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傍水房樹間,行也安然,住也安然。一條耕牛半頃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夜晚妻子話燈前,今也談?wù)?,古也談?wù)?。日上三竿猶在眠,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p> 終于,繁瑣的章程擬訂告一段落,昊天也可以歇口氣了。現(xiàn)在昊天也開始佩服那些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了:敢情他們也不光是在文件上劃個圈兒就完了。
眼看已經(jīng)接近八月中旬了,天兒實在是太熱了,整天穿著官服,雖然說是紗的,一走一動也是通身的大汗。幸好衙門和家里都有冰塊兒鎮(zhèn)著,還涼快點兒,可畢竟比不了空調(diào)!昊天一邊兒扇著扇子,一邊兒想:這月份,就得去東三省待著。
剛在家歇了兩天,魏忠賢又派人來請,昊天只得又穿上悶熱的官衣,來見魏忠賢。
魏忠賢是相當(dāng)?shù)氖娣N堇飻[著七、八桶冰塊,這老家伙穿著一身家居的常服,往“美人靠”里一歪,后面使女給搖著扇兒,吃著遞到嘴邊兒的冰鎮(zhèn)瓜果。
昊天來到,見禮之后賜了座位,魏忠賢就說了:“昊天哪,你這事兒辦的不錯,連智友都夸你足智多謀,是一員干將?。 ?p> 干將?我是面醬,讓你抓過來揉過去的。“全憑九千歲的信任,卑職才能有施展的余地?!?p> “呵呵,咱家就這一點兒不錯,知人善任!”
呸,用句時髦的話說——你就吹布爾B吧!
“昊天哪,按說這‘海務(wù)衙門’后續(xù)的事兒還挺多,是離不開你的,可眼下還有另一件重要的差使,咱家考慮了半天,也只有你能勝任?!?p> 唷,這老小子不是想卸磨殺驢吧,要把我撥拉哪兒去?“不知九千歲有何差遣!”
“孫承宗老在遼東待著,咱家是如鯁在喉??!可高第那王八羔子不爭氣,咱家一時又找不出合適的人選,昊天哪,由你去鎮(zhèn)守遼東如何呀?”
昊天一聽這話,“嗖”的一下子就出了一身冷汗,說話都不利索了:“這……九……千……歲,卑……職……”
他為什么這么害怕呢?其實也不光是害怕,因為這不同于別的,是要領(lǐng)兵打仗,俗話說——一將無謀,累死千軍,這要是一個決策失誤,死的可是不止千八百人哪!那是真正的一條條人命,不是即時戰(zhàn)略游戲里的數(shù)字。
那位問了,他要是真去鎮(zhèn)守遼東,手下肯定是有參謀,有戰(zhàn)將,他又知道歷史的大致走向,還擔(dān)這個心干什么呢?
您可要知道,這領(lǐng)導(dǎo)不是那么好干的。昊天當(dāng)了這幾個月的官兒,可是深有體會——再有能力的下級,也只會對上級提出建議,決不會大包大攬;真正要是大包大攬的下級,上級也不敢用啊!遇上什么大事,肯定是雞一嘴、鴨一嘴,什么意見都有,這就要求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從中找出最正確的建議,可昊天自己對行軍打仗一竅不通,本身又不是一個殺伐果決的性子,他知道怎么辦好呢?這兒也不是三國,聽郭嘉、諸葛亮的準(zhǔn)沒錯。
這時候袁崇煥正在遼東,聽他的不就完了嘛!可您別忘了,昊天明著算是魏忠賢的死黨,袁崇煥得服他呀,能一心一意給他出謀劃策嗎?要是萬一這位袁督師不像金大俠說得那么明智,為孫承宗鳴不平,賭氣一撂挑子,昊天找誰哭去呀!
瞧著昊天害怕的樣子,魏忠賢卻十分滿意:“昊天哪,你這是怎么啦?別著急,慢慢說!”
