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滿頭大汗,這并不是累的,其中冷汗居多,看著秦午毫無變化,只是越來越陰沉的臉色,掌柜便覺得比冬季的寒風(fēng)吹著,還要刺骨的透涼。
秦午在桌面上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當(dāng)最后一撥出去找人的沒有收獲回來,他已經(jīng)確定,韓丁已經(jīng)不在云中城了??芍劣谒窃趺醋叩倪@么遠(yuǎn),秦午想不明白,卻也擔(dān)心,那樣的韓丁如果再遇上那波人,恐怕就沒有這一次這么好運了。
“當(dāng)家……”
秦午一抬手,制止了掌柜的話,站起身來,眉宇緊縮,慢慢的跺著步子,在屋子里來回走了兩趟,頓住腳步,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已經(jīng)有了想法:“去請終黎先生?!?p> 掌柜有些不明為何這個時候要去請終黎先生,但是,他還是毫不遲疑的轉(zhuǎn)身去照做了。
終黎熙本就在隔壁不遠(yuǎn)專門為他收拾出來的屋子里,這里三面墻壁考放著一人多高的書架,擺滿了秦午在短短的幾個時辰內(nèi)找來的所有醫(yī)書典籍,包羅萬象,應(yīng)有盡有,終黎熙甚至覺得,這里的醫(yī)書恐怕已經(jīng)是最全面的了。
此時,他專注在醫(yī)典記錄中尋找著和韓丁病癥相似的病例,渴望找到一絲突破,以助于改進(jìn)藥方,對韓丁的病癥有所幫助。所以,他已經(jīng)許久未曾出這扇門了。
所以在秦午來請他過去的時候,終黎熙忽然察覺到,恐怕是有事情發(fā)生了,只不過,他以為是韓丁的病情有所變化,半點不敢耽擱,卻不知道,這個時候,那個本該在嚴(yán)密看守下的重病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景嵐從雜貨店里出來,一只手上捧著一個小巧的一尺來搞的炭爐,一只手提著一筐未用過的木炭,街上人來人往,她實在不好隨手將這些東西扔進(jìn)空間里,只能一趟一趟的動手般。還好景嵐的身體常年鍛煉,又因為練武,力氣不小,不然她一個人還真的會覺得累。
看了眼車廂里,原本空空蕩蕩的車廂此時被一堆新買來的東西沾滿了,就只是各色花樣的麻布被褥就好幾床,堆得高高的占了將近二分之一的空間,然后是她買這些東西時看到的有用或者沒用的,此時好不容易將炭爐擠進(jìn)一角才發(fā)現(xiàn),她好像,一不小心,買多了。
想了想,她還是要住空間的,只是這些路上馬車上要用的東西,還真的不能少了,特別是馬車顛簸,被褥可是要好好鋪厚實了。
想了想買的差不多了,她要找個地方好好整理一下。此時街上人來人往熱鬧了起來,來往出城進(jìn)城的馬車貨車也多,她這兩相比起來要大一號的馬車實在不適合停在這里,不然肯定要招惹麻煩的。
于是景嵐跳上車轅,虛虛的車轍韁繩,拍了拍馬匹,黑色高大的駿馬就像是明白了景嵐的意思一般,邁開步子,速度并不很快,馬車晃悠悠咯吱吱的開始行進(jìn)了。
很快出了城,景嵐也沒多走幾步,就靠著路邊停了下來,回身,跳開車簾,一個翻身進(jìn)了車廂。
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能噹?,景嵐一瞬間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好似,哪里都下不去手,因為她就算是想要進(jìn)去一點,都很困難。于是干脆一揮手放出意念將所有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都收進(jìn)空間里,然后再做整理。
想到就做,沒看到什么大動作,而面前的東西,唰的一下就像是幻覺一般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了,而隨后,景嵐驀然瞪大了眼睛看著突然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景象,腦子里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琉璃般清澈的黑色瞳孔中映出的是一個陌生也熟悉的面孔,那那雙與之對視的眼睛,此刻如同她的一般瞪的大大的,滿是驚訝呆愣的看著她。
而景嵐此時腦海里只有一句話,那就是——被發(fā)現(xiàn)了!
接著是,這家伙怎么在這?!
但是接下去,景嵐慢慢發(fā)現(xiàn),這個人是不是有哪里不對勁?
這樣想著,景嵐上下掃視著他,猶豫著開口:“你,怎么在這?”早知道他們這么有緣,她或許當(dāng)初就該補上一劍,而不是好心的給他喂了靈泉水吊命!
“你一定是神仙!我看到你把東西一下子變不見了……我不是故意偷看的,神仙大人,求您救救我娘吧!我娘病了,我沒錢買藥,求您發(fā)發(fā)慈悲!”
