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是天下之都,是大漢的國祚所在,這里,不只是有著天下共主的當今天子、皇帝劉宏,有著大漢“家天下”的主角劉氏,有著整個漢室朝廷里面,最頂尖的文官和武將,有著大量的當朝權貴,還有著幾支精銳的護衛(wèi)之師,禁衛(wèi)軍、羽林軍等等等等,甚至就連這里的百姓,仿佛也都是驕傲的。
只是如今,這種驕傲,卻是被狠狠的打在了臉上、踩在了腳下,整個洛陽,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混亂和糜爛的局面。
而此時,在洛陽城東段,此時在其中一個破落的小街道的盡頭,一間普通的平房里面,一個身著白袍、頷下短須的中年文士,正坐在一張炕席上,雙手捧舉著一個瓷杯,淡淡的抿了一口杯中清茶,閉著眼睛微微沉吟了一會兒,才開口道:“事情進展如何了?”
在文士的身邊,躬身站著一個彪形大漢,穿著簡單的麻衣,身型顯得十分高大,但在文士面前,卻又有著非同一般的恭敬,而且整個人都保持在一種十分安靜的狀態(tài),在文士剛剛沒有開口的時間里,一直都是這樣沉默著不發(fā)一言,直到聽到了文士開口問題,才又躬了下身子,恭聲道:“我們派去的人,至今不見音信,恐怕都……全軍覆沒了……”說到這里,聲音中有了一絲干澀,顯然這個結果,并不是他能夠接受的,或者說不在他考慮范圍的。
文士漠然點了點頭,問了一句:“一共多少支隊伍?”
大漢幾乎是下意識的擦了擦額頭,回復道:“總共、總共大概是有四支……”
文士聽著卻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只是淡淡說道:“我早說過了,不要小看他!”
雖然文士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么情緒,似乎真的沒有把這當一回事,但大漢卻是感覺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上前一步,靠近了文士,大聲解釋道:“先生,是某家該死,不聽先生所勸,太過輕敵以至于破壞了先生的計劃,否則若不是如此的話,那么……”后面的話,卻是直接讓文士擺手打斷了。
文士齊身自炕席上站了起來,走了幾步,到了房間的窗邊,望著窗外,半晌沉默無語。
大漢在身后,惴惴不安,等到文士回過身來時,趕緊上前一步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詢問道:“要不然,我再派人……”
文士聽了這話,卻是哂然道:“再派人,你還有人可派么?”聲音中透露出了強烈的不滿來,不過也只是抱怨似地說了這么一句,旋即輕嘆道:“其實,便是我們看重了他,可咱們,還是小看了現(xiàn)在的洛陽??!”
“嗯?”大漢有些聽不明白,“什么意思?”
“你以為,一個小小的內(nèi)宮侍衛(wèi),頂多再加上一個將軍的名號,能有著那么大的能量,一個人抵得住數(shù)年的籌備?”文士說這話時,似在追憶,而大漢聽得出,里面似乎也有些疑惑,看起來,也并不是什么都了解通透的,不過想到這里,他不由得又是一陣冷汗,聽說這位“先生”,可是有著“讀心之術”的,可千萬不要被他看穿了,讓他知道自己對他有什么不敬的想法,那可就糟糕了——這樣想著,大漢心中更加畏懼,臉上卻是顯得更加恭敬,趕緊上前去又一拱手道:“愿聞其詳……”
文士似乎還有些享受這樣的感覺,輕咳了一聲,淡淡道:“如今天下風雨飄搖、劉家的統(tǒng)治搖搖欲墜,漢室已經(jīng)根基不穩(wěn),然而,龍脈卻未斷,香火仍可續(xù),這是天不愿亡大漢?!?p> 文士說的有些玄,不過大漢聽不懂,卻也很信服,點了點頭,附和道:“所以師傅才會一直隱而不發(fā),實際上是一直在等待機會,可恨的是,出了個叛徒,將全盤計劃出賣了,逼得師傅不得不提前舉事,倉促之間,準備不足,才會如今日這般……”
文士贊賞的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說“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大漢則是憨憨的撓頭一笑。
不過文士轉口又道:“對,也不全對,你師傅當初所想如何,已無從考證,反正不會是今天這番狀況。天下看似烽煙四起,被你師傅攪得一團亂麻,但其實仍未動搖到根基,朝廷有余力征伐,自然也有能力自保,洛陽乃是一國之都,代表的更是漢室朝廷的尊嚴和龍脈所在,遑遑而不可侵犯焉,咱們這是……挑錯了時機?!?p> 大漢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文士不等他全明白過來,便自顧自繼續(xù)道:“所以當初你要實行那個計劃的時候,我才會一直勸阻,可惜……”聽起來,語氣里倒有幾分責備和不滿,可也僅此而已,這二人的關系,到著實令人有些想不透。
大漢聽了文士最后一番話,面頓時臊得通紅,囁嚅道:“某家……這不是……這不是為元義報仇心切么?”
“哼!”文士冷哼了一聲,可并不買賬,“若真是要報仇,何以等到今日?”要知道,那個“元義”,將近半年前就死了,大漢這句話,顯然有些站不住腳。
大漢被挑破了,卻反而不覺得尷尬了,還是避開了這個話題,問道:“那么這一次,難道就這么放棄了?”
“誰說我要放棄了?”文士似乎有些差異,旋即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容來,語氣更是足以讓聽到的人狠狠自內(nèi)心里打一個冷顫:“就算是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更何況,咱們怎么樣也不會死,一樣拉上不少墊背的……”
“呃?”大漢不免愕然,聽不太懂對方搞的什么主意,不過他雖然平素憨厚,而且不善于用腦筋,但并不笨,結合一下情況,頭腦微微一轉,便想通了幾點關鍵,突然尖聲道:“莫非你,是想要舍棄那些……”
文士不置可否,只是說道:“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出路。不信你出去看看,這外面的那些人,可還沒有走呢,雖說他們隱藏的好,可還是有些馬腳暴露了出來……可是咱們就算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又有什么辦法,難道還要和他們再硬碰硬下去了?”
大漢眼角流露出一絲極度的不甘,文士心里不由暗嘆一聲,只能夠再下一劑猛藥了:“若是……真的讓他們逮住了,那么,你的師傅……他的全盤計劃……還有,他的背后……”文士這話說的雖然極其隱晦,甚至會給大部分人前言不搭后語的感覺,但他知道大漢一定聽得出來。
有的時候,話說到一半就好,明曉其中內(nèi)情的人,自然不需要說明太多,就能夠理解,大漢顯然正是這類人,聽了文士的話,眼中一抹痛苦之色晃過,旋即喃喃道:“為了師傅的大業(yè),看來只能夠犧牲兄弟們了……”
文士重重拍了一拍他的肩膀,沉聲道:“不要悲觀,一切,從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呢……”
大漢點了點頭,明顯有些提不起精神,過了會兒才道:“先生待會兒,是和某家一起走還是……”
豈知文士卻是搖了搖頭,“我并不打算走了……”
“呃?”大漢大吃一驚,“先生這是……”
文士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以后,你就會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