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惡魔
出了方南町站,美佳子腳步輕快的的向家的方向走去,手里提著剛剛買好新鮮食材。
十月的東京天氣仍舊悶熱不堪,地上十分干燥,滾滾的熱風(fēng)還會卷起些許灰塵。
今天之后就可以休假了,要帶理奈去哪里玩呢?附近的公園都已經(jīng)去過了,難得不需要工作,不如去新宿御苑看看吧。這座位于市中心的公園,摩天大樓包圍著的日式庭院,有一種反差的美麗。坐在樹蔭下的椅子上,望著遠處的代代木大樓,一定會是很美好的體驗。
想到自己可愛的女兒,美佳子不禁臉上露出了笑容,加快腳步,不想讓家里的女兒餓肚子。她用手撩了撩被風(fēng)吹到額前的頭發(fā),完全沒有注意到周圍的街道空蕩的像是在午夜時分。
右邊大概兩個籃球場大小的公園里,滑梯,秋千,沙坑等各類設(shè)施一應(yīng)俱全。不過在風(fēng)中自己搖蕩的秋千,略顯陰森。
“理奈醬,媽媽回來了!”她在門口換好拖鞋放下蔬菜和肉類,迫不及待和自己的女兒打起了招呼。
“今天的晚飯是燒秋刀魚搭配味增湯哦”她一邊換上煮飯的連衣裙一邊說道:“明天我們要一起出去玩!早點把作業(yè)寫完哦?!?p> 房間里接下來就只剩下開放式廚房里抽油煙機的轟鳴聲和食材在加熱狀態(tài)下的爆裂聲。
像所有合格的家庭主婦一樣,美佳子熟練的將做好的飯菜盛入碗和盤子中后,一邊催促著理奈快點來吃飯,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疲憊,但眉眼間仍有喜悅和滿足。
然而從始至終都并沒有人回答她,房間里一片死寂,只能看到剛出鍋秋刀魚上還冒著騰騰熱氣。美佳子跪坐在矮桌前,一言不發(fā),神色自若。
忽然,門口傳來了清脆的門鈴聲,打破了屋內(nèi)的沉寂。
美佳子皺皺眉頭,思考著會不會是什么變態(tài)跟蹤狂之類不懷好意的人。但隨著門鈴的不斷催促,她不得不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為的是不想讓外面的人確定屋內(nèi)有人。她準備通過貓眼先觀察一下,手里拿著手機隨時準備報警。
她將一只眼睛放在貓眼上向外看去,恐怖電影中的驚悚對視并沒有出現(xiàn)。
取而代之的是,門外站著一個面容清秀,頭發(fā)梳起的少年。
少年似乎有什么眼疾,左眼上帶了一個眼罩,右手里拿了一把長傘,身上穿著修身的黑風(fēng)衣,顯得無比嚴肅正式,但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卻又有些滑稽。他的獨眼里沒有什么精神,似乎對什么都不感興趣,提不起勁似的。
“你好,請問您有什么事么?”美佳子小心翼翼地打開門,但仍然沒有放下防盜鏈,保持著警惕。“您是不是敲錯門了?!?p> 少年后退半步,側(cè)過身子,斜眼看了看門側(cè)的名牌,語氣平淡的說道:“如果是藤田小姐的話,我想我并沒有找錯。我是公安的人。”
“很抱歉打擾您,藤田女士,我來這里是想打聽一下關(guān)于您男友,松田先生的相關(guān)情況……”
話還沒有說完,藤田美佳子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保持著禮節(jié)的微笑,手上卻快速的關(guān)上防盜門,很顯然,她并不相信對方的身份。
少年立刻把腳塞進門縫中,制止了對方的動作,隨即將一份加有公安標志的證件遞過去,上面工工整整印著俞玖兩個漢字。
美佳子這才卸下了戒備。微微點頭拉開門,將俞玖引進屋里。
她注意到這個少年警察進門后摸了摸鼻子,而且沒有換鞋,在屋里的地板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烏黑的腳印,她皺皺眉頭,對這個沒有禮貌的人的第一印象差到了極點。
她在榻榻米上坐下后,做出了邀請的手勢,然而俞玖像是沒有看到一樣,雙手拄著傘,一只獨眼俯視著她。
無論美佳子的脾氣有多好,面對這種上門的惡客也不再會客客氣氣地和他閑聊了。
但在她率先發(fā)難前,俞玖自顧自的說道:“是松田的母親報案的,她已經(jīng)一周沒有聯(lián)系上她兒子了。據(jù)她所說,她打你的電話,沒有一次打通?!彼p輕跺了跺左腳,繼續(xù)道:“聽他身邊的人說,你是他的女朋友,而且最后一次他被目擊到,也是和你在一起的?!?p> 藤田美佳子滿臉茫然,急促的說道:“可是,我也好久沒有見到他了啊,他不喜歡理奈,幾乎從來不愿意來這里的。”
俞玖不耐煩的皺了皺眉頭,厲聲道:“藤田小姐,我最后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知道松田先生在哪里么???”
