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簡單的交談,方小微得知這個老人姓吳,老伴在一次上山打獵中失去蹤影,獨子也因為走夜路時被毒蛇咬傷,不治身亡。兒媳婦年紀輕輕就守寡,誕下一女后沒注意調養(yǎng),一直拖著病根,將女兒養(yǎng)到將近七歲,終于也病故了。
而這個獨孫女也在十三歲時失去蹤跡,據(jù)說是在田間挖野菜,被山上掛下來的一陣黑風給擄走了,而那黑風即是妖怪的所為。
老人每次說到‘妖怪’兩字時語氣中都是充滿了憤怒與恨意。
如今老人一個人住在這冷森森的小屋子里,當真是孤苦伶仃,凄凄慘慘。
真是人間慘劇啊,別家?guī)状说牟恍宜粋€人全經(jīng)歷了,怪不得連面容都因為不停遭受心靈創(chuàng)傷而變得有些猙獰。方小微心中默默的嘆息,不論老婆婆說的話是否句句屬實,她都忍不住同情與可憐這個孤寡老人。
兩人聊了一會,方小微緊繃的情緒也漸漸放松了些,這時才覺得一陣饑餓感襲來,果不其然,隨即聽到一聲‘咕?!?。
方小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想:我不是才吃過晚飯嗎?怎么這么快餓的這么厲害?
就見吳婆婆微笑道:“你躺了快兩天,一定餓壞了吧?我去給你拿吃的來?!?p> 望著吳婆婆走出門外的的背影,雖然無法理解,但方小微不得不在心里告訴自己:這里不是她的家,而這個地方也不是隘口村,甚至這個時代也已不是生她養(yǎng)她的那個時代——那這里究竟是哪里?
所以,等吳婆婆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粟米粥走進來時,方小微鼓起勇氣問了她一個問題:“吳婆婆,你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朝代嗎?”
“哦...我好久沒出村到城里去過了,讓我想想......”吳婆婆瞇著眼想了想,接著抱著不太自信的語氣緩緩道:“想起來了,一年前有個姓陶的文人來過,他說這里民風淳樸,一派祥和,是晉朝難得一見的世外仙境?!?p> “陶姓文人?晉朝!”方小微的瞳孔微微收縮,這種基本的歷史知識,她早在方正輝讀過的初中課本里就看過,以她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力,又怎么會連這點東西都記不住?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一穿就穿到一千多年前的事實,于是再次將吳婆婆全身的著裝打扮仔細看了遍,隨后目光落在那盛粥陶碗的底足上,腦中炸開一個響雷:“真的穿越了?!”
“穿越了是什么意思?”沒想到吳婆婆的耳力也不差,居然連方小微低聲的自言自語也聽得清楚。她看方小微盯著陶碗發(fā)呆,還以為是她想吃了,端起碗來遞給方小微:“快吃吧,不用拘泥?!?p> 待方小微接了碗過去,她又輕輕嘆了口氣納悶道:“真不知道文人腦子里想些什么,這村子有什么好,四面被山圍得死死的,進城一趟來回得半個月,居然能被他夸得像朵花?!?p> 這一夜,方小微再次失眠。
從吳婆婆那里得知,她已經(jīng)昏睡了兩天兩夜,所以現(xiàn)在會失眠也屬正常,但是終究有一個導致她失眠的重大因由一直盤旋在腦海里,就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穿越異時空的離奇事件。
講穿越故事的小說,弟弟也曾陸續(xù)帶過幾本回來,方小微無聊的時候也翻看過,看的時候,她都是以旁觀的心態(tài)對于穿越主人公的一笑而過,沒想到這種事居然在今天落到自己頭上。
但是,書中所描述的穿越人物,幾乎是沒法再回到從前的,即使有,也都是修仙得道以打破時空秩序,這就更荒唐而沒有依據(jù)了,根本就無法提供給她有實用性的參考線索。
想到這里,方小微心中一酸。
好在,現(xiàn)在身體發(fā)膚都還是自己的,并沒有縮水,變形,異化等古怪變化,在這個以后可能會形單影只的世界里,自己唯一擁有的財富,唯一能守護的東西,就是這副父母留給自己的身體。
既然回家的希望渺茫,就不要糾纏在這條行不通的死胡同里,我必須堅強點,好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這就是活下去的理由——為了活而活!
方小微拿出相片放在眼前,望著相片上弟弟的笑顏,心中酸澀的鼓勵自己。
這時,她注意到拿著相片的手掌中心有一條若隱若現(xiàn)的紅線,這讓她突然想起,失去知覺之前,那兩枚水滴狀血琉璃合并,幻化,最后鉆進手心的場景,不禁覺得一陣心悸。
對著手心那道紅線,她凝了眉,忽然開口用責怪的語氣問道:“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手掌心的紅線并沒有因為方小微的問話而做出回答和變化,但那天方小微看到的景象,明明就覺得,它是一個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
伸出另外一只手的食指刮了刮那條紅線,方小微喃喃自語:“跑進哪里不好,偏要跑到這個位置,難道你想主宰我的命運么?”
手心被刮得有些癢,方小微凌空懶懶的甩了甩五指,幽幽嘆道:“保佑我什么的就免了,以后你不可以再給我惹麻煩了?!?p> 她說完這話,正準備掀開被子睡覺,就覺得手心開始起了變化。
攤開手掌,就見掌心那條紅線果然在慢慢擴散,并且有迸發(fā)出來的勢頭!
“又來了......又來了!”方小微不知道是該激動還是該恐慌,這次異化可能是她回到從前的一個契機,但也有可能是將她帶向另一個陌生世界的黑洞!
