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辰再上班的時候就沒再見到小白，如喬北辰所想，離職是他最好的選擇，跟喬北辰之間的交易也就更少了幾分被人知道的危險。
23樓的副總辦公室，中鼎集團副總經理左如芒長嘆一口氣。桌子上五十幾份檔案他已經瀏覽過三遍，之于鐘耀來說，情況不容樂觀。
也許除了鐘耀的母親之外，最想看著鐘耀能獨當一面的就是左如芒了。
他跟鐘博鼎一樣，是鐘大太太的父親、財經界泰斗學者蔡嶼的得意門生。據說中鼎的董事長鐘博鼎當年只是萬千退伍兵中的一個，后來發(fā)奮讀書又考上了帝都大學。鐘博鼎大學畢業(yè)后直接迎娶了蔡嶼教授的小女兒。有蔡嶼教授滿天下的桃李做人脈，事業(yè)想不成功都難。
左如芒就是其中一個，本來是要留在大學帶博士生的，為報師恩就追隨鐘博鼎下海弄潮，在帝都市一闖蕩就是二十年。鐘耀是他看著長大的，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沒長一顆算計跟害人的心。
這在商場，根本就是致命傷。左如芒已經老了，想著在頤養(yǎng)天年之前給這個鐘耀扶植起來，就得為他掃清前路的障礙，招兵買馬，是他要走的第一步路。
左如芒并沒有想靠這次內部招聘得到多少人才，事實上，他早已經為鐘耀物色跟組織了一個團隊，只等鐘耀得到鐘博鼎的首肯，頂替鐘家老二鐘博識登上總經理的位置。左如芒大張旗鼓要內部選聘，并且點名要各部門的主管推薦，就是想試一下到底在高層跟中層干部中，有多少人是真心要站在鐘耀這一邊的。
現在人選上來了，大抵分成了三種表現。
一種是真心站到左如芒旗下的，推薦上來的都是穩(wěn)當老實，不容易出錯的人選，這種人是真心為左如芒分憂，都深知鐘耀的性子，唯恐給鐘耀添亂。而這幾個主管的名字卻也都在左如芒意料之內的。
還有一種是左右搖擺的，這種人是想買情表忠心的，推薦上來的都是精明能干的。這樣的主管表面看起來是向太子爺示好，但實際一心想著是給左如芒留有深刻印象。這幾個人，也的確是左如芒日常忌憚的。
另有一種明顯就是鐘老二鐘博識的貼心手下，推薦上來的都是些可有可無的邊角料，甚至是出名的刺頭。這是明擺著給太子爺添堵，向鐘老二示好，他們也不忌憚左如芒，這幾個是日常跟左如芒對著干的，他自然心中有數。
五十幾個人里唯有一個人讓左如芒猜不透的，便是銷售三部推薦上來的喬北辰。
左如芒仔細看了喬北辰的檔案好幾遍，這女孩雖然學歷不錯，但幾年來的工作表現實在不值一提，這種人能勉強留在中鼎集團上班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饒是那些跟左如芒對著干的，也沒人敢把這樣拿不出手的人推薦上來。
左如芒仔細觀察了喬北辰檔案上的一寸照片，這姑娘雖然不好看，卻自有一絲要強穩(wěn)重。左如芒縱橫商場多年，論識人還是有兩下子的?；緜溥x的都還沒見，就對喬北辰留了意。
銷售部一向都是鐘博識的天下，整個銷售系統推薦上來的就沒一個好東西，這樣普通的姑娘混在里頭，鐘老二一定是又想玩什么把戲。
左如芒輕笑著將喬北辰的檔案扔了出去。
面試喬北辰的是個左如芒的行政助理范笛。
范笛是留美歸來的高材生，沒過三十歲就成為中鼎集團為數不多的女高級助理之一。范笛在中鼎這幾年，什么場面沒見過，但當頂頭上司左如芒將這個貌不驚人的喬北辰照片遞給她看的時候，范笛心里還是咯噔一下——鐘老二這是要干什么？
而見到喬北辰本人時，范笛又是一愣。
淺灰色小羊皮短靴，線條感十足的白色套裝配湖藍色單肩挎包，窄腿褲的設計更顯出腰身纖細，四肢修長。范笛看起來不經意，但實際還是留心了一下她的臉，喬北辰一頭盤發(fā)梳得齊整，精致妝容沒有擋住她凜冽的氣質。
一臉不卑不亢，范笛有些感嘆，所謂人淡如菊，大抵如此。
有那么一瞬間范笛開始懷疑左如芒搞錯了照片給她看，轉念一想也就釋然，高科技時代什么都可以人造，女人為上位而整容也不是什么大事。喬北辰當然注意到范笛正在打量自己，跟從前那個圓滾身材大餅臉的姑娘相比，喬北辰現在雖算不得漂亮，但外貌至少順眼，這可是四萬塊錢買了的升級點帶來的。
范笛一笑讓喬北辰坐，喬北辰眼中飄過一絲鄭重，范笛就莫名地希望喬北辰能留下來。職場女性應該對自己長相負責，外表看起來端莊細致，做起事來應該不會太差。
只可惜，她自己說了不算。