藤田美佳子臉色也變了,站起來怒斥道:“警官先生,我愿意配合你的工作,但請你客氣一點,我的女兒還在房間里。你這樣會嚇到她?!?p> 俞玖揉揉眉心,忍不住笑出了聲,另一只手在鼻子前扇了扇,眼睛直視著藤田美佳子,說道:“真的是這樣么?”
藤田美佳子子剛想反駁,無數(shù)記憶涌上心頭,什么東西堵著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繼續(xù)說話。她痛苦的抱住腦袋,跪在地上,那些她刻意遺忘的事,重新塞滿了她的大腦。
她有一個社會渣滓一般的男友,她女兒有一個毫無責(zé)任感的父親。
不學(xué)無術(shù),無所事事的無業(yè)游民男友,不斷拿著她辛辛苦苦賺來的錢去酗酒賭博,動輒對她拳打腳踢。有一天夜里醉酒后來找他索要賭資,她不愿把讓女兒上私立小學(xué)的錢讓他拿去揮霍,被他綁起雙手用酒瓶狠狠毆打。
躲在門后的女兒想要阻止,她抱住了自己父親的腿,想要救下自己的母親。可醉酒而狂躁的男人哪管這些,抄起酒瓶走向了房間里最弱小的人。
她被綁著翻倒在地,看著自己最心愛的女兒生命慢慢流逝。
最后她只記得,松田被她撕碎了。
她眼中自己的家慢慢褪色,從原來明亮溫馨的小屋逐漸變成了布滿血污,陰暗潮濕的兇案現(xiàn)場。
她顫抖著站起身,一步步艱難的走到床邊,撫摸著平躺在床上小女孩的臉,可惜她永遠不會再醒來。
俞玖努力不踩到這個人渣的人渣,他早已經(jīng)大致猜到了發(fā)生了什么,他只是想確定下這個可憐的女人有沒有完全陷入瘋狂。
他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讓窗外新鮮的空氣涌入,他也深吸一口氣,準備應(yīng)付接下來的事。
床邊的女人一會哭一會笑,嘴里還喃喃的說著什么。俞玖嘆了口氣,眼睛里依然沒有什么感情。
美佳子突然僵住了。無數(shù)扭曲而斜異的觸手如同隨風(fēng)舞動的彩帶一般,在她的背部爆裂出,濺射出腥臭的液體。
俞玖嘆了一口,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說道:“雖然我很同情你?!彼麖娘L(fēng)衣內(nèi)側(cè)的口袋槍套里掏出一把格洛克,瞄準軀干部位后立即連開幾槍?!暗覀€人還是希望你能早點安息,這樣我也能快點下班。”
“哈哈,絕妙,俞玖,我沒說錯吧,她已經(jīng)靈性暴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庇峋聊X海中的聲音嘶啞著狂叫著,“不過,你們?nèi)祟惥箷ψ约旱耐惡秃蟠聪職⑹?,真有意思。?p> “閉嘴,迪茲爾?!庇峋磷匝宰哉Z道。
子彈打到在地上蠕動的怪物身上,將黑色的膿液濺到衣了布滿灰塵的地面。榻榻米似乎遇到了什么強腐蝕性的液體,冒著淡白色的霧氣,很快便出現(xiàn)了許多小洞。
怪物遭受了子彈的貫穿傷,開始痛苦的扭動起來,背后的幾只扭曲的觸手瘋狂搖擺起來,觸手末端的手掌也做出了各種詭異的手式。
突然,其中一只觸手猛的向俞玖抓來,這只觸須如同橡膠一樣肆意伸長。俞玖向旁邊后撤一步,躲開了這突然發(fā)起的攻擊。
這只觸手在墻上留下五個深深的爪印,之后緩緩收回到了怪物的背上。
俞玖繼續(xù)主動嘗試向她的觸手開火,手槍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房間,然而人類自相殘殺的智慧的結(jié)晶在此刻卻失去了作用,彈殼在她堅硬的軟甲上迸出火花,隨后在狹小的房間里四處彈射,只在怪物的體表留下了談?wù)劦陌缀邸?p> “你不想聽她訴說偉大的痛苦神主么,俞玖?那甘美的痛苦,令人迷醉的瘋狂,你沒有感覺到么?”
