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藏間的隔壁是一排空的小房間,里面擺著好多上下雙層床,在過去這里可能是個地下兵營,供守衛(wèi)休息之用。在這些休息間的盡頭,一扇厚重的大門阻隔著,另一面的墻上掛著醒目的指示牌,上面寫著“食堂”。
食堂已經(jīng)被食人妖改成了廚房。西格爾輕輕推開門的時候,正看見那頭食人妖用雙手巨劍剁肉。從滑道里送下來的那個人已經(jīng)被肢解掉,胳膊和腿放在一個木桶里,身軀和頭顱正在食人妖的肉板子上。案板下面還有專門的一個桶來接淌下來的鮮血。
西格爾的胃如遭痛擊,實在忍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來。他扶著門框才勉強沒有被這血腥的一幕擊倒。那食人妖看到了西格爾,開心笑了起來:“加餐?而且都不用清洗內(nèi)臟!”
這個怪物直接把人類用的雙手巨劍投擲過來,就像是在甩一把普通的飛刀。
西格爾感到威脅,趕緊向后跳,順手關(guān)上了大門。雙手劍砰的一聲砸在了厚厚的門板上,約有一半劍身穿透過來,另一半還卡在外面。
透過門上的破洞,西格爾看到食人妖正在沖鋒。
他扔下門就開始逃跑,用力向篝火房間跑去。食堂的門在轟隆巨響中變成了碎片,就連整個地下軍營都在顫抖。食人妖在后面大喊:“我想聽故事,我想吃掉你!”
西格爾躍進篝火房間,從腰上解下一個小袋子拿在手里。他頭也不回,向轉(zhuǎn)角后的通道跑去。食人妖也不多想,跟著沖了進來。他覺得腳下一絆,被一個繩套拉住了腳腕。巨大的食人妖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西格爾接著從拐角轉(zhuǎn)了回來,他把手上的袋子用力灑在地上,造成一大堆鐵珠在地上亂滾。食人妖想要站起來,可是他的腳總是打滑,只能放慢動作小心爬起。
這些鐵珠是莉亞師傅讓杰夫找來的,用來訓(xùn)練西格爾的平衡能力,結(jié)果全都用在了食人妖身上。力大無窮的怪物平衡性并不好,他現(xiàn)在不敢太快轉(zhuǎn)身或者移動,否則就會摔倒。
西格爾在訓(xùn)練中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種環(huán)境,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他通過與上一只食人妖的戰(zhàn)斗,初步知道了這種怪物的弱點。在如同舞蹈般旋轉(zhuǎn)的刀光中,西格爾總是朝著那些脆弱的血管和肌腱下手。即便食人妖恢復(fù)能力超常,他也不能把流出來的血吸回去。而斷裂的肌腱更是進一步遲緩了怪物的動作,形成西格爾的戰(zhàn)斗優(yōu)勢。
食人妖的一只腳腕還被繩索捆在酒桶上,這讓它移動的時候如同拖著沉重的船錨。西格爾先是砍斷了彎刀,然后又拿起墻邊的生銹巨劍繼續(xù)攻擊。足足有幾百回合之后,他才終于把食人妖放翻在地上。
食人妖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從他最新的傷口處基本已經(jīng)流不出什么血液——都在戰(zhàn)斗中被放光流盡了。西格爾拖著雙手劍,站到食人妖肩膀旁邊,他努力高舉起巨劍,要把怪物的腦袋砍下來。
在刀落下的那一剎那,食人妖突然動了。他抓住手邊的酒瓶碎片,一下子捅向西格爾的肋間。疼痛讓西格爾身子劇震,但他還是咬牙把巨劍揮砍下來。食人妖的頭顱滾落在一旁,而西格爾右腋窩下面全都是血。
