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各位青年學(xué)子卻是佩服之余,不由大大地替那桃花籃可惜起來。均想盧鴻這廝你將鄭府的鄭柔拐跑了也就罷了,怎么還要在這得瑟得眾女傾心,群芳齊獻(xiàn),這花籃給了他,實在是明珠暗投,明珠暗投啊!
盧鴻聽了,任他心性如何平和,此時也不由有些飄然;只是看著身邊諸位幽怨的眼神,知道實在是有些傷眾,連忙連連謙虛。這時那粉衣少女雙手將花籃奉過,卻道:“盧鴻公子盡奪花籌,實在是本會少有的勝事。今日詩會游樂,還請公子作詩以記,不知可否?”
盧鴻略一沉吟,便道:“如此便冒昧了?!苯舆^花籃,面帶笑容說:
春山多勝事,賞玩夜忘歸。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
興來無遠(yuǎn)近,欲去惜芳菲。
南望鳴鐘處,樓臺深翠微。
眾人聽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之句,更是驚服。盧鴻此詩,緊扣游園卻不著痕跡,更兼詞語佳妙,便是適才有幾個心中暗暗不服氣的,到此時也再無話可說,只能暗嘆上天對這盧鴻,實在是太偏心了。
分手之際,那李栩并許左明與鄭盧二人依依惜別,其他諸子,多是鄭府族人,更是與盧鴻同路而返。路上盧鴻與鄭昭德同乘一車,鄭昭德一路上念著盧鴻的詩句,贊不絕口,直夸了盧鴻一路。
晚飯之時,鄭桓擺下小宴,宴請盧鴻族叔。盧鴻則被鄭夫人叫到了后堂,與自己家人一同用飯。用罷晚飯,眾人陪了鄭夫人說話,鄭昭德將盧鴻今日在詩會上大出風(fēng)頭一事細(xì)細(xì)講來,喜得鄭夫人笑得不住。說到最終盧鴻以全籌奪得花籃,讓鄭夫人覺得臉上大大有光,只是花籃卻是女婿所得,總是有些好笑。
盧秀兒見弟弟如此了得,臉上光彩簡直把屋子都要照亮了。只是卻笑道鄭柔可要把盧鴻這小子管住了,一則不許他驕傲自滿,貪玩廢了學(xué)業(yè);二則定須看緊了,可不要把滿籃桃花變成了繡球。
鄭柔本來聽鄭昭德講詩會之事,白日自己也是親歷的。只是聽了鄭昭德講的繡幕外種種,勝郭璞一倍的游仙詩及折服李栩等事,也不由嫣然微笑。再聽了盧秀兒的玩笑話,不由得似喜似羞,低了頭不敢看盧鴻。
只是等聽得盧鴻臨行前所吟誦詩句,鄭柔卻是略有所動,黑亮亮的眼睛偷偷看了看盧鴻,盧鴻怎么都覺得那眼神中似有幾分不滿。
晚飯后盧鴻回了自己房間,看著案上擺著的滿籃桃花,不由也有幾分陶然。
正在此時,隱隱傳來了敲門之聲。洗硯去開了門,卻不由“啊”了一聲。
盧鴻忙起身,卻見兩人已經(jīng)進了屋來,一人自己是讓人又氣又恨的紅袖,另一個摘下頭上的面紗,不是鄭柔卻是何人。
盧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這個平時羞羞怯怯的小媳婦,今天怎么膽子這么大,居然敢半夜三更跑到自己房里來了。如鄭府這般大家族,規(guī)矩頗嚴(yán)。那紅袖是個丫環(huán),到姑爺這看看,送些東西,也是常情。鄭柔自己跑來,這事可是有些大了。