俞玖全神貫注地望著面前的敵人,沒有理會腦海中歇斯底里的叫喊,因為他注意到面前的怪物已經(jīng)不在地上痙攣了。她四肢著地,頭發(fā)披散,用頭頂沖著俞玖,在黑發(fā)之間,睜開了一只血紅的獨目,正死死盯著他,似乎將他當成了自己的獵物。
他深吸一口氣,把雨傘橫在自己身前,降低重心,做出防守的姿態(tài)。俞玖在發(fā)現(xiàn)子彈無效后就把手槍放回懷里了,因為他知道,在如此狹窄,密封的環(huán)境里射擊,只會讓自己被流彈所傷。怪物的觸手現(xiàn)在正懸在空中,躍躍欲試的想要發(fā)起攻擊。
“蠢貨!你還不愿動用奧能么,放棄掙扎吧,將你投入我。提前告訴你,這只惡魔可不好對付。”
俞玖狠狠的對著怪物將雨傘甩出,試圖遮蔽那只獨眼的視線,嘴里說道:“還不是時候?!?p> 惡魔用鋒利的觸手末端將雨傘的傘面撕碎,黑色的布料如同蝴蝶般在空中翩躚,在沒有生命的這些舞者背后,出現(xiàn)一道雪白的光影。俞玖手握著一把長刀,在空中回旋著避開凌亂的傘骨,和突襲而來的觸手。調(diào)整著自身的位置,隨后狠狠把白刃插入那只血色的眼睛中。
但他預(yù)料之中的勝利并沒有到來,幾只觸手狠狠錘擊在了他的胸膛上,俞玖雙目圓睜,手中緊握著太刀被擊退出去,狠狠的碰撞在墻壁上。
他還來不及思考為何頭頂?shù)莫毮可咸手谏旱膼耗н€擁有視力,連忙在地上翻滾著躲避再次到來的襲擊。
他用手中的刀刃招架著連續(xù)不斷的爪擊,刀身錚錚作響,火花四濺。俞玖勉強舉起刀支撐著,他的雙臂發(fā)出著悲鳴,半跪著的一只膝蓋和地板不斷碰撞,沖擊力深入腳踝。
過俞玖的臉龐,擦去了俞玖臉上的大塊皮肉。
“哇哦,我還以為這下能讓你分頭行動呢?!钡掀潬栃覟?zāi)樂禍俞玖格擋下連續(xù)三下不同觸手的亂擊后,利用折足將身體后撤,險之又險的側(cè)身躲過一記狠厲的沖擊。
轟的一聲!這次攻擊直接擊塌了對面的墻壁,如同大炮般的風(fēng)壓掠的說道
俞玖趁著惡魔收回觸手的時機,連忙起身躥到剛剛打通的隔壁房間去,與她拉開距離。
他緩緩起身,過程中感覺自己的胸口似乎在剛剛的碰撞中受了傷,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胸前的劇痛。除此以外,自己的側(cè)腹部也有一道長長的撕裂傷口。
“可憐的俞玖,你大概是骨裂了吧,記得這幾天多喝牛奶哦。”
俞玖嘔出一口血沫,惡魔緩步向著他移動著,他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一只觸手的末梢掌心里,不知何時又長出了一只血紅的眼睛。
他忽然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側(cè)臉的血跡,自信的說:“迪茲爾,借給我奧能吧,可以結(jié)束了。”左手輕輕摘下自己的眼罩,露出了自己一直隱藏的眼睛,一只閃爍著淡藍色妖異光芒的眼睛。
“好的,我的主人,我是您謙卑的仆從。感受奧能的力量!把她,撕成碎片吧!奧能「焰」,權(quán)限開啟?!?p> 藍色火焰在俞玖的左眼中燃燒了起來,雪白的刀刃上倒映著躍動的火苗,漸漸的,火焰由虛幻變得真實起來。這把太刀如同附魔了一般燃燒起來,將整個房間照成幽暗的藍色。
在這兇案現(xiàn)場般的小房間中,