還好穿著鏈甲衫,碎瓶子只是捅穿了皮膚,并沒有傷到內(nèi)臟。西格爾撕下褲腿,壓緊傷口,進行了簡單的包扎。隨后他把食人妖腦袋踢進了火堆,然后一歪一扭的往回走。
費了好大的力氣他才掙扎著回到旅店。在門口,他看到比爾爵士正在備馬,莉亞師傅也全副武裝準(zhǔn)備出發(fā)。精靈第一個看到了西格爾,驚呼一聲,趕緊沖上來扶住他。爵士則直接把他抱了起來。西格爾只覺得一陣放松,然后昏了過去。
在旅館二層的房間中,西格爾已經(jīng)沉沉睡去。精靈檢查了他的傷勢,并且利用游俠的法力處理好傷口。西格爾疲憊極了,他的體力和精力都達(dá)到極限,睡眠現(xiàn)在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療法。
比爾爵士在旁邊的房間里,坐在椅子上,西格爾搶回來的信函放在一邊的桌子上,已經(jīng)打開。爵士的神色很沉重,陰云密布著。他一言不發(fā)的望著窗外,直到莉亞走了進來。
“西格爾怎么樣?他會好嗎?”爵士急切地問。
“放心吧,他沒事了,現(xiàn)在好好睡一覺,就不會有事了?!崩騺啺参克?,說到。
“真是個好孩子。你看看他拿回來的半片彎刀,難以想象他都經(jīng)歷了怎樣的戰(zhàn)斗?!北葼柧羰繐u搖頭,隨后說道:“看到他留下來的紙條,我都嚇了一跳,居然去找食人妖的麻煩。這惹禍精?!?p> “都是給正義感驅(qū)使的,你可真算找了個好徒弟。”
“不,他不是我的徒弟,而是騎士扈從。他要從我這里接過騎士頭銜的。”比爾爵士對精靈說:“你才是他的師傅?!?p> “是不是你也在算計矮人和大笨蛋?”莉婭想到了另外兩個好朋友,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她說:“大笨蛋其實也不用算計,只要請他吃飯就好。矮人則很穩(wěn)重,不會隨便聽你說。不過我可以激將他一下,每次他都上當(dāng)?!?p> 爵士則仍沒有什么表情,他的思緒并不在精靈所說的事情上。
莉亞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走上前去,拿起了那封信。信件很短,但是里面卻潛藏著陰謀。這個計劃由樞紐堡的奇拉子爵發(fā)起,由食人妖出手,和王子殿下的性命有關(guān)。
“這說不通??!”莉亞皺著眉頭說道:“斯塔特一族出自繁星王國,奇拉子爵更是一直想恢復(fù)伯爵的爵位,巴結(jié)王子都來不及,怎么可能要謀殺他?”
“這理由過于牽強,但這本身就是連環(huán)的計謀?!北葼柧羰柯恼f道:“正因為事情過于詭異才會更加引導(dǎo)人們的遐想。不論這件事情成不成功,奇拉子爵一定會被推上風(fēng)口浪尖。這片土地上有誰是奇拉子爵的敵人?”
“總不會是我們精靈吧?”莉亞驚訝道:“我們才不會使用栽贓嫁禍這種邪惡手段呢!只有人類才這樣做?!?p> “是的,我知道,我了解你們。但是樞紐城的人不了解。即便不發(fā)生戰(zhàn)爭,精靈和這里的關(guān)系也會大大緊張?!北葼柧羰糠治龅溃骸巴踝尤羰撬懒?,樞紐堡絕對會被掀翻,你們精靈的新林也難逃戰(zhàn)火;如果王子不死,奇拉子爵也會為了避嫌向新林進軍。這兩種情況下,最終得利的只有一個地方——深水城?!?p> “深水城和這有什么關(guān)系?”莉亞不明白?!澳銈?nèi)祟惖年幹\也太復(fù)雜了吧?”
