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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旗

節(jié)十七 莫如歸去!

龍旗 貓吃狗糧 3044 2009-05-20 16:34:05

    而那邊廂的嚴復自然是沒有李鴻章和張佩綸這對翁婿一般的閑適心情!

  “爾等從何聽得如此言論?”,嚴復猛然覺得心中一陣尷尬——刪改原已擬好的赴北洋官學生名單,他原本也是不贊同的,但以他一個水師學堂總辦,又如何奈何的了那位以右翼總兵之位掌控北洋的“艦隊實際之提督”?

  “此言從何處而來,待時機得當,學生自當明稟。只是學生和同學們此來,要的是總辦大人一個計較,究竟此事是真?是假?”,宣華面色坦然地侃侃而談。

  “如此事當真,那學生請問,總辦大人您又將我《北洋海軍章程》及《練船章程》置于何地?朝廷將水師學堂交予大人,就是為了這般公器私用么?”,宣華詞鋒漸利,

  “不過是空穴來風!你竟煽動如此之多的官學生和你一起鬧事!宣盛季,你自幼讀書,就是如此尊師重道的么?”,嚴復戟指著宣華怒斥道——擅自改動官學生名單的事此時是萬萬不能深究的,否則一旦事情鬧大,別說自己,就連遠在威海的劉步蟾都難辭其咎!

  “學生也是秀才出身,圣人教的‘尊師重道’學生也是一向牢記于心的!”,宣華回答的又快又急。

  宣華話音剛落,嚴復已是勃然大怒。

  “來人!”,他怒喝道,“把這個目無尊長的狂生給我拿下,即刻送禁閉室關起來!”,早已等在一旁的幾名仆役一聽嚴復此令,便立即奔著宣華沖了過去,而原本在宣華身后的幾十名官學生也一擁而上,勢成群毆。

  “慢!”,一個青年男子的高亢聲音猛然在人群外響起,眾人循聲望去,穿著一身古怪黑衣的任令羽出現(xiàn)在了所有人的視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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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堂快看,那個年輕人應該就是任治明了,怎么這個時候才到?”,張佩綸指著不遠處的任令羽,“個子很高,看上去比中堂都不遑多讓啊?!?p>  他又打量了任令羽一番,突然詫異道:“他穿的這是什么???”——

  立翻領、對襟、前襟5???,左右對稱各有上下兩個貼袋,好像袖口還有3??圩??

  “我來看看……還真沒見過洋人有這樣的衣服?!?,李鴻章甚為疑惑的說道,“不過這身衣服還蠻精干的……幼樵?”,李鴻章向張幼樵一伸手,而后者也知機的遞過一個單筒望遠鏡去。

  “面目還是頗為周正的”,李鴻章一面用望遠鏡仔細打量著任令羽——黝黑的四方臉、眉毛濃黑、眸子黑亮,鼻梁挺直,兩頰豐滿,看上去頗為精神。

  “且看看他如何處理此事吧?!保铠櫿律裆p松的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端起眼前的茶杯,掀開蓋子,用碗蓋輕輕撥開浮在水面上的茶葉,輕輕地喝了一口。

  后生,機會,我已經(jīng)給你了,就看你自己能否把握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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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副總教習”,嚴復冷冷的看著斜刺里殺出來的任令羽,“你來得還真是時候??!”

  “見過總辦大人”,任令羽仿佛絲毫沒有聽出嚴復話語中暗藏的譏諷,他先是禮數(shù)周全的向嚴復施禮,而后才道,“今日原定是本人的算學課,只是在下到了教室,卻一個學生都沒見到,聽說學生都到了總辦大人這里,故特此向大人討要來?!?p>  任令羽其實早已到了,只不過剛剛他一直帶著喬躲在一棵樹背后的陰影里而已。

  在他原來那個時空里,雖然中國建設近代海軍的努力將因為北洋海軍在3年后的甲午之戰(zhàn)中全軍覆滅而中斷,而清末的重建海軍計劃也因辛亥革命和隨之而來的軍閥混戰(zhàn)而橫遭腰斬。但這群最終未能在大海上一展抱負的海軍官學生們最后還是憑借著他們在水師學堂中獲得的嚴格的近代化教育,而在各自從事的領域里打出了一番天地。

  只是……這些海軍官學生們竟然超前到了在19世紀末就以罷課來爭取權益的的程度,這也委實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所以任令羽最初選擇了在一旁靜觀其變,直到宣華說出那句“秀才出身”……

  這個學生領袖知不知道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觸犯了總辦大人最大的忌諱?——嚴復一生科場失意,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以功名之事在他面前炫耀。

  原本雙方之間的情勢就已是劍拔弩張,再多此一句,那就是火上澆油!

