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晴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愿意送女兒進宋府當丫鬟的人很多,但當老媽子的,卻很少。
再者,老媽子總比丫鬟要省心一些。
不管是安安分分想當差的也好,還是心里盤算著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也罷,她都一視同仁對待。既清凈了耳根子,又確認了父親的心意,宋雪晴很滿意。
宋玉成果然是個守得住的。
她當然知道宋玉成愛重葉明華,否則前世也不會費盡心思只為求一顆補隕丹,最后還落得個送命的下場。他們夫妻兩鶼鰈情深她自是喜聞樂見,但這世上總有那自持年輕美貌的不省心人士,萬一叫人鉆了空子就好了。
做什么事都要防患于未然嘛!
宋西成可不就是納了好些個侍妾?偶爾,連她都會替上官菀鳴不平。
至于姜雪喬……關她什么事兒?
說她幸災樂禍也好,落井下石也罷,反正姜雪喬失勢,她是樂于看到的。
原配正室又如何?一個凡人女子仗著家世謀算來的婚姻,就不該美滿幸福。
如今她過得不算凄慘,卻也不如前世風光,這對一個面上要強,骨子里卻自卑的女人來說,恐怕是天大的打擊吧?
生在修仙世家,父母兄弟都有靈根,唯獨她是個凡人,本就讓她心里陰暗,否則也不會處處針對葉明華……不就是嫉妒她是個修士?而現(xiàn)如今宋家當家夫人的椅子她仍舊坐著,手里卻沒有實權,等于被架空了,只剩一個殼子,她恐怕心里憋屈的都要瘋了吧?
姜家卻不會再事事為她做主了,就算是她爹娘,也不敢沖著宋西成興師問罪。
誰讓女兒指使著外孫女差點害了一個雙靈根的小天才?
這才是最大的過錯。
姜家未必能見得宋家崛起,但他們卻也不敢阻攔。除非本家發(fā)話,否則他們不敢有絲毫暗地里使絆子的舉動……本家那邊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卻沒有透出一句話來,想來,他們是有了旁的主意。
別說在落葉城就這么一個雙靈根的寶貝疙瘩,就是在整個銀月國也不多,宋雪晴出生時,接連下了幾日的大雪就戛然而止,這等異常的天象,宋家又沒有刻意對外隱瞞,自然早就被高階修士看在了眼中。
那個小小的女童,雖然不曾得天獨厚,可也出類拔萃難掩其鋒芒。
年方五歲,就已經(jīng)是練氣三層了啊……想那姜家數(shù)十年前那位才出世的本家的天才,年滿五歲的時候,也不過是被逼著剛剛開始修行罷了。
這是何等的天賦和毅力?
宋家的小丫頭,日后必成大器!
只能交好,不可挑釁!
到了這地步,姜雪喬縱然有再多的怨言,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誰讓你的女兒不爭氣?有本事,也生個天賦好的孩子來與她爭鋒?。?p> 對此,宋雪晴表示,天賦這種事情,其實是不可控的。就像她也沒想到自己的靈根會變得這么離譜,那種感覺就像是草雞突然成了鳳凰。
當然,她并不會因此而感到驕傲,若是第一世或是前世的她,興許還會翹一翹尾巴,但現(xiàn)在的她,深知修真這潭水有多么的深,靈根,不過是修行的先決條件罷了。
多少心高氣傲的世家子弟,等進了宗門,見識了更多的天之驕子,愣是給打擊的體無完膚?最后變成草包,庸才,俗人的,又有多少?
宋雪晴不會讓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她已經(jīng)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妖孽的天才,便不會容許自己被資質(zhì)打敗??v然還是四靈根,她也相信勤能補拙,人定勝天。
不過,能在這方面膈應一下從前的仇人,將姜雪喬母女打落塵埃,她還是覺得心情愉快的。
“雪晴小姐修為又有進益了。”眼看著五歲大的小丫頭,像個小大人那樣端端正正的一步步從門外走進屋里,上官菀便笑著轉(zhuǎn)頭同身旁的葉明華說道。
她的境界到底要比宋雪晴高的多,從前作為散修混跡時,又練就了一雙慧眼識人,哪里能看不出她身上愈發(fā)凝實的靈光?
“你可別夸她,不然她越發(fā)要躲在屋子里不肯出來了。”葉明華嘴上恨恨的說了一句,看向女兒的目光卻帶著溫軟的慈愛與驕傲。
誰家的孩子,能像她的女兒一樣,小小年紀就知道用功上進?
不怕人說人,就怕人比人。
宋雪晴愛閉關這事,在宋家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了。
三天兩頭的,他們那位金丹真人的大長老就要親自動手煉制一爐上品辟谷丹,就是為了讓這丫頭閉關的時候好用。說起來,他是唯一比宋玉成葉明華更為關注宋雪晴修為的人了,從名義上來說,他們的這位老祖宗,算是宋雪晴修行啟蒙的第一位老師。
要說疼愛,大長老對宋雪晴的寵溺完全不輸給宋玉成夫妻兩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不過,他與他們疼愛孩子的方式不大相同罷了。
譬如宋玉成夫妻兩就怕小孩子家家的整日里閉關養(yǎng)出個小老太婆的性子,大長老不僅不擔心,還很樂于見到,放縱著雪晴閉關不說,還特意單單給她開爐煉丹。
要知道,大長老可是宋家如今僅剩的金丹真人,而且也為唯一一個煉丹大師!便是宋西成想要勞動他出手煉丹還得三求四請的,不出點血還真不好說!可他卻愿意屁顛屁顛的浪費時間為宋雪晴煉制辟谷丹——哪怕是上品的,其實又何須勞動這位老祖宗?