方小微一個激靈從床上跳了起來,狠命的將手掌握成一個拳頭,試圖以此讓那條紅線不再異化,以至于連指甲都因為過度用力而嵌入掌腹的皮肉里。
可這一切動作都晚了半拍,就在方小微剛剛合上手掌的一刻,手中的紅線瞬間劃出一道線條奔放的虹,絢麗的顏色從她的手指縫隙噴涌而出,卻是捕捉不到的光華。光線所到的地方如同無限擴展的竹扇,直到撞擊到房頂橫梁處才停下,這才如清水潑地般的一瞬脆響,消失了。
方小微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慢慢攤開手掌,掌心的那一點紅仿佛如初,沒有一點變化過的痕跡,倒是房梁上一個東西變成幾段掉了下來,摔得一聲悶響。
方小微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條花鱗蟒蛇,不知被何物切成幾段,切口處正大量向外流出艷得耀眼的鮮血,斷裂的蛇身兀自還在血泊中微微顫抖扭動著,讓人看得一陣皮膚發(fā)麻。
大腦短暫的一片空白,方小微下意識的覺得,剛才手心的靈物之所以會忽然異變,是因為它感覺到周圍存在對本體有威脅的東西。
想通這一點,方小微不禁再次握起了拳。這一次不是為了阻止,而是她覺得,如果這條被切成了幾段還能顫動的毒莽忽然復活并再次向她攻擊,她能借以保護自己的僅僅只剩下手心里,那點被稱為護身靈物的東西了。
巨蟒的殘尸沒有復活,漸漸的也不再動彈了。方小微松了口氣,只覺渾身一陣乏力,癱坐在床上。這時她發(fā)現(xiàn)那位姓吳的老婆婆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站在門口,蒼老的臉上掛著復雜的神情。
方小微怔了怔,吳婆婆的忽然出現(xiàn),那樣貌在她眼里依舊有些可怖,尤其是此刻,婆婆的眼里沒有一絲善意的微笑。
想起吳婆婆之前與她聊天時,憤恨妖怪的表情,方小微腦中一個電光閃過,剛要開口解釋,就聽吳婆婆目中斂怒的質問道:“你老實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我是方小微??!”方小微腦中滑過千萬個理由,卻一時不知道該用哪個合適的才能讓吳婆婆相信,自己只是個普通人,絕非她心中所臆想的異人,怪物。她也不明白此刻為什么這么在乎一個才見面幾次,并不熟絡的人對自己的看法。
“別騙我了,你不是方小微,你只怕是騙了那個真正的方小微,吸光她的精血再戴上她面皮后四處欺詐人的妖孽吧?”吳婆婆的臉色驟然轉冷,又補充道:“普通的人怎么會有異能,凌空將碗口粗的蟒蛇瞬間切成幾段致死?!”
初見面時那個年老體弱的婆婆不見了,此刻吳婆婆的臉因為憤怒而變得讓方小微有些不敢直視,那無神的雙目如同火灼過一樣,刺激著方小微的皮膚。
此一時彼一時,一個垂暮老人的臉怎么會起這么大的變化呢?還真是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見’說得好啊,當一個人的行為威脅到另一個人的生存時,血脈親情都會顫抖崩塌,更何況是這點陌路相遇的可憐與同情?
方小微腦中千頭萬緒的念頭四處亂竄,她瞧見吳婆婆目中神色不善,索性也不解釋了。后退了半步,將身子靠在墻上,握緊的拳頭慢慢移到胸前,只在心里反復念道:“這個老人似乎不一般吶,如果她敢動我,我就跟她拼了,反正我不是妖怪。”
沒想到,吳婆婆那劍拔弩張的神色竟自個兒慢慢緩和下來。她看著方小微緊張懼怕的眼神半天,并沒有從中發(fā)覺到邪惡與殺意,沉吟了半天終于松了口,平淡的說道:“你走吧!”
方小微驚訝的‘咦’了一聲,就聽吳婆婆繼續(xù)說道:“剛才我是對你起了疑心,所以故意聲張作勢,不過現(xiàn)在看來,你并沒有害人之意,如果你真的是人,千萬要走正途,不要褻瀆了你天生得來的靈力。但如果你是妖,望你好好修煉早成正果。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你快走吧!”
“為什么這么急著讓我走?”方小微感覺到吳婆婆不在再對她心存惡意,于是從床上跳了下來,不解的又問:“我真的不是妖,這種能力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貼在我身上不走了,不過在沒有遇到危險時這能力是不會顯現(xiàn)的。我現(xiàn)在無家可歸,又能去哪里?不如留下來和婆婆在一起學習怎樣生活下去?!?p> 沒想到方小微好意留下,不知為何居然惹急了吳婆婆,她瞪了方小微一眼,一邊將方小微向門外拉,一邊催促道:“快走吧,你這里的動靜已經(jīng)引來村民的注意,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p> 方小微被不明不白的推到了門口,還沒開口追問為什么,就覺門外火光大盛。方小微瞇了瞇眼待適應了外面過亮的環(huán)境,才發(fā)現(xiàn)小小的茅草房居然被二十多名舉著火把的青壯村民包圍了。
其中一個似乎是村長的中年人先一步站了出來,將吳婆婆拉到村民包圍圈后面,順勢狠狠推了方小微一把,面色甚為不善的喝道:“我說你這妖賊用了什么辦法迷惑了吳婆婆,原來是披了這么一張精致的面皮,看我今天怎么叫你現(xiàn)出原形,魂飛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