昊天也顧不得場合了,連連吸了幾口長氣,將緊張的情緒緩和了緩和:“九千歲,卑職從未上陣臨敵,從小兒到大,出門都沒帶領(lǐng)過十個人以上,您讓卑職領(lǐng)這么重的責(zé)任,卑職承擔(dān)不起呀!更何況卑職入朝不足半載,這官職如此晉升,豈不被他人詬病,若將來一旦兵敗,卑職必死無葬身之地呀!”可惜,今兒沒帶胡椒面兒來,不然哭出來的效果更好。
是呀,要真去鎮(zhèn)守遼東,按朝廷慣例,得加兵部尚書銜,這就是正二品了。從七品到二品,沒到半年,那可比坐火箭都快啦!
魏忠賢笑了:“既然你沒有把握,咱家也不勉強了。除了你,現(xiàn)在能用的,只有一個王象乾,可這個人咱家不太放心。你就跟著去做個監(jiān)軍,幫咱家盯著他點兒,怎么樣啊?”
啊,做監(jiān)軍不是太監(jiān)的伙兒嗎?“九千歲,卑職……”
“你名義上是去做遼東‘宣慰使’,暗中監(jiān)視他們別有不軌的心思。雖然比王象乾低,可他沒權(quán)力調(diào)遣你。咱家再給你吃個定心丸兒,打勝了有你的功勞,打敗了沒你的責(zé)任,看事情緊急,你也可以先回來,咱家不怪,怎么樣?。俊?p> 臨陣逃脫都沒事兒,你都說道這份兒上了,還能怎么樣呢?昊天只得答應(yīng)下來。
告辭出來以后,昊天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魏忠賢什么時候這么好說話過,他剛才不是試探我呢吧?可甭管試探不試探,看來這趟遼東,我是非去不可啦,老賊還是不放心我在身邊兒!可這個“宣慰使”到底是什么官啊?我就知道“宣撫使”,差一個字,一個撫,一個慰,反正都是得摸啊,就讓我摸摸遼東這灘水到底有多深!
快到家了,昊天又想起個事兒來,他狠狠的給自己來了一巴掌:打你個烏鴉嘴,讓你總念叨東北涼快,這回真要去那邊兒啦,你這不是念鬊(shun)嗎?
還是到了晚上,余煌給昊天解惑了——“宣慰使”是大明封給西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世襲的“土司”的最高官職,也是從三品,但沒有多大的實權(quán)。
拿我當(dāng)“吐司”啦,有“培根”嗎?昊天有點兒想不明白,老賊給他安排這個職位是何用意。
余煌笑了:“兄長你是當(dāng)局者迷呀,老賊像讓你遠離天子,可你的官職如今已是從三品,如果安排個封疆大吏,恐怕他更不放心,這才讓給了個安撫性的官職,想讓你有職而無權(quán)。不過正因為職位定的模糊,兄長此去遼東,倒可以借此身份,讓那王象乾少作些糊涂事,省得我大明再次兵敗失地?!?p> “賢弟你說得簡單,愚兄畢竟從未領(lǐng)過兵馬,紙上談兵終是淺吶,沒信心。”
“兄長,你可以的!想這幾個月來,魏閹一黨俱被你一人玩弄于股掌之間,以兄之才華謀略,一定行的?!?p> “真的?我能行嗎?”
“你行!”
“我行嗎?”
“你行!”
“我行嗎?”
“你行!”
“我行嗎?”
“你,你睡覺去吧!”
“呵呵,玩笑一下,緩解緩解心情嗎,以后你我兄弟這樣帳中密談的機會就沒有啦!”
我恨不得沒有才好呢,這么捂著多熱呀!“兄長,來日方長,若能早日除掉閹黨,重振朝綱,你我也不必這樣偷偷摸摸了!”
“是呀,你歇著吧,我也要去睡啦!”
“兄長……”
“嗯?”
“此去多多保重!”
“知道啦,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