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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繁花

第四回(下)無辜遭辣手 未生怨尤

浮世繁花 蘭若寺的幽靈 2864 2008-07-03 22:27:27

    秀君本能地一讓,那荊條就抽在她的額頭上,殷紅的鮮血頓時順著她的圓臉滑落,竟把秀君皂白的衣服染紅一大片。太太猶自不肯罷手,荊條又欲落下,滄闌卻狠狠咬了老容一口,掙脫了他,張開雙手擋在秀君面前:“娘,你不可以打秀君……她了!她已經(jīng)受了很重的傷?!睖骊@差點(diǎn)又叫秀君姐姐,幸好他及時改了口。

  太太被滄闌的舉動震住了,不解地看著他,問:“闌兒,你何必為這樣維護(hù)一個丫頭?”滄闌搖頭,認(rèn)真地說:“娘,你再打她,她會死的?!碧嗳喟l(fā)酸的手,吩咐翠姑:“翠姑,你等會去給那丫頭看看,上點(diǎn)藥,她身子好了,就趕出紀(jì)家吧?!?p>  “不可以,娘!”滄闌心急地叫,他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一定不會任性要秀君帶他出門。太太擺擺手,示意事情就這么定了,不容更改。滄闌還想再說什么,卻被秀君拉住衣袖,要他不要說。滄闌對著滿身傷痕的秀君,淚水簌簌滴落:“秀君姐姐,是我害了你。”

  “這怎么是你的錯呢?是我,是我沒看好時間……”秀君的話還沒有說完,人就昏厥過去。滄闌連忙叫老容把她抱進(jìn)房里,又叫翠姑趕緊給她上藥。一連將養(yǎng)了十幾日,秀君的身體才漸漸有好轉(zhuǎn),額頭上的傷也不再疼痛。

  秀君住的屋子,在滄闌所住西院的后面。那一順溜房子是用木板搭建的,每一間均是方方正正,緊緊挨在一起,又沒有窗戶,只有一扇矮小的門。這是紀(jì)家的下人房,東邊和西邊各有一排,各房的丫頭都就近住下,方便使喚。

  在床上躺了許多天,秀君無聊得很,她是習(xí)慣勞作的,一時間讓她忽然閑下,就覺得不自在。滄闌每天都來看她,為她帶很多傷藥來,非要她用不可。“秀君姐姐,你要快快好起來,我一定會求娘讓你留下的。”滄闌每次來,都對她說這一句話。

  傻氣的滄闌呵!秀君的胸口溢滿酸楚的柔情,這樣的滄闌,讓她無法不去喜愛。也許,從她和滄闌勾手指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糾纏在一起,看似不經(jīng)意,卻是刻骨銘心的。

  門外有人探頭探腦地偷看,一見秀君抬頭,就立刻縮了回去。秀君失笑,不明白會有誰對她產(chǎn)生了興趣,于是便溫和地叫:“進(jìn)來吧,要進(jìn)來才可以看清楚我呀?!遍T外傳出一陣壓低的驚呼,好一會兒,才有一個小小的人影站在門口,夕陽的光照在她身上,把影子射進(jìn)屋里,老長的一團(tuán)黑影,不知為何顯出一股孑然凄清的感覺。

  “你好些了么?”女孩兒有一雙煙霧迷蒙的眼睛,精致的臉上有些羞怯的神色,更多的卻是掩飾不住的關(guān)切?!岸己昧??!毙憔龓缀跏橇⒖叹拖矚g上了這女孩兒,她就如同是一朵極嬌嫩的花,只要一觸碰就會凋謝??墒?,在隱約中,又能尋出一絲堅強(qiáng)的影子,那是任憑風(fēng)雨侵襲也不會失去的韌性。

  “我想,應(yīng)該給你道歉。”女孩兒鼓足了勇氣,走進(jìn)房來,“要不是因為我和娘的到來,大娘不會把你打得那么慘。”秀君一聽這話,便知道這女孩兒就是在下人中間流傳的、“所謂的”四小姐滄蕓。之所以是“所謂的”,是下人們說起這位四小姐時,都帶著點(diǎn)輕視的口吻,仿佛不肯承認(rèn)她的身份。

  秀君笑著搖搖頭,道:“怎么能怪你呢,是我做錯事情了,太太才責(zé)罰我的。”“才不是,是因為我和娘,大娘心里不痛快,才拿你出氣的?!奔o(jì)滄蕓雖然小,卻因母親是沒有名分跟著紀(jì)老爺子,很受了些冷嘲熱諷,小小的心敏感得緊。秀君無奈,不知滄蕓怎會有如此細(xì)膩的心思,又道:“四小姐,這些事情都是下人胡說呢,你別往心里去。”

