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顏聳肩,在我看中的那塊地方坐了下來,悠閑地一靠:“你怎么知道我沒來?我一直在你抬手就能夠到的地方,你自己沒注意到,怪我?”
我剛到這個幽靜的地方就看見不遠處的那塊天然大石頭,又平整又干凈。靠近尾部還會凸出一塊來,可靠可枕,端的是理想中的午睡寶地?,F(xiàn)在寶地被容顏上仙給搶了,我只能在一邊干站著。
我突然覺得周圍一陣凄涼的風吹了過去,我的背后飛揚起大片大片的枯枝爛葉。
容上仙一點都沒有先到先得這種新世紀好公民意識,躺的跟個大爺似的。
對付不自覺的人要用冷暴力。我不能形成圍觀效應,只能冷眼看著他不說話。容顏絲毫沒有愧疚感地對我一笑,甚至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小梳子,優(yōu)哉游哉地梳著自己的一縷頭發(fā)。
我的下巴即將掉地。
“上仙,你那一把一指寬三公分長的梳子,能梳順你的頭發(fā)?”我表示懷疑。
容顏換了另一縷,姿勢更加悠閑:“我的頭發(fā)不梳也可以去做飄柔廣告。我知道你一直在腹誹我什么。不勞你擔心我的發(fā)質,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一個姑娘家為什么能對你的頭發(fā)這么不上心。它是不是變成一堆枯草你也不在意?”
我撓撓自己的頭發(fā):“這不還沒變么?!?p> “自己頭上多了根簪子你都不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變做這么風雅的東西,干脆變成頭皮屑讓你能一甩甩人家一臉當暗器使,你就能發(fā)現(xiàn)了?!?p> 我在容顏帶點諷刺的語氣中想起來好像我頭上是多了點東西,只不過到了妖界以后的事件發(fā)生的比較驚心動魄我也就沒有在意?,F(xiàn)在想來,我好像連那簪子是什么形狀都沒有看清楚。
“好吧都是我的錯。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既然你一直跟著我,王老虎想干什么你也知道了?!蔽野底愿袊@自己沒有那個福氣見到容上仙的七十二變。容顏留在妖界也沒什么實際意義,他完全可以回去復命。。
“王老虎那點兒破事還不值得我費心??墒切〖t啊,你和兔子,準備怎么解決?”
容顏這么一問,我立即找了一棵最近的樹雙手扶墻:“這是意外啊意外,為什么倒霉的總是我。上仙,下回我們出門之前你能不能幫我算算運勢先?”
容顏看著我的一臉挫敗毫無憐憫之心,一雙桃花眼眨巴眨巴:“我不會,要不要去找命格仙君?”
我渴望地點頭。
容顏瞇著眼睛,頭轉了個方向不再看我,改為欣賞妖界美麗的景色。我看他沒有說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上仙,你想看風景,要不讓云織帶我們?nèi)ィ克f了要給我當導游?!?p> “你家兔兔是只修煉了五百年的兔妖,你也好意思下手,真是……哎,同為上司,紫陌當初是怎么看上你把你勾的魂?”容顏拍開我的手,“你的爪子還沒有白菜仙醫(yī)一根指頭好看,擋著我的風景了?!?p> 云織有五百年的妖力?這我倒是小看他了。我跟他們唯一不能比的就是壽命。容顏所說的也無非就是我姿色平平法力沒有,居然還能有幸去冥界當紫陌的手下。這些我都懂,可是他忽略了一個事實。
但凡我有自主意識,我都不會接受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繼而也不會碰上“外表妖孽一枝花,內(nèi)心毒到姥姥家”的容上仙。
“總會有辦法解決的。你代我去問問命格仙君,他能預見未來,只要……”
對于我這個提議,容顏的回答是湊到我面前一咧嘴:“只是命格仙君壓根兒就不會幫你。妖界的律法我們仙界自然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沒資格插手到妖界來。妖主雖然死了,但是道法不能亂,這是原則問題?!?p> “你忍心看我死在原則之下么?”我可憐兮兮地盡量睜著我的眼睛望向容顏。
透過我真誠的眼神,容顏淡淡地說了句:“小紅,我勸你以后隨身攜帶個小鏡子。這樣就能時刻注意自己的外貌變化。我小小地提示下,你眼角有某種你們所謂的分泌物殘留?!?p> 我揉揉眼睛:“我就知道資本主義boss是冷血的。不幫算了,你不會扣我工資吧?”
“你四處給我惹麻煩,按理說,應該要扣工資。不過……”容顏摸摸下巴,不懷好意地掃我一眼。
“不過什么?”聽得前半句我的心猶如跌入懸崖,再聽后面,情緒又立刻高漲。情緒波動太大很不好,容易心肌梗塞??墒侨蓊伨褪窍矚g這種說話風格,一臉壞笑根本就不體諒下屬的身體健康。
“不過我正好有理由晚幾天回去,在妖界玩玩也不錯。你功過相抵,就算了?!比蓊伌蠖鹊卮笫忠粨],表示他不計較我的過失。
人要善于發(fā)現(xiàn)自己的價值。當我知道我除了可以當做部下以外我還可以作為一個理由,我瞬間由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個概念上的東西。于是我的人格得到了進一步的升華。
我是不是還應該感謝黨,感謝祖國,感謝容上仙給予我這個機會?
