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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打醬油的日子

第十九章 喪禮前(一)

在古代打醬油的日子 旻寧 3449 2013-08-23 18:00:25

    “這事兒,我知道了,你讓大兒媳婦好好安排一下,就不要知會你母親了?!毖︱办o默地坐在黑漆嵌螺鈿圈椅上,單指敲著同款黑黃檀紋雕桌,半響嘆道,“你妹妹走失,你母親傷了心神,難免有些糊涂,這內(nèi)宅的事情就托給你媳婦了。”

  薛羽見父親不到半年,就兩鬢發(fā)白,眼角發(fā)皺,連最愛的美髯須也久未搭理,花白凌亂,有些心酸,“父親,倭寇的事情,柳太傅與陳相國都連保了薛氏,當(dāng)今也嘉獎父親抗倭之功。父親,不要擔(dān)憂?”

  “羽兒,身為一方官員,上要忠君愛國,下要憐憫愛護(hù)百姓,中要立身齊家,為人要坦蕩無私,行事要以大局為重,才能身負(fù)天下之責(zé),頂天立地,成君子之道,無愧于心。”薛羽聽父親訓(xùn)誡,垂目恭聽,薛虬摸須,嘆息,“然父親我卻沒做到。我有私心?!?p>  “父親——”薛羽欲勸慰。

  薛虬擺手,搖頭,“陛下不追究,是當(dāng)今寬厚,同僚未落井下石,是同僚義氣,百姓感激道謝,是百姓善良淳樸,而不知實情。可是天下人不追究,我卻不能不追究,天下人不知實情,我卻騙不了我心。我上愧圣上,下愧百姓,中愧守城義士。我有私心,我愧疚,我非君子?!?p>  “父親,那都是因為妹妹走失了,您也是愛女之心,何況您怎么會知道倭寇會突然偽裝上岸襲城,膠州這么多年,沒有倭寇會上岸到膠州府城殺虐的?!毖τ馂楦赣H不平。

  “不知和愛女,不是公器私用,擅離職守的理由。若是沒有我們擅離職守,將營兵遣去找你妹妹。哪里會種了敵人的奸計,膠州城哪里會破,百姓哪里會流離失所,林氏三家哪里會滿門皆亡。說到底,是我們用那么多家人命換了你妹妹一命。我怎么能不愧,別人因薛氏家毀人亡,我們怎能無知無識的共享天倫?”薛虬想到膠州府盲目蒼夷,百姓或失兒失女,或居無定所,更多是徒留孤兒寡母艱難度日。往日繁華的膠州府,寂寂寥寥地都是哭聲喊聲,這都是自己的罪孽和責(zé)任。作為一方官員,食天家俸祿,不僅未能保家衛(wèi)國,還因私事連累同僚百姓,怎么能不愧疚,痛恨不已。

  “父親——”薛虬一生清廉正氣,未有為非作歹,有愧于心之事,大胤有名的君子,便是家中子弟也是嚴(yán)格要求,就怕做了孽事,害了百姓,污了圣明,未料年老卻因愛女之心而虧心。薛羽紅著眼眶,卻不知如何勸慰。

  薛虬轉(zhuǎn)身將名冊拿了出來,“這是膠州府此次身亡百姓的名冊,為父決定從薛府私庫出銀錢按照朝廷的補(bǔ)助八分償還遭災(zāi)的百姓。”

  “好。兒子一定好好詳實,不會落了一個百姓的?!毖τ鹦⌒牡慕舆^名冊保證道。

  薛虬見兒子未曾計較將府上銀錢私補(bǔ)百姓,有些安慰,“好,好兒不吃分家飯。不愧是我薛虬的兒子。”按大胤律法,薛府這類無庶子的家庭,家產(chǎn)七成都是長子繼承的,現(xiàn)在將府上銀錢分給百姓,便是將薛羽家產(chǎn)分了出去。

  薛羽又道,“父親是好漢,兒子怎能是小人呢。不僅兒子是這般想的,弟弟們也是,前日里,我和二弟三弟,便私自和媳婦們商量出了銀錢給膠州百姓搭了窩棚,現(xiàn)在有府上這筆錢,正好可以直接給百姓修繕了家宅……”

  薛虬心下安慰,三個兒子皆坦蕩,長子忠厚仁義,愛護(hù)弟弟,次子幼子也是良善人士,尊敬兄長。

  “父親,林小姐和阿蘿畢竟是失了父母長輩的,他日回了宗族,怕是有人欺凌孤兒,你看……”薛羽見父親稍減愁郁,便提了下林氏和周氏遺孤的事情。對于周府和林府,莫說父親愧疚了,就是自己三兄弟也是愧疚異常的,不然母親成日家中抱怨,兩個弟弟也不會忍不住搬了出去。

  “羽兒,林大人,死前將妻女托付于我,林夫人重情未能護(hù)住,林小姐我們薛府定是要護(hù)住的。你說的事,為父,也是有計較的。前一段時間,為父就與韓大人商量了,若是能找回林氏和周氏遺孤,我和韓大人便二人各收一個為義女。”薛虬摸摸胡須,拿出一疊子契書,“只是上了紅契,林家小姐便也是你妹妹了,你便是她哥哥,薛府就是她的娘家,你三兄弟可要好好護(hù)住她。還有阿蘿自小,薛府上下看著長大,她做了韓家義女,但也是你的姨表妹,你也是要照顧一二的。”

  “父親不說,我也是定會好好照顧林小妹和阿蘿的,只是沒個名目,內(nèi)宅我又去不得,哪好明著護(hù)著,有了紅契,好歹是薛家的小姐,我總有個理由保護(hù)好妹妹。”薛羽爽朗笑笑,他仰慕林大人已久,對林家女眷不用父親說,也是會照顧的。

