山烏檻前生是紙商作坊不假,但慕華家大業(yè)大,不把它放在眼里,拿下它后,只把它當雜役作坊用。一年到頭交給它的任務,除了替外面理蠶繭、順便造赫蹄,就是作麻料的加工,都是辛苦而粗糙的活計,不涉及造紙的中心環(huán)節(jié)。山烏檻的這班伙計們,自己造不出紙來。

  何況,安城最精美而負盛名的出產(chǎn),是紡織品。絲綢、花緞、輕紗、細帛,挑、染、緙、織,異彩紛呈,幾百年、幾十代人的心血結(jié)在里頭。那才是真正的藝術。紙張?只是附帶而已。

  簡竹有野心,當然得往紡織業(yè)上走。山烏檻吞吐大批蠶絲,而蠶絲是綢緞不可或缺的原料。依桑邑有見識的商家看來,買下山烏檻,正是簡竹要進軍紡織業(yè)的第一步。

  簡來方這幾日勤勤懇懇,確實在看一些跟紡織有關的產(chǎn)業(yè)。桑邑以“?!睘槊瑥V種桑、多養(yǎng)蠶,絲業(yè)非常興旺,大家生意都不錯,哪兒那么容易就有現(xiàn)成的店鋪倒手給他?連慕華倒下來時空出來的好店,也早被人家搶走了,絕不能便宜給他!簡竹心里清楚,必定給簡來方做過指示了。簡來方來來去去,忙而不急,無非多走多看、尋找機會而已。

  他們不急,桑邑有個大佬卻看他們不順眼了。

  慕華倒后,這位張姓大佬勢力更大。簡竹想在桑邑扎根,張大佬覺得礙眼,聽說簡來方受命東奔西走找鋪子,他倒笑了,跟底下人耳語幾句。

  兩天后,簡來方看到了一個合適的絲鋪,鋪主人也有意出讓。他忙不迭的向簡竹報告??上т佔犹?,鋪銀不菲,簡竹出不起。

  再過兩天,有個“且再川”商號,主事人叫作陳雍,非??蜌?,表示愿意借銀子,而且格外優(yōu)容,還款期限都不用寫,等簡竹買下那絲鋪,手頭寬裕了,再還他就好。

  簡竹向陳雍深深道謝,立即簽訂合約。

  兼思暗地里搖頭,拖把又在地上寫字,這次寫的是:螳螂捕蟬。

  寫完,他自己搖頭笑笑,再把字全抹去了。

  那些人搗什么鬼,如此顯易。沉敏如簡老板,不必別人提醒了吧?

  [1]古人有一日三頓制、一日兩頓制,兩頓制分為朝食和夕食,朝食在七點至九點、即辰時,夕食在下午三點至五點、即申時。因此辰時又稱為食時、申時又稱為哺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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