我在心中翻了個白眼。不管怎么樣,工資無虞就萬幸了,其它東西都是浮云。他利用我拖延時間這一點,也跟著無視掉吧。
容顏沒有出來和王老虎來個紅二軍和紅四軍會師的意思,在我面前化作一縷青煙,只留下根簪子。簪子精油剔透,雕了只花紋復雜的鳳凰,鳳凰口里叼了個小墜子,是朵白玉梨花。
簪子果然如他所說,是個極其風雅的造型。很符合容上仙風華絕代的風格。我是說,如果要我變,我可能頂多能變出個桃木的,上面雕個米老鼠腦袋,變成米奇新款戴頭上。
這就是文化差異。略帶點品味的不同。
我把容上仙傾情飾演的簪子往頭上一插,心想著現(xiàn)在總沒人跟我搶風水寶地了。
屁股還沒坐熱,就有小妖一句響亮的“鬼姐,我們老大叫你吃飯!”震得我耳膜疼。
我再一次來到大廳,這里變成了飯?zhí)?。小妖們很沒形象地捧著碗席地而坐,見到我都要熱情洋溢地打招呼。我趁其中一個還沒來的叫的時候沖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那小妖被我一下,嘴里的飯“咕?!币幌戮脱柿讼氯?,頓時噎地滿面通紅。
我給他端過一碗湯:“叫你吃飯的時候別說話吧。見到我別打招呼了,噎著自己多不好。你們也是,別學他。”
我充分地學習了容顏用一只死了的蚊子教育有虎少吃的方法,樹立不良榜樣給眾小妖看。他們端著碗愣了一下,隨即猛烈點頭。
我滿意地自己端了一碗湯,給剛剛被噎著的小妖拍了兩下背,起身去找坐在虎皮凳上的王老虎。
王老虎的姿勢分外拉風,一只腳杵地,另一只踏在凳子上,整個身子側著,手臂放在彎起來的膝蓋上,拿著一張紙看的起勁。另外一只空著的手里拽著個大大的雞腿,見到我猛咬一口,大嚼幾下:“來啦?湯怎么樣?”
他座山雕一樣的姿勢很有山大王的感覺,我暗自嘆一聲“霸氣側漏”,又喝了一口湯:“還行。沒有孟婆婆的安神補腦湯好喝?!?p> “孟婆湯,你喝過?”王老虎瞪著眼睛,滿臉的不相信。
“是安神補腦湯,不是孟婆湯?!蔽壹m正,“是她搞的副業(yè)。撈錢的一大手段而已。我們冥界窮,冥幣早就通貨膨脹了。你在干什么?”
王老虎被我一提醒,“哦”了一下,把手里的紙遞給了我:“翎縷不久以后要在錦澤和魔界左使燕過雨見面,正式歸附魔界。”
“你想去阻止?”我看著手里的紙。這是一張地形圖,上書“錦澤”兩個大字,下面是詳細的地理標示。錦澤這里看上去河流很多,交錯復雜,周圍沒有別的東西,只有中間有一個標了“錦宮”的地方,畫的是個建筑物,但是看不出來是做什么的。
“錦宮是妖界昔日貴族鹿王住的地方。鹿王一百年前寂滅后,那里就荒涼了下來。錦澤這里地形復雜,只有錦宮一個建筑,不好埋伏。我的確是想去阻止翎縷,必要的話,只能殺了他?!蓖趵匣⑿銡獾哪樕祥W過一絲殺氣。
“你告訴我,翎縷歸附魔界,會有什么嚴重后果?”我只知道孔雀是個謀臣,不過一般的謀臣,一定不會讓王老虎這么看重。
“翎縷知道妖泉在哪里,如果告訴了魔界,妖界就只能任由魔界宰割。”王老虎的表情異常地凝重。
難怪他那么緊張。
妖界的力量來源在于妖泉,是妖界眾妖的力量基礎。妖泉一旦干涸,妖界的一草一木就會逐漸枯萎,妖界也就不復存在。
如果妖泉掌握在了魔界手里,那眾妖就只能聽魔界的差遣。
妖界植被茂盛,被毀了的確很可惜。我一向是個熱愛大自然的人,既然來了,就順便插一腳得了。
反正天下大亂,不差我這一點兒。
“埋伏不可取。我們可以李代桃僵?!?p> “什么意思?”王老虎茫然地看著我。
“你有空多看看成語大全,新華社出版的。妖界沒有改天我去人界帶一本給你。”我無語地看他一眼,把他手繪的地圖還給他,“就是,找人替代孔雀,會一會左使大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