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劉諶等人進入江油城后,霍俊趕忙迎上。
“將軍,我已將城中可戰(zhàn)男子盡數(shù)組織好,現(xiàn)在我軍有可戰(zhàn)丁男一百五十六名,女子若干,”霍俊大聲說道。
“很好,”劉武跳下馬淡淡問,“伯逸,你可讓人去涪城告急了么?”
“那個……”
劉武大怒,抬起馬鞭就要抽霍俊的臉,周大攔住一把抓住馬鞭,跪下哀聲道:“將軍,不是校尉的錯!實在是靠我們這些身份卑賤的人跑去求援,涪城守將根本不會見我們。就是見了我們也不會相信,這種事情只能是校尉和將軍王爺您這樣的身份,說了才會有用?!?p> 這倒是。
調(diào)兵遣將這種事情一般都得靠虎符節(jié)綬,現(xiàn)在情況危急哪有這些東西,普通個把雜兵跑去說什么敵軍來襲基本不能調(diào)到兵馬。涪城守將也的確沒道理將自己手下兵力交給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是劉武一時情急,忘了考慮。
“你剛才為什么不去?”劉武惡狠狠望著霍俊。
“將軍,我去了誰指揮調(diào)度這城中的部隊?”霍俊一臉委屈。
這倒也是。
剩下的弟兄都是些猛士,就是不懂韜略也不會調(diào)度,要不是霍俊這城中怕是還一團亂呢。
劉武望著霍俊道:“那你現(xiàn)在去,守城我親自指揮?!?p> “將軍,還是您去比較合適,王爺也行。我跟涪城守將軍爵平級,想見他還是沒您兩位方便。”
守城又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現(xiàn)在倒好,這個混小子霍俊跟身為上司的劉武爭搶。
到最后霍俊急了,大聲說道:“我才是正式的朝廷官員,你不過是爵爺,無權(quán)干涉軍國大事!”
劉武直沖這小子瞪眼,霍俊也毫無畏懼的望著前任上司。
“你們還爭什么爭?”急急忙忙從城墻上跑過來的諸葛顯大叫道:“魏國人沖過來了,他們快要過來了!”
“你?”劉武大吃一驚,望著諸葛顯,“你怎么沒帶妹妹走?”
諸葛顯頓感沮喪:“我那個混蛋妹妹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在城中找到這會兒還是沒找到?!?p> 說到這兒這個即將為人父的大男孩眼中又滿是淚水:“這可怎么得了?這兒都快打仗了我妹妹卻不見了,我可怎么向母親交待?”
他像個小姑娘似的啜泣著。
劉武等人無心理會,他們先沖上城墻看看。
魏軍雖然士氣看起來很低靡,可人數(shù)上巨大的差異讓劉武無法抓住這種看似誘人的戰(zhàn)機。單單堆在最靠近城門的一處竹林里,劉武就隱約瞧見百十來人模樣,還不知道林子深處藏了多少。而且魏軍主將用心惡毒、意志堅定,他們既然能從陰平道強渡斷不是無能小輩,也不知道來人是誰。
還好在他們沒馬,一瞬間劉武有了主意。
他回身望著霍俊道:“你想守城也好,我就帶一部分兄弟們在外騷擾,力爭焚去敵人糧草?!?p> 騎兵的好處就在于馬的速度是人腿萬萬不及的,所以讓騎兵留在城中充當步軍還不如調(diào)遣出去騷擾分散敵軍兵力,有機會還能再咬兩口。
至于焚燒糧草……這是最終目的,若是僥幸得手,那這些魏軍縱是司馬昭親率也非亂不可!
“黑子,你箭法最好,留在城上幫助伯逸,替我多射幾個魏狗!”劉武望著魏兵散亂的軍陣惡狠狠道。
“得令!”周大抱拳站到城墻邊,狠狠盯著下方遠處的動靜。
“伯逸,快讓人多備些弩箭給弟兄們。我們這次人太少不可能沖過來突過去圖痛快,要多備些弓箭有機會就射?!?p> “是,將軍!”霍俊馬上招呼城里的士卒們給劉武等一干人的戰(zhàn)馬褡褳里放滿弓箭。
劉武一邊指揮一邊準備,到最后劉諶很是不滿意,叫道:“兄長,那我呢,我到底干什么,是守城還是跟隨你一起嗎?”
“你……”劉武遲疑,忙道,“你跟著我好了,過會兒帶著諸葛家的小子去涪城求援,知道嗎?”
“那怎么行?現(xiàn)在前面打仗我卻要逃跑?”劉諶抗議拒絕。
劉武慘笑道:“有什么辦法呢,你們倆面子哪個都比我這個雜種大。”
“兄長,您……”劉諶心中一陣傷感,這是他第一次從兄長口中聽到這種自嘲口吻。兄長對帝國沒什么對不起的,可是父皇卻總是刻薄對待他。到現(xiàn)在還是兄長為國奮戰(zhàn)。
“諸葛家的小子,”劉武冷冷道,“你那個妹子你暫時別考慮了。如果她真的還在城里等打完仗她會出來的,你可是你父親的獨子,令堂也不希望你有什么閃失。另外你現(xiàn)在還是信使不要忘了這點,跟著王爺趕快去找援兵,不然等這座城破你可就真的沒有妹妹了!到時候想見她除非夢里?!?p> 諸葛顯心中一陣哆嗦。
于此同時。
西門外就是剛剛劉武看的那個竹林里。
鄧忠?guī)麍猿衷诘谝痪€代替父親鼓舞士氣,這些疲憊欲死的魏軍將士們也只好跟隨到底。這位身經(jīng)百十次戰(zhàn)斗的三十四歲漢子就倚靠在最前端靜靜望著那道據(jù)奸細們說只要沖車多次撞擊就能松動的爛門。
江油城真的就這么不堪一擊?