  滄蕓的臉忽地整個漲紅了,驚慌失措地對秀君搖頭揮手:“你快別叫我四小姐,大娘不準(zhǔn)人這么叫我!被她聽見,還不又被打一頓?”秀君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勇氣,也許是知道要被趕出紀(jì)家,反而豁出去了,提高音調(diào)像是在和誰爭辯:“你本來就是四小姐,這是事實!”滄蕓急得快哭了,她不想再害秀君一次,卻不知道怎樣才能阻止她。

  滄闌正好來了,好奇地問:“秀君姐姐,你說誰是四小姐?”這些日子,下人都遵照太太的吩咐,對不知情的滄闌三緘其口,以至他一直不知道多了個姨娘和妹妹。滄蕓被他的問話嚇了一大跳,急忙捂住他的口,急急說道:“我叫滄蕓,不是什么四小姐,要是不想挨打,千萬別再叫那個稱呼了?!边@時候的滄蕓,儼然一個小大人,說話的口氣嚴(yán)肅至極。

  滄蕓認(rèn)真的神情,把滄闌和秀君逗笑了,而她情急維護(hù)滄闌,也讓兩人之間沒有了隔閡。秀君把事情始末一說,滄闌便笑著說:“我叫滄闌,算來該是你三哥?!睖媸|“哇”地一聲哭出來,抽泣不止。來紀(jì)家已有半月,滄闌第一個接納她的親人,這份溫暖彌足珍貴。

  直到多年以后,滄蕓也無法忘記當(dāng)時的感覺。這感覺經(jīng)時光的流逝,愈來愈暖,愈來愈醇,時刻溫暖著她。

  滄闌顯然是沒有料到會惹哭滄蕓,頓時慌了手腳,安慰道:“滄蕓,你別哭啊,別哭了,沒人敢欺負(fù)你的?!毙憔滩蛔溥暌宦曅Τ鰜恚骸拔业娜贍敚男〗闶歉袆拥乜?,哪里是怕人欺負(fù)了?”

  這倒讓滄闌不好意思了,臉上現(xiàn)出一抹紅暈,瞅了秀君一眼,不再言語。秀君暗想,果真是兄妹,害羞的模樣竟似一個人。滄蕓也有些羞澀,她向來聽見的都是惡意的嘲笑,這種善意的調(diào)侃,是從未有過的經(jīng)歷。

  一時間,三人都靜默起來,氣氛卻沒有尷尬,一股奇異的默契流轉(zhuǎn)開,讓人十分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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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曙光照在鏤花的窗欞上,蒙蒙的光透過素白的窗紙,映在滄闌臉上。絲嬈只覺得眼前的滄闌輕靈而不真實,仿佛只要一驚動他,他就會隨著晨曦的光化身而去。

  “天亮了……”滄闌輕輕嘆息,“沒有想到,這故事竟然這么長。你該休息了,上chuang去睡吧,我在桌上靠會就好。”很明顯,滄闌是不想再說下去了,絲嬈雖還是不明白事情始末,秀君怎會嫁人,滄蕓怎會沒在紀(jì)家,可她還是決定不再追問。滄闌想說時,自會說的,她應(yīng)該耐心等待。

  “還是你睡床吧。我想,你受不得硬邦邦的桌子,我睡桌子好了?!苯z嬈知道滄闌是絕不會受過這樣的待遇。“不可以,你也千金之軀,何況,你還是女孩兒呢?!睖骊@的語氣中,多了一份他從未有的強(qiáng)硬。

  絲嬈苦笑,幽幽說道:“我哪里還是千金小姐?!睖骊@知她是感慨家道中落,若不是如此,就算是婚事自小就定了,也還是有選擇的余地。而他自己,的確不是一個好丈夫。“委屈你了。”滄闌只能用這句話去稍作彌補(bǔ),也讓他內(nèi)疚的心好過點(diǎn)。

  “還是都睡床吧,反正都是夫妻了,沒所謂的?!苯z嬈知道說這話失女子的矜持,卻落落大方地提出來,她是知道,滄闌吃不下睡桌子的苦頭。

  滄闌的臉?biāo)⒌丶t了,正要拒絕,卻被絲嬈推到床上,只得合衣靠里睡下。說實在的,他說要睡桌子,其實也是逞強(qiáng),他哪里吃過這種苦。絲嬈對著滄闌的背影露出微笑,也合衣側(cè)身躺下。

  兩人之間,一直有條明顯的界限,誰都不曾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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