  “討要?”,嚴復一聲冷笑,“似這等目無尊長之徒,難道任副總教習還要視若明珠么?”,一番唇槍舌劍下來,他對眼前這個學生原本的那點回護之心也已經(jīng)蕩然無存。

  “在下不敢!”,任令羽抬手攔住了正欲反唇相譏的宣華,他向前一步,語氣平淡的道:“回總辦大人,在下只不過是水師學堂里一名普普通通的教習。但既然此事源自宣盛季所聽到的包庇傳言,總辦大人只需將事情澄清就是了,又何必打動肝火呢?”

  對參與北洋三年大閱的官學生全部被換成了閩籍學生一事,任令羽并沒有太多的驚訝——如果說劉步蟾專門跑上一趟水師學堂卻連這樣一件事都辦不成的話,那他也就沒資格繼續(xù)擔當海軍中“閩黨”的首領了。

  只是,如此一來,必然對海軍未來的人才培養(yǎng)戕害無窮——水師學堂的招生本就艱難,如果再有這上下鉤連,結黨營私的消息傳出,那還有哪家的父母愿意頂著“縱子事鬼”的名聲把兒子送到這水師學堂來?

  站在任令羽對面的嚴復連續(xù)的做了幾個深呼吸,這還是他當年在英國格林尼茨皇家海軍學院留學時學到的技巧——當心情緊張時,深呼吸可以有助于更快的恢復冷靜。

  “當真是半路里殺出一個程咬金呢!”,嚴復思忖道,按他原本的打算,只不過是先將此事壓一壓,隨后與劉步蟾商議后再作處置——此事一旦真正鬧大,自己和他都難逃一個徇私舞弊的罪名!

  從他的本心出發(fā),他倒也真希望此事能讓劉步蟾將那6個參與北洋閱操的名額讓出幾個來,這些官學生大都是寒門子弟出身,報考水師學堂無非就是為了每月4兩的賑銀和一個海軍軍官出身,而他嚴復和劉子香當年報考福建船政后學堂時,又何嘗不是如此?

  只是宣華一味相逼,讓嚴復不由得也動了火氣,而等到這位唯恐天下不亂的任副總教習一站出來,事情便愈發(fā)的不可收拾!

  任令羽是什么人?他可是薛福成一力推薦,李中堂親派張佩綸赴水師學堂叮囑自己要善加任用的海軍人才??此奇萑灰簧?,其實卻系著海外和直隸總督衙門兩大干系。此人既然站到了官學生一邊,那劉子香慫恿自己篡改參加北洋閱操的官學生名單一事,便是想瞞也瞞不住了……

  罷了罷了!自28歲入這水師學堂,須臾間已是十年光陰,昔日的雄心萬夫,早已被屢試不第的科場際遇和懷才不遇的官場蹉跎消磨得干干凈凈!既然此地已無用武之地,又何須眷戀?

  莫如歸去!天下之大,難道就找不到嚴幾道容身之所?

  至于劉子香那里……自己能做的都已幫他作了,現(xiàn)如今東窗事發(fā),大不了把所有責任一肩擔下,也算對的起這個多年老友了。

  唯一愧對的,只有是筠仙先生這位忘年交了。

  任令羽看著臉上陰晴不定的嚴復,開始習慣性的用拇指揉搓著手心,每當他感覺緊張時,手心就會發(fā)冷,呼吸也會略顯急促。

  對面的嚴復突地一笑,他環(huán)顧了一番眼前的任令羽和官學生們,緩緩地道:“好,你們既然要看這個名單,便給你們看吧?!?p>  任令羽渾身一震,一時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質疑的目光重又落到嚴復的臉上,所看到的卻是后者滿面地輕松與解脫。

  任令羽一時似有所悟,在周圍學生壓抑的歡呼和驚訝的注視下,他又上前一步,對著嚴復一揖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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