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盧瑟是全力壓抑,才讓自己沒有發(fā)出驚呼聲。
他之所以會如此,實(shí)在是因?yàn)榭吹搅肆瞬坏玫氖虑椤?p> 在這間屋子里,迎面看到的是章玉閉著眼盤膝而坐,身上蒸騰出淡淡的五色光芒,那就是吸取五靈的標(biāo)志。章玉修行才不過兩個月的功夫,就已經(jīng)能夠感應(yīng)到天地間的五行靈力,而且還能與之呼應(yīng)、吸收,這份天資,實(shí)在是了不起。
但這一點(diǎn)并不能讓盧瑟險些驚呼,讓他如此的,還是在章玉頭面,一個小的和章玉一模一樣的人影,赤著身軀,抱著一柄小劍,也同樣是盤膝而坐。
“元神成形出竅,那是進(jìn)入先天境界才會有的事情,兩個月就到先天境界,怎么會有這種事情?”盧瑟心中滿是狐疑。
這其實(shí)是他誤會了,章玉修行的姹女心劍錄并不是一門普通的功法,那浮現(xiàn)出來的身影,也不是元神,而是這種功法所特有的“劍嬰”。這門功法的奇特之處就在于,只要得窺門徑,過了第一層,便可以生出劍嬰,劍嬰雖然沒有先天境地的修行者元神那么強(qiáng)大,甚至可以脫體保命,但也有不少妙用。等修行到了第九層破關(guān)進(jìn)入先天境地時,劍嬰便可以轉(zhuǎn)化成元神,比起一般元神又多出了一件法寶元神劍。陳摶講解之時,將劍嬰之事忘了,所以盧瑟見著才會如此吃驚。
盧瑟知道此時章玉驚動不得,便向后退了幾步,尋了塊石頭坐下來慢慢等著。
此時已經(jīng)過了晌午,不過鄱海邊上涼風(fēng)席席,因此還不是太熱。盧瑟坐了會兒,便靠在石頭上打起盹來,在外邊他可不敢陰魂出竅,因此是實(shí)打?qū)嵉匦菹ⅰ?p>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似乎有什么軟軟的柔柔的東西貼在自己臉上,他最初以為是風(fēng),但隱約間又嗅到一種清香。他眼皮閃動了一下,那東西迅速離開,當(dāng)他睜開眼時,就看著章玉那吹彈可破的臉頰上紅暈如花。
“公子!你可回來啦!”章玉眼波流轉(zhuǎn),盈盈生淚,聲音竟然帶了些哭腔。
小丫頭如此依戀,讓盧瑟也是心生感動,他起身伸了個懶腰,決定將半夢半醒間感覺到的事情深埋在心里,然后向章玉展顏一笑:“傻丫頭,公子回來了不高興么?”
“自然高興!”章玉低低呼了聲,然后猛撲過來,緊緊抱住盧瑟的胳膊:“公子去了這么久!”
“有些事情要辦嘛,咱們回去吧?!北R瑟道:“路上你且跟我說說,你修行得如何了?!?p> “公子不是看到了么?”章玉小臉又漲紅起來,劍嬰與她一般無二,只是不著寸縷,她芳心可可,想到這一點(diǎn)時就怦怦直跳。
“我想聽咱們家小玉說呢?!北R瑟的聲音低了些,二人一邊走一邊講,很快,山頂就恢復(fù)了平靜。
回到莊中之后,卻發(fā)現(xiàn)辛芝與辛蘭兄妹已經(jīng)在院中等了。一見著盧瑟,辛蘭便盈盈下拜:“公子大恩,我兄妹無以為報,唯有終身供公子驅(qū)馳,方得心安!”
“辛芝妹妹何出此言?”盧瑟忙將她扶了起來,章玉在旁邊微微嘟起嘴,心中有些不喜,終身供公子驅(qū)馳的,應(yīng)該是自己才是,而且自己與公子離開這么久,正有話要說,偏偏他兄妹跑來!
“大恩不可言謝?!毙撂m話不多,但說得很堅定,證明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
這也難怪,此前盧瑟送她的竹葉,不過能夠讓她多年來虧損的元神精血得到彌補(bǔ),可若她還是繼續(xù)修煉天罡轉(zhuǎn)斗功的話,這種事情遲早還會出現(xiàn)??蛇@次盧瑟又送了她多達(dá)五十枚竹葉,并且為她尋到了穩(wěn)定的靈藥來源,這也就意味著她直到突破后天瓶頸,達(dá)到先天境界之前,靈藥上沒有問題。
等到她達(dá)到先天境界,那么就可以自己四處搜尋靈藥,也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那么為家族復(fù)仇之事,或者會有一線希望。
盧瑟想明白這點(diǎn),對于她如此固執(zhí)有些不喜,因此嘆息道:“辛蘭妹妹,你要強(qiáng)是好的,但是執(zhí)念太深,于人于己都無益處,便是不為你自己想,你也要為你兄長想。”
辛蘭多年的執(zhí)念,豈是盧瑟一兩句能開解得了的,她只是垂下頭,默默無語,盧瑟搖了搖頭,知道她聽不進(jìn)去,便不再理會這件事情。
接下來的時日里,盧瑟還是和往常一般,大清早起來繞著莊子跑步,白天閉門做符紋法陣的實(shí)驗(yàn),夜里則進(jìn)入通天幻境接受陳摶的指導(dǎo)。章玉突破了姹女心劍錄的第一層,接下來的進(jìn)展更是迅速,短短的一個月內(nèi),便達(dá)到了第五層,她的劍嬰如今已經(jīng)可以離開頭頂四處亂飛,用那柄小劍在墻上或者樹上鉆孔打洞。而辛家兄妹每天必來盧瑟身前說說話兒,辛芝在操持莊務(wù)的同時,也將拋下多年的修行撿了起來,辛蘭則仍然在大多時候不出門。
