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露餡了?!绷赐ぬ拱住?p> “大叔很討厭我?”
“算不上?!?p> “我連讓大叔討厭的資格都沒有啊?!?p> 柳敬亭看著屏幕,沉默下來,彌琥的頭像沒有再亮,或者在等他說話,或者去洗刷,或者在跟室友聊天。
刀花也在等。
柳敬亭沉思了片刻,開始敲鍵盤:“既然說到這里,既然你口口聲聲叫我大叔,我今天真有兩句話想跟你說,你耳朵洗好了嗎?”
刀花回了一個頑皮的表情,后面加一句話:“全都洗得很白了,大叔請吧?!?p> “首先,就是你這種說話方式,你是不是覺得這樣說話特別有個性,特別能彰顯出自己后現(xiàn)代非主流的先鋒氣質(zhì)?”
“是有怎樣?”
“那我告訴你,后現(xiàn)代個屁,非主流個屁,先鋒個屁,你以為說話帶幾個性器官就是先鋒,走下三路就是個性,我告訴你,不是,完全不是,那就是矯情,就是做做?!?p> “還顯得沒教養(yǎng)對不對?”
“可以這么說?!?p> “大叔現(xiàn)在一定覺得自己特別崇高,特別有道德優(yōu)越感吧?”
“還別說,我真有?!?p> “你以為你什么都知道?你以為自己是上帝?你寫書寫腦殘了吧?”
不等柳敬亭回復(fù),刀花繼續(xù)回道:“其實你什么都不知道,不過就是自己設(shè)定,自己推測,自己演繹,然后自以為是地得出結(jié)論,而已!”
柳敬亭冷靜地回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自己有過一個非常悲慘的過去,或者曾受到過什么刺激,你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對這個世界沒有安全感,這種背景設(shè)定太老套,根本沒有必然聯(lián)系?!?p> “看吧,典型的自我推論,我從來沒有那么說過,我的過去一點也不悲慘,我媽很漂亮,我爸很有錢,你寫一輩子書的稿費都未必有他十分之一的身價,坦白跟你說吧,我就是傳說中的富二代,不然怎么可能抵抗得了宮承恩那個二世祖的金錢攻勢,那個傻瓜以為我是什么人窮志堅的灰姑娘,請我吃一萬塊錢一頓的大餐,送我兩萬塊錢的包包,如果我真是灰姑娘,早就跪在他面前為奴為婢,姿勢任他挑了?!?p> “這么說,這些純粹是你的個人愛好?”
“你推論呀,你不是很懂設(shè)定嗎?”
“平輩之間的交流不方便扯上父母?!?p> 短暫地停頓,刀花回道:“你猜到什么了?”
“沒有?!?p> “男人都這么虛偽,你這樣,宮承恩也這樣?!?p> “同意?!?p> 再一次停頓,柳敬亭看到屏幕上出現(xiàn)一段令他大吃一驚的文字,刀花的對話框顯示道:“五歲的時候,我親眼看到我那個禽獸爸爸強暴我媽?!?p> 這樣的情況讓柳敬亭大感意外,兩世為人的他自然知道世上有種說法叫做婚內(nèi)強.奸,可是他怎么也無法把這種情況和王芊芊聯(lián)系在一塊。
有人曾說,人的自我意識在目睹父親第一次毆打母親的時候,就停止了成長,剩下的只是本我和超我在慢慢長大,這種不平衡也造就了很多藝術(shù)天才,刀花難道也是如此?
“大叔你怎么不說話了?是不是在內(nèi)疚?”
柳敬亭回了一串省略號。
“就像你說的,我的確有個悲慘的過去,哈哈哈……大叔你被騙了?!?p> 柳敬亭一愣,看到刀花回道:“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對自己的信心,沒想到一試就露怯,這樣缺乏自信,怎么能成為一個好的小說家?”
柳敬亭回了句“我努力吧,先下了?!蹦涿畹匕l(fā)了一通脾氣,最后竟是這樣的結(jié)果,柳敬亭真有些泄氣。
“不要生氣,我知道你是和大嬸鬧別扭,找我撒氣呢,我很喜歡,說明你漸漸把我當(dāng)朋友了?!?p> “哦?!?p> “你少惡心我,我說完自動消失,你別理我就好,我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因為我之前交過一個王八蛋男朋友……”
刀花如泣如訴地又說了一個愛情悲劇,最后柳敬亭回復(fù)三個字:“我不信?!?p> “這就對了,和你一樣,我也喜歡編故事?!?p> 柳敬亭沒有再理會刀花,也沒有再給彌琥留言,直接退了WC,關(guān)了電腦,抬頭對室友們說:“軍訓(xùn)結(jié)束后我請大家吃飯?!?p> 趙侃和于小樹各自從電腦屏幕前移出腦袋,歡快道:“謝亭哥!”