其本質(zhì),大長老壓根就是比他們還要縱容宋雪晴罷了!
對此,宋雪晴卻要顯得平靜的多。前世的她,可沒有這么大的榮光,大長老這位老祖宗,她幾乎從未見過。想來,不過是也就是看重她如今的資質(zhì)。
就好似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當然,她對人冷淡,卻不薄涼。大長老對她很好,她日后自然會回報于他。
“莞姨,母親又在說我的壞話了嗎?”宋雪晴湊到母親身邊,眼睛卻是看向上官菀的,唇邊帶著軟軟的笑意,這在別處,卻是難得一見的。
“你這小東西,就知道編排娘!”葉明華一聽,氣不過的刮了刮女兒的鼻尖,嗔道。
上官菀面上的笑容也大了些,附和道:“怎么會?葉夫人不過是心疼雪晴小姐整日的只知道修煉罷了。”
這么大點的孩子,對玩耍一點兒都不熱衷,反倒執(zhí)著于修行。
上官菀也不知道該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知道用功自然是好,可她這個年紀,到底太年幼了些??菰锏男扌校袝r候便是大人都會忍不住想要放松,為何她卻甘之如飴?
于是便勸道:“雪晴小姐,修行也要有張有弛,平日里多出來走動走動,逛逛園子,陪你母親多說說話放松一下也是好的?!?p> 這是偷偷提點她。
葉明華對她的疼愛,她心里自然清楚。上官菀只是怕她只知道修行而淡漠了親情,讓葉明華傷了心,并無惡意。
因此宋雪晴便痛快的應了下來,大不了,白日里陪著娘親,晚上再補上修行便是。
這世上最了解子女的莫過于當娘的,她這么爽快的答應完,葉明華一想就琢磨出了她的心思。心里自然是心疼的,又驕傲女兒如此勤奮還知道孝順自己,不由伸手摟緊了宋雪晴。
母女倆在上官菀屋子說了會話,便告辭離去。
等她們回到西苑,葉明華便驚訝的發(fā)現(xiàn)女兒身邊那一堆的鶯鶯燕燕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怎么回事,芳草她們幾個呢?”葉明華忍不住看向端坐在一旁品茗的宋玉成。
“我叫人打發(fā)了,雪晴好靜,又乖巧,本就不用那么多人伺候著,沒得平日里吵得她心煩。”宋玉成面不改色的把一切都推到女兒身上,笑道:“我跟族兄說了,他答應明日尋兩個規(guī)矩好的媽媽過來?!?p> 葉明華并沒有多想,凡人姑娘家她還真沒看在眼里,只點頭道:“那也好,年紀大的更濟事一些,就不知道我們雪晴會不會不高興?”
小姑娘家的,身邊總是跟著幾個媽媽婆子,應該不會覺得高興吧?
宋雪晴一看便嘟起了嘴,埋怨道:“娘,芳草她們幾個雖說比之前的好,卻也總靜不下來,一會問我餓不餓一會問我要不要出去玩,我看是她們自己嘴饞想玩了!爹爹干得好!”
一席話,說的葉明華勾起了嘴角,女兒總是在高興的時候,才會喊他們爹娘。
世家規(guī)矩大,宋家也不例外。在外人跟前,宋家的子弟對父母都是稱呼父親母親,爹娘是私底下叫的。像宋云晴那樣被嬌寵壞了的,也不敢當著外人那樣喊。只是他們家這丫頭,卻有些太過刻板,除非高興的時候,否則就是沒有旁人在場,一樣都是照舊。
可見,她是真不待見那群丫鬟了。
知道她們走了,竟然這樣開心。
“族兄還說了一件事,倒是與雪晴有些干系?!彼斡癯尚粗概畠蓚€說話,滿心都是柔情。母慈女孝什么的,最有愛了。只可惜雪晴一直希望他是個嚴父……縱然她沒說,宋玉成卻知道,女兒不是不愛自己,而是希望自己在外人跟前更有威嚴一些。
傻丫頭卻不知道,他何曾在意過旁人的眼光?
母女倆的目光便齊刷刷的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用開口,便知道她們的意思了:什么事兒?
宋玉成瞧著這一大一小那九成九相似的動作,笑意更深。故意清了清嗓子,惹來兩枚白眼,方才笑著吐露實情:“下個月上旬就是族中每十年一次的祭祖,雪晴也要正式上家譜了。到時候族中幾個山門中的小輩都會回來參加,正好讓雪晴認認同輩的兄姐。丫頭,這個月就不要閉關了,跟著你莞姨好好學學規(guī)矩,莫要失了禮數(shù)?!?p> 葉明華便笑道:“我當是什么大事,原是這事。咱們家的寶貝最聽話了,你就放一百個心罷!”
說著,低頭去瞧依偎在懷中的女兒,卻見宋雪晴小臉上沒了笑意,格外鄭重的點點頭。
心里不禁一個咯噔。
這父女兩,似乎有事情瞞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