景嵐看著面前這個卑躬屈膝哭哭啼啼,說出的話險些讓她被雷暈過去的人,哪里是那個身手凌厲狠辣,招招取人性命的殺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反應(yīng),但看著那雙流著淚的眼睛,清澈,透明帶著燃燒著的希望和渴求,和那個夜晚見到的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毫不相像,或許,他們不是一個人。
但是景嵐知道,他們是一個人,于是頓時了悟,這家伙傻了。
“你別磕了!我也不是什么神仙,救不了任何人!”景嵐心底很微妙,這個曾經(jīng)要她命的人,說實話,景嵐恨不得抽他,但是,武力值不對,她肯定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抽他的話肯定會被反抽。所以,她決定繞著他走。
可是當(dāng)她遇上毫無還手任蹂躪的韓丁時,景嵐又覺得如果她不該趁人之危,她畢竟還活著,甚至說,她如今活的很自在,拋開了景嵐的身份,景嵐的一切,她開始屬于她自己的人生,她過的很好,而他,卻因為她而過的很不好。于是心底微妙的平衡了,更加下不了手,而且,三觀還算正常的她見不得見死不救。
可是如今呢,這個她認(rèn)為往后不會有牽扯的人,如今,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殺手變成了白癡,如果他自己知道的話,怕是寧愿自殺吧。
同情歸同情,景嵐卻知道,這個可是個麻煩人物,她不可能帶著他。不管他是怎么到她車上來的,現(xiàn)在,他必須離開!
“你下車?!笨粗n丁一身衣服雖然有些臟亂,但是很齊整,面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是可以看得出,這人已經(jīng)沒有了生命危險,身上的傷肯定是好了大半。他到自己車上的時間不可能長了,這個人在云中城里有同伙。她只要把他丟在這里,自然會有人找到他帶他回去。
此時年齡記憶退化到稚齡的韓丁,自然不知道景嵐想要將他丟下,只是沉浸在景嵐不肯幫助他的念想里,眼睛里流露出絕望來,完全沒有聽到景嵐的話,一動不動直挺挺的跪在車廂里,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有景嵐不答應(yīng),就不起來的架勢!
景嵐無奈的望天:“我真的不是神仙!那不過,不過是障眼法,戲法而已!你不要求我了!嗯,與其求我,你還不如抓緊時間去給你娘請大夫!”說道這里,景嵐神色一轉(zhuǎn),說道:“那,我這里有些銀兩,這樣你就有錢給你娘請大夫了。吶,給你,快去吧!”
韓丁驀然抬頭,驚喜的看著景嵐遞過來的手,手中一塊散碎的銀子,那是銀子,不是銅錢,只是,在韓丁準(zhǔn)備接過來的時候,突然間,他面上的神色一變,雙手抱住了頭部,臉色蒼白,額間冷汗嘩的仿佛被水從頭淋下一般。整個人呻吟著就在車廂地上蜷成了一團(tuán)。
景嵐將銀子一收,跳上了車,到了韓丁身邊,推了推他:“喂,你怎么了?!”差一點就成功將這小子騙走了呀,這可是怎么個情況嘛!
“嗚……我頭好痛!我不要你的銀子!我用不著了!我娘已經(jīng)死了,死了!用不著請大夫了,用不著銀子!頭好痛!嗚……”
景嵐頹然坐到了地上,看著那個嘟嘟囔囔不斷說著什么,抱著頭直呼頭痛的大男人像個蝦米一樣的蜷在一起,頓時覺得胸口像是被悶住一樣!
握拳在胸口錘了錘,景嵐開始反省自己,她是不是被老天判定欠了這個人什么,還是說,老天以為他是因為《寒冰訣》被追殺成白癡都是她的錯呀?怎么能這樣對待她呢?!
很好!真是太好了!
景嵐看著那個已經(jīng)安靜下來,明顯是暈過去了的韓丁,她是沒辦法在這里把他丟下了!她剛才應(yīng)該走遠(yuǎn)一點再停下的,這樣就不會離城門這么近,不會被守城秦兵注意到,她扔下他,也不會被誤會拋尸!
景嵐看了眼不遠(yuǎn)處的城門,雖然有些距離,但是景嵐依然能夠感受到秦兵不時掃過來的視線,果然,不能在這里扔下他了!
景嵐回轉(zhuǎn)身,坐在車轅上,看了眼車廂里暈倒的人,一拉韁繩。這里不能扔,她跑遠(yuǎn)點到?jīng)]人的地方扔總可以了吧?!反正,沒人看見,沒人知道是她扔的,這個人也傻了,更加不知道是她扔的,肯定不會有問題的!這個人可是催命符!所以,良心和同情心憐憫什么的,統(tǒng)統(tǒng)給我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