當喬北辰知道左如芒不會親自面試她時，她就知道自己留在人力資源部的機會非常渺茫。心細如左如芒，既然大張旗鼓收攬人才，必定會親見重點對象。果然范笛跟她只是淺聊了幾句，不咸不淡地猶如同事在洗手間寒暄，喬北辰的心里涌上了一絲不甘，難道就眼見這個機會白白溜走，如果被打回銷售部，恐怕自己連飯碗都不保，更別說查找兇手了。
一定要想個辦法，想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
范笛覺得時間上也差不多了，起身就要打發(fā)喬北辰走，饒是范笛城府頗深，眼中的惋惜仍舊被喬北辰洞悉。
果然是，沒有辦法了嗎？
喬北辰出了范笛的辦公室就又進了洗手間，扶住洗手盆靜靜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跟從前相比她的外貌已經改變太多，唯有眼中的仇恨從來沒有改變過。喬北辰跟自己對視，反復琢磨究竟左如芒到底看不上自己哪一點。
他為什么要大肆張揚地內部招聘，以左如芒在集團根深蒂固的地位，尋找?guī)讉€得力干將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想這個副總也絕對不會是個行事張揚之人，所以左如芒搞出這樣大的動靜絕非只是為了警告鐘博識自己即將奪權。那么他就是在探路？是了，想通過各部門推薦上來的人選來探一下到底有哪個部門是鐘老二的人。
銷售部是個肥得流油的部門，鐘老二當然不會放手。自己所以這樣不招待見，可見老處女一定是鐘老二的人，所以當初才不惜得罪副總將羅黑絲送出去，這是明顯在討好鐘老二啊。怨不得自己能這樣輕易算計來了名額，老處女能不知道自己推薦上來的人不會在人力資源部受待見嗎？喬北辰不禁有些冒冷汗，自己當時只是碰巧撞了大運。如果老處女是**自己早不知道死在哪兒了。
那么當年左如芒為什么收了羅黑絲而不想收自己呢？左如芒對自己的主要印象應該就是來源于檔案，檔案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東西讓左如芒忌諱呢？
望著鏡子里那張陌生而又精致的面孔，喬北辰忽然豁然開朗。
喬北辰啊喬北辰，你檔案里最大的特點就是——普通。
外表普通，業(yè)績普通，學歷不能說太差但在人才濟濟的中鼎你一個帝都大學只是浮云。中鼎只分成兩派，想巴結這兩派的推薦的人或者是人中龍鳳，或者就是邊角余料。自己本身應該算是鐘老二的人，又如此普通看不出背景，反而成了檔案里最顯眼的一個。
以左如芒那樣聰明，恐怕是認定了自己是鐘博識送來的奸細。
喬北辰推門出了洗手間，迎面正撞上一個衣著光鮮的女人。喬北辰剛要低頭道歉，忽然瞥見那女人一雙昂貴菲拉格慕高跟鞋。這款式仿佛是在哪見過。幾乎是一瞬間，喬北辰想起一段往事。
這雙鞋她的確見過，按照她的記憶，2012年的今天，自己應該還是銷售部，晚上是同事安娜的生日聚會。
喬北辰之所以對這雙鞋有印象，是因為在生日聚會上安娜說只要找到有錢人做男友，第一件事就買一雙限量版的菲拉格慕高跟鞋，就跟今天來集團談判的那個女代表穿的一樣，紅鞋底，蟒蛇紋。
這雙鞋，正是她眼前這雙。這種紅鞋底是限量中的限量，每一雙都有設計師親自簽名。別說是一個集團內，就是娛樂圈里想撞都是很難的事。這個女人，應該就是來集團談判的。
喬北辰又想起今早在辦公自動化看到一條消息，華臣集團今日會派談判團來，就城北那塊爛尾樓的地皮談判，而負責談判事務的，正是鐘博識。
鞋的主人是個衣著光鮮的中年職業(yè)女性，兩個人之所以會撞上是因她正忙著講電話，看她緊張表情就知道電話那頭的是個重要人士。那女人跟喬北辰擦肩而過，電話里的聲音就鉆進了喬北辰耳朵里。
“記住，58.4%?！?p> 喬北辰的心就是一動，城北那塊爛尾樓是華臣集團多年來的心病，因施工技術問題這座樓已經占地兩年一戶都沒有賣出去，華臣一心想出手，奈何沒有幾家地產公司有這個實力接手，最后還是市委出面要求中鼎跟華臣聯手另行開發(fā)，這塊地后來被拆遷改作別墅區(qū)，一年后通往帝都市新機場的唯一公路經過別墅區(qū)，中鼎靠這塊地賺得翻倍利潤。
據說當時這場談判很艱苦，只因華臣一早也聽得新機場的風聲，堅持不讓步，中鼎最后以將近七三分的比例跟華臣聯合開發(fā)了這塊地，中鼎占三，華臣占七。那么這個58.4%是……
喬北辰幾乎要驚呼出來，是華臣的分成底價。百分之七十跟百分之五十八，這就是幾個億的差價啊。
喬北辰邁開大步，徑直朝談判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