一切都很安穩(wěn)平靜,看情形似乎要繼續(xù)安穩(wěn)平靜下去。
到了六月,田中的稻谷快要成熟,金波如海,看得盧莊的佃農(nóng)合不攏嘴。按著規(guī)矩,主家的田里豐收,那么他們這些佃戶所得的也能增加,不少人開始盤算,今年年底時能否給媳婦孩子置上一件新衣裳,讓老人吃上幾頓好肉。就連莊中的雞犬,也似乎感染到莊戶人家的歡快,鬧得分外有勁一些。
“果然田園如畫,正如許公所言啊。”
在通往盧莊的路上,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微笑著對同伴說道。
他的同伴正是江州知州許汜,在江州是第一大的官職,可在那個男子面前許汜卻顯得分外小心。他拱了拱手:“圣天子在上,賢君子在側(cè),百姓安居樂業(yè),才有這田園如畫之景?!?p> “許公在我面前就別說那套話了,我還不知道么,若不是許公以清靜無為之策不勞煩民力,又以重賞墾荒之策獎勵耕作,哪有這副情形。至于朝中的那些賢君子們,要不就在跟著我的兄弟們后面密謀策劃,要么就是坐在官署中裝模作樣,有幾個做實(shí)事的?”那年輕人撇了一下嘴。
“儀王還是這副直言不諱的脾氣……”許汜苦笑道。
“這里就你我二人,我要裝模作樣給誰看?在朝中的時候,我越是裝模作樣,越是引得兄弟們猜忌,倒不如直言不諱,讓他們都覺得我這人不過如此?!北环Q為儀王的年輕人淡淡地道:“反正他們眼中只有那個位置,只要我威脅不到那個位置,他們無論誰登基,總得給我口飯吃,對不對?”
這個問題卻是許汜無法回答也不敢回答的。
“只是苦了我大唐百姓……苦了天下百姓……”儀王最后才低不可聞地輕嘆了一聲。
儀王李潤民,在當(dāng)今大唐皇帝諸子中不高不低,勢力既沒有大到可以象瑞王、安王和香姬子那樣能夠窺視儲位的地步,也沒有小到默默無聞在地方上沒有一個心腹的地步。他一向直言不諱,無論是對著父皇還是諸位兄弟時都如此,因此給人一個直爽干脆不喜好陰謀詭計的印象。事實(shí)上他也不喜歡陰謀詭計,在他看來,在絕對的實(shí)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胡扯。而絕對的實(shí)力就是老百姓的民力,民力昌盛則國家富強(qiáng),民力微弱則國家衰亡。
“你說的那位盧九郎,當(dāng)真只有十七八歲么?”李潤民過了會兒又道。
“正是十八歲,儀王過會兒便可見著他了?!痹S汜心中一動,看了看四周,他們此行有三十余人,但只有他們二人走在最前,而其余人都跟在老遠(yuǎn)的后面。許汜心念電轉(zhuǎn)之間,終于壓低了聲音:“我觀其人有大志,而且他是功德體,非有大運(yùn)道者不可駕馭,殿下既然心憂大唐百姓,不妨便以大唐之策問之?!?p> 許汜說得委婉,但儀王如何不明白他所指,許汜要他問的不是大唐之策,而是如何得到大唐帝位之策,否則的話,他一介宗室閑散王爺,要問整個大唐做甚?
“這……”李潤民目光閃了閃,只回了一個字,便沒有再說話。
穿過一片翠竹林之后,便是盧莊了,與他們經(jīng)過的其余莊子不同,這莊子里看不到骯臟的小孩子滿地打滾哭鬧,他們便是玩耍,也是干干凈凈的,還有幾個拿著樹枝在地上比誰寫的字多。儀王在旁邊饒有興趣地看了好一會兒,還問了兩個年紀(jì)稍長的孩子學(xué)得是什么,那兩個孩子應(yīng)答之間甚為有禮。
“這莊子很干凈,各戶人家屋子都排得甚為整齊,連小孩兒都知禮守序,莊主果然是個有才德的人?!庇^察完畢之后,李潤民對許汜道。
他話音還未落,忽然聽得有人唱道:“世人皆愛金珠玉,唯我獨(dú)憐南山菊。愿學(xué)五柳常耕作,勿令草盛ju花稀?!?p> “這是懷才不遇之嘆,來人必是那位盧九郎了?!眱x王動容道。
那長歌之人恰好自竹林中出來,卻是個老頭兒,儀王知道不是盧瑟,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不過這老頭能唱出這樣的句子,應(yīng)該也是個有學(xué)問的,他下了馬,正要前去見禮,忽然又聽得一人在莊中唱道:“富貴何足倚,名祿何足寄,千年朱紫客,何人得壽齊?!?p> “有出塵修行之意,莫非這人才是盧九郎?”儀王又訝然道,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不是,方才這老人乃是盧九莊上莊客,姓郭名堂,下官記得當(dāng)初捕殺海蛇胡義后替他報功的就是他,莊中吟唱的是盧九的一位管事,姓辛名芝。二人下官都認(rèn)識,倒不知他們也竟然是風(fēng)雅之人。”許汜記憶力極佳,也頗有些感慨地道。
“連家中的管事莊客都如此,那位盧九郎莫非是傳說中的神仙中人?”聽得許汜解釋,儀王面色再變:“這等人物,我們?nèi)绱藖碓L,不免有些輕慢了?!?p> “以下官之見,盧九郎倒不是那種自命不凡故作清高的人呢?!痹S汜笑道:“只要他在莊中,必定會見殿下,殿下只管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