可惜,他們都是翻過七百里陰平道熬過來的,哪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連云梯都得現(xiàn)在趕造。
萬幸蜀國竹子多啊。
“將軍,”鄧忠身后一個小卒低聲說道,“大帥派楊欣大人過來替換您,讓您回他身邊議事?!?p> 就幾個人議什么事?鄧忠滿腹牢騷嘴上嘟囔著轉(zhuǎn)身。
就在平原的一處矮坡低洼處,幾張小小草席鋪下,還是按中軍大帳座次排列。
為首的自然是征西將軍鄧艾,其次是監(jiān)軍師篡,另一側(cè)就是專門空著給鄧忠的位置,接下去是天水太守王頎。至于隴西太守牽弘和長城都督司馬望,一個還在調(diào)度糧草防御西羌部騷擾,另一個……那位不是鄧艾能完全調(diào)度的,司馬望的生身父親是太傅司馬孚,位高權(quán)重,又是司馬家輩分最高、血統(tǒng)最為純正的嫡支。連晉公司馬昭對司馬孚這位叔父也是畢恭畢敬,那位五十七歲的司馬望晉公也要格外尊重。
這種人不跟過來也是好事,省得到時候這些隴西諸將不知道聽誰的。
此外,除了這些軍中高官們,那兩個姐妹里剛剛被扶正成大夫人又在幾個時辰變成寡婦的風騷蹈鼓女子也能參加。不過這次不是看她跳舞,這些糙老爺們也沒心情看她賣弄身段,這個小寡婦就老老實實跪坐在那邊等人問話。
鄧忠趕到這個連帳篷都沒沒有的中軍指揮部坐下,繼續(xù)議事,他們所論的還是關于血屠夫以及這座城奇怪的表現(xiàn)。
血屠夫,這個名震隴西的漢國悍將名喚金武。但據(jù)蜀中情報傳說好像真實名字不叫金武,乃是蜀漢皇族。
就是這種消息純粹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魏軍中嚴禁討論。到現(xiàn)在隴西只知道魏國叛將夏侯霸帳下曾經(jīng)一度有個叫金武的年輕小將,威風凜凜勇猛非凡,特別是那匹一身雜毛其貌不揚專門踩人腦袋的惡馬。
悍將血屠夫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方?
看這架勢他身邊的兵力似乎很少。就這一點上看眾人感到還有機可乘??墒浅送猓@座江油城到底該怎么對付好……
他們?nèi)鄙俟コ瞧餍?,士兵們疲勞過度、士氣潰散、且士卒大多饑腸轆轆。
“大帥,末將以為還是暫且在這個小壩子的南側(cè)入口布下營壘防止蜀兵增援,此外我軍可分成幾隊,先讓其中一部分睡上一覺養(yǎng)足精神?!?p> 這是師篡的建言,中規(guī)中距,雖沒有什么新意也是別無選擇。這種城池雖然破爛低矮,可一點攻城器械都沒有加之士兵們累得夠嗆,實在是送給人家當靶子射。
鄧艾搖頭:“我們一路強行前進,糧草不足,耽誤不起啊。還好我們只要攻入城下應該有機會吧?”說著他看著那風騷女人,搗鼓女子連忙媚笑。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委軍而爭利則輜重捐,是故卷甲而趨,日夜不處,倍道兼行。百里而爭利,則擒三將軍,勁著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
萬幸這前部人馬都是隴西的精銳,這才保住勉強一戰(zhàn)之力,沒讓那些漢國騎兵徹底打潰就算是弟兄們的功勞。
“可是父帥,前方的弟兄們說血屠夫一行并沒有離開這兒,而是直接進入江油城?!?p> 鄧忠很懷疑,像那個風騷柳氏招募的那些奸細是血屠夫那種悍將和他那些兇猛蜀國老兵的對手么,他們敢起事么?這一點,鄧艾倒是沒想過,這位沙場老將也感到不安了。
拿下江油城對于魏軍極其重要,這意味著北方那些殘余的蜀中關塞就此成為擺設,魏軍與漢國的戰(zhàn)斗正式進入蜀中腹心地帶。而且據(jù)那張肚兜地圖顯示:從江油城開始,蜀中北半邊再無險可守。
縱然是靠這點軍隊還是無法迫使姜維退出劍閣轉(zhuǎn)而防御閬中一線讓出劍閣天險,可只要穩(wěn)固建設陰平道保住江油城,總有機會會消滅偽漢王朝。
大營中正熱烈的議事,卻聽見前方小校大喊:“稟大帥,他們沖出來了!”
鄧艾等人慌忙起身觀看,卻見從江油城門里沖出一哨騎兵,為首的一人所騎正是那匹速度如風毫不起眼的灰色雜毛馬。
這些騎兵數(shù)量極其稀少,他們壓根不是出來與魏兵交鋒的,而是直接往南邊谷口方向跑。
鄧艾恍然醒悟大驚失色,大聲叫道:“忠兒,你帶上五百人馬速去追擊!快,不能讓他們?nèi)笮?!?p> 人跟馬賽跑還攔截?而且這些人連續(xù)趕了很久的路昨天還強行軍……
鄧忠想要說什么,可是父親那張蒼老面龐上滿是慍怒。他只好咬牙狠狠道:“兒子遵命!”
說罷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