  薛羽接過手上契書又道,“父親,既然這里都妥帖了,我便取了契書交給陳氏,讓陳氏給林小妹送去,好讓她安心住下。順便讓陳氏好好安排林大人祭禮的事情,還有給林小妹和阿蘿安排下守孝的衣物?!?p>  薛虬見兒子心急,坦蕩未有猶疑,見了紅契內(nèi)容也未曾被上面的錢財迷了眼,很是欣慰,“這紅契的事兒,你和兒媳好好說說,不要讓她有了心結(jié)?!?p>  “父親,你真是小氣了陳氏了?!毖τ鹦Φ溃澳遣皇菗?dān)心紅契上注的給林小妹添裝禮,陳氏見了眼饞,呵呵,這林小妹事兒還是她和兒子提的。我們哪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就是我兩個弟弟也不是那種人,今日父親你這般沒有個說法,我們兄弟三人都是不會虧待林家和周家的。前些日子里,我們軍營好些兄弟都說要幫林家和周家找到遺孤的。”

  薛虬想想也是自己多慮,三個兒子為人還是清楚的,想到前些日子辦紅契的事兒,妻子哭鬧怨恨不休,心里又是一陣長嘆,“你母親也是愛女之心太過,才行事越發(fā)糊涂,你勸勸你兩個弟弟,不要和母親生分了,早些搬回來住,又未分家,哪有帶著媳婦租住在外面的禮兒?!?p>  “哎。母親有愛女之心,怎么不體諒兒子的愛子之心。二弟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就活生生在他面前流了。三弟的幼子草駒兒嚇得現(xiàn)在都不會說話。弟弟哪里能不怨怪呢?母親愛女,難道兒子孫子就不是她的兒子孫子了嗎?”

  薛虬心里一痛,想到兩個孫子,也無話再勸,“你們?nèi)タ茨愕艿芙o他們帶些銀錢,說下林大人的事兒,看看兩兒媳婦和草駒兒身子怎么樣,若是好就祭拜一下林大人?!?p>  “知道了?!?p>  “去吧?!毖︱皳]手讓兒子去了,等兒子出了門,又道,“不要怨恨你母親。還有你妹妹嬌兒畢竟是你妹妹,她還小?!?p>  薛羽停了一下,點點頭。

  晚間的時候,薛陳氏就派人送來了粗布麻衣,林熙菡和周瑞蘿洗漱了下,就換上粗布麻衣,試了下大小,正是合身的。

  周瑞蘿換上了粗布麻衣,有些激動,“好歹換上了衣服,能給家中守了孝。九娘,你怎么知道表姐會幫我們,往日我見表姐在薛夫人面前大氣不敢出,原薛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在府上的時候,都比表姐硬氣點,都靠薛二少奶奶撐著,表姐才沒被仆從欺壓?!?p>  “我哪里知道。我只是想,我們在薛府畢竟寄人籬下,在人家府上守孝,人家能不忌諱,說來我們守孝也不該在薛府的,只是我們年級小,家中又沒長輩在膠州,不好住在外面。而薛大奶奶雖然性子軟了些,但聽你說她和妯娌關(guān)系好,薛府上下管得也是分明,必不是毫無主見的。特別是她是你表姐,也是你外公家的血脈,定會是明理正直的。所以才讓你試探一番,若是她怕得罪了薛夫人,未曾將這事轉(zhuǎn)達(dá)給薛大人,也不會將你的話傳了出去,你二人好歹是表姐妹,若是她傳了薛大人,我們給家中守孝祭禮,薛大人定會同意的?!绷治踺諊@了口氣道,“君子易謀算,薛大奶奶若不是磊落明禮之人,還不會被我們謀算了,若不是沒法子,我們就無需做這小人呢。”

  “薛夫人,怎么變成這樣了?”周瑞蘿幽幽嘆氣,“寄人籬下真難,日后回了周家老宅更難?!?p>  “哎?!绷治踺找灿悬c擔(dān)心,她沒去過林府老家,也不知道京都林府怎樣,反正聽蘭嬤嬤說是不好的,又想到薛嬌的事兒,“也不知道薛嬌怎么樣了。”

  “能怎么樣?父母兄弟皆在,再壞能比我們壞嗎?!敝苋鹛}無意,想來薛夫人前后不一態(tài)度傷了她。

  “薛嬌吃了那失憶藥,對智商怕是有些傷害的。”林熙菡將麻衣脫了下了,折好,解了發(fā)辮。

  “你是說,薛嬌以后會有點癡了?!敝苋鹛}吃驚,她知道薛嬌吃了藥,但想著到了薛府吃了大夫開的解藥就好了。

  “是啊。我曾聽過家里的婆子閑聊過,拐子喂的藥吃多了,會傻了的?!绷治踺盏?。

  “那怎么辦,素素……”周瑞蘿無語,她與薛嬌和安若素情分深,特別是安若素,想到安若素她都滿心難過。

  她傷心了一會兒,猶豫道,“薛夫人,會不會遷怒我們?!毖Ψ蛉藧圻w怒,她曾只是私下里聽表姐和娘說過,現(xiàn)在見識了薛夫人翻臉,有些忐忑。

  “會吧,也許。”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要讓個死人到我家里來,若是要祭拜守孝回她府里好了。堂堂林府難道沒人了嗎?”薛夫人想到癡傻的女兒越發(fā)難受,不禁摸著心口痛哭起來,“要不是你定要認(rèn)那個義女,我的女兒怎么會回家前傻了,師太明明說我女兒會平安歸來的。定是那克父克母的孤寡之星占了我女兒的命格,克了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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