柳敬亭看著正在演算一道數(shù)學(xué)題的孫信陽,道:“老孫,到時叫上嫂子,大家也見見面。”
于趙兩人紛紛應(yīng)和。
孫信陽有些為難地看著柳敬亭,道:“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時間?!?p> “嗯,你跟她說,如果真沒有時間,那就下次再見,你一定要到的?!?p> 孫信陽點點頭。
柳敬亭臨時起意請客吃飯,一則是因為《白發(fā)魔女傳》進展無比順利,一則是為了排遣和彌琥冷戰(zhàn)的郁悶,最重要的自然還是想聯(lián)絡(luò)一下室友感情,特別是想了解一下孫信陽的難題。
軍訓(xùn)匯報演出在市政府大樓前進行,市里五所中學(xué)共同參加,演出當(dāng)天,雨神特別應(yīng)景地下了一場大雨,將氣氛渲染得更加肅穆,同學(xué)們?yōu)榱吮硎咀约猴L(fēng)雨不動的大無畏精神,臉上鄭重神情、軍姿挺拔程度尤勝往常。
大樓內(nèi)的領(lǐng)導(dǎo)們非常欣慰地看著這一幕,頻頻對同學(xué)們揮手致意,校園記者后來熱情洋溢地寫道:“圍觀群眾無不看得熱淚盈眶?!?p> 演出結(jié)束之后,同學(xué)們飛奔回寢室換衣服,柳敬亭剛到男生寢室大門口,看到傳達室前的黑板上寫著:“柳敬亭到傳達室領(lǐng)姜湯。”
不用猜,自然是彌琥的手筆,柳敬亭短信她道:“謝謝你的八寶粥,很好喝,明天一起吃飯嗎?”
彌琥回道:“我從來沒煮過八寶粥,明天要考試?!?p> 柳敬亭笑回道:“門衛(wèi)大爺給我的八寶粥呀?!?p> 不一會,傳達室的電話響起來,柳敬亭微笑著接起來,捏著嗓子道:“男生寢室傳達室,請問找哪位?”
“大爺你好,我是那個留姜湯的胡小米,給柳敬亭的,不是八寶粥?!?p> 柳敬亭恢復(fù)本來聲音,道:“謝謝米米,姜湯很好喝?!?p> “你,無聊!”
……
作為暴發(fā)戶偽土豪的柳敬亭,選擇了校園內(nèi)檔次最高的餐廳,趙侃和于小樹一邊嘖嘖稱贊柳敬亭深藏不露的土財主氣質(zhì),一邊對這架餐廳評頭論足,然后于小樹突然想到什么,問柳敬亭:“學(xué)嫂不來?”
柳敬亭揮手道:“鬧別扭呢,不理她?!?p> “孫嫂呢?”
孫信陽黯然搖頭。
柳敬亭看著孫信陽,似有意若無意地問道:“老孫,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煩了?”
孫信陽仍是搖頭,柳敬亭還要說話,忽然靈機一動,點了點頭,看向于趙二人,使了個眼色問:“喝白的還是啤的?”
二人會意,道:“咱們兄弟今天拼啤酒,不醉不歸?!?p> 柳敬亭直接叫了一箱啤酒。
半個小時后,在柳、于、趙三人連番敬酒下,孫信陽終于顯出醉意,柳敬亭趁機道:“老孫你說,為什么那些女生就那么愛鬧脾氣?”
柳敬亭醒翁之意在醉翁,當(dāng)然是為了套孫信陽的話,然后孫信陽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九月將去,秋意漸濃,綠了一夏的葉子開始枯黃掉落,校園內(nèi)交錯的道路上隨處可見這種無奈的落葉。
彌琥在WC上更新了一條最新狀態(tài):“今天照鏡子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長了一根白頭發(fā),看來真是高考使人老?!?p> 在彌琥感慨自己少年華發(fā)的時候,柳敬亭恰好也把《白發(fā)魔女傳》推到了第二十六回,也是本書最核心的一回:【劍闖名山,紅顏覓知己;霞輝幽谷,白發(fā)換青絲】
【玉羅剎翻身坐起,濕淋淋的頭發(fā)披散肩頭,極不舒服……玉羅剎道:“難道我還在夢中未醒?”把手指送人口中,用力一咬,皮破血流,疼到心里。這絕不是噩夢了。玉羅剎急忙將長發(fā)攏到手中,仔細一看,那還有半條烏黑的青絲?已全斑白了……】
這一幕絕對可以列為武俠小說最為經(jīng)典的場景之一,因為自此以后,武俠小說中出現(xiàn)一個新的概念——“為情白發(fā)”,后期模仿者不知凡幾,包括金庸大師塑造十六年后的楊過,都不能不說是對此有所借鑒。
柳敬亭完成這一章之后,終于忍不住發(fā)給了彌琥,算是對她那一根白發(fā)的回應(yīng)。
許久之后,彌琥回了一句:“卓一航是個懦夫!”
……
“先印二十五萬冊,公布出去的話,就說是五十萬吧?!?p> 《天羅樓》發(fā)售在即,薛慕亮開始布置推廣工作,“讓洛暗也寫一篇序,可以直接發(fā)到微型博客上,論壇那邊動靜再大一點,再挑挑古庸生,但是不要人身攻擊?!?p> 陳印接道:“《七劍下天山》的連載果真還在繼續(xù),看來他們真不準備參與十月這場亂戰(zhàn)了?!?p> 薛慕亮道:“愛惜羽毛嘛,要么就是饑餓營銷,對我們來說無所謂,伊水安的書不是要出了嗎?”
“陸藝籌說十月可能有驚喜,估計就是指的這個?!?p> 薛慕亮搖搖頭,道:“伊水安早前就說新書在準備了,不算驚喜,應(yīng)該是韓朔?!?p> 陳印恍然點頭。
“斷刀和琴瑟的書是哪一天?”
陳印轉(zhuǎn)頭看著吳曼,吳曼接道:“斷刀是一號,琴瑟說是拖了稿,可能要到五號,我們的時間要調(diào)整嗎?”
“不用,海報都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我們就準時一次吧?!?p> 薛慕亮說完,三人會心一笑,對即將開場的好戲表現(xiàn)出充足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