鄭柔看盧鴻看向自己,不由“嗯”了一聲,臉色卻是有些發(fā)紅。只是一轉(zhuǎn)眼看到盧鴻身邊案上的花籃,立時把臉一板,面無表情地說:“柔兒冒昧來訪,不想?yún)s是打擾了鴻哥哥對花思人的美夢,真是打擾了?!?p> 唉呦我的小姑奶奶,哪門的干醋你都吃啊。盧鴻心下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看這鄭柔年紀(jì)這么大點,小身板還沒長開吶,怎么這吃醋的本事不用學(xué)就會了。聞著撲面而來的醋味,盧鴻卻是巋然不動,淡淡一笑地說:“適才看到這籃中桃花,不由想起今日詩會,柔妹也在繡幕之中,只是一圍之隔,卻有天人之阻,恨無得脅生雙翼,以觀柔妹尊容。剛才愚兄便看著這桃花,卻不知哪一朵是柔妹親投,真讓愚兄心動無限啊。”
鄭柔再什么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哪經(jīng)得起盧鴻這般肆無忌憚地話語,當(dāng)時臉上紅霞飛騰,口中卻還有些不依不饒地說:“今日聞得鴻哥哥佳句,如‘弄花香滿衣’云云。如小妹蒲柳之姿,怎如那詩會繡幕諸艷,群芳傾心。哥哥弄香滿衣,卻不知心儀的都是誰家佳麗呢?!闭f完了,也覺得自己這話卻是有些露骨,暗悔一時賭氣,口無遮攔,卻不要被盧鴻看輕了。
盧鴻這才明白鄭柔怎么會不顧嫌疑地跑到自己房間來,估計還是今天這花籃并自己的詩句惹的禍。自己在詩會上壓倒余子,盡得花籌,鄭柔聞了自己詩句,唯恐自己生了風(fēng)liu心思,這才緊緊地跑來給自己打預(yù)防針來了。笑了對鄭柔說:“柔妹已是我定得準(zhǔn)準(zhǔn)的未婚妻,管他誰家的佳麗,也不過是紙上空香,柔妹又何必掛懷?”
鄭柔聽了這話不由大羞,低了頭輕輕說:“昨夜見了鴻哥哥的信,小妹真是,真是感入肺腑。今日見鴻哥哥得了花籃,不知怎么,心里卻空落落的不知怎么好??傆X得要來見見哥哥才安心。”
盧鴻聽了,心下頗為感動,知道鄭柔心中全是自己,略有些風(fēng)吹草動便覺得心下難安,以致不管不顧地來見自己。見鄭柔羞不自抑,也不好再逗她,就換了個話題,問她今日那粉衣少女為何要挑自己出來拈那詩題。待鄭柔含羞將原委說清,才知道這事的起因,竟然在那方竹節(jié)硯上。
原來鄭柔得盧鴻這方竹節(jié)硯后,愛愈珍寶,絕不肯將出來示人。只是閨中姐妹,總是幾個是心近知音,不避形跡的。這鄭柔也有兩個極好的姐妹,一個是長得她三歲,名喚鄭玫,一個與她同年,名喚鄭穎。鄭柔偶爾把玩石硯,睹物思人,無語發(fā)呆之時,被這二人見到,這才使這方竹節(jié)硯為人所知。
二女見了這方精美的竹節(jié)硯,一時驚為天成,自然也是愛不釋手。只是盧鴻所贈,卻不便橫刀奪愛,便求鄭柔,替自己二人求取佳硯。鄭柔羞不自勝,只是不肯。這二人不說鄭柔羞于開口,卻怪盧鴻小氣,口口聲聲說等鄭柔的小情郎來了,定要給他好看。
詩會上那主持粉衣少女,本也與諸女相熟,就是教她們讀書的女先生的丫環(huán)。鄭玫鄭穎便鼓動她著盧鴻拈題,也不過是開個玩笑,以為小小報復(fù)罷了。不想盧鴻驚才絕艷,序文詩篇傳入繡幕,一下子震住了諸位佳人。那鄭玫鄭穎更是偷偷遠(yuǎn)窺盧鴻,連說盧公子不只才華出眾,人物更是風(fēng)度翩翩,鼓動一眾少女將桃花全數(shù)投給了盧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