“沒錯,我也覺得這件事過于復(fù)雜,有點不像真的?!北葼柧羰咳嗳囝~頭,低聲說道:“我只是個直來直去的騎士,受不了這些貴族間勾心斗角的事情。以我的智力也就能思考到這個程度而已。而且整件事情還有一個地方無法解釋:那些食人妖為什么在子爵的城堡下面,奇拉-斯塔特到底扮演了個什么角色?”
“讓我喘口氣吧,簡直要把我繞死了?!崩騺啺崃藦堃巫?,無力的倒進去?!拔椰F(xiàn)在明白為什么艾琳特矮人總是覺得你麻煩了,我現(xiàn)在也有這種感覺?!?p> 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比爾爵士說道:“目前只有一種可行的選擇——我要去找晨曦守衛(wèi),保護好王子的安全?!?p> “我和你一起去?!崩騺喠⒖袒貞?yīng)到。
“不,你帶著西格爾去找艾琳特,月食節(jié)之前就呆在龍獅崖那里。我身上有爵位,行動起來會方便些。而且都知道奇拉子爵和精靈有矛盾,你也就不要出現(xiàn)了。這件事情不要告訴西格爾,只說我拿著信去找重要的人了,你們也盡快離開樞紐堡,最好今晚就走。如果一切順利,我會盡快和你們會合。記得別讓矮人吞了我的那份!”
說完,比爾爵士站起身來,把信件仔細(xì)收好,放在貼身的口袋里。他把武器和一切戰(zhàn)斗用的物品都帶好,和精靈告別,準(zhǔn)備即刻上路。
他停在西格爾沉睡的房間門口,猶豫了一下又走了進去。他抬起手來,想要摸摸西格爾的黑頭發(fā),但是停在空中,然后又收了回來。比爾爵士微笑著給莉亞說道:“好好管教這個小崽子,別讓他得意忘形。”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騎馬離開了。
西格爾覺得自己做了一個美夢:他躺在大海之上,不需要船,他只是簡單的仰臥在水面上,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沉沒。天上繁星閃耀,月光皎潔,微風(fēng)吹動云彩輕輕從天際線上飄過。過了一會兒,月亮西沉,朝陽升起。太陽在天空運動,灑下溫暖的熱量。海面如同鉆石般閃耀,波浪緩緩涌動。然后夕陽灑下的光輝,將整個天空和海洋映照成一片火紅。西格爾在水面上坐起身來,朝南方看。一只巨大的紅色火鳥從海平面飛了起來。
然后他就從車上坐了起來。
西格爾認(rèn)了出來,這是杰夫的四輪貨車,車廂里鋪上了稻草減少顛簸。莉亞師傅正駕著車,三頭騾子溫順地拉著貨車前進。她的馬和西格爾的馬駒老老實實跟在貨車后面。
“莉亞師傅,咱們是去哪?”
“要離開樞紐堡,西格爾。你帶回來的信很重要,比爾爵士拿著信去找晨曦騎士報告,杰夫和他在一起,打點些瑣事。你和我則另有要事,繼續(xù)向西向北,去矮人的山丘。你現(xiàn)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fù),好好休息吧?!?p> “哦?!蔽鞲駹柎饝?yīng)一聲。他躺了回去,看著樞紐堡高大的石墻在夜色中逐漸消失,那些房子中的亮光和歡聲笑語也漸漸隱沒。今晚基本沒有月亮,所以城堡整個都是黑的,現(xiàn)在看上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墓碑,在城墻上巡邏的士兵影影綽綽,好像扭曲的鬼怪。西格爾搖搖頭,猜測自己還沒有完全從食人妖的戰(zhàn)斗中恢復(fù),還是會出現(xiàn)幻覺。他又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想到了老船長,想到了比爾爵士,還有侏儒和齙牙水手。他努力回想麥芽-小拇指的樣子,但是卻覺得那個形象逐漸模糊,怎么也記不真切。在迷迷蒙蒙之間,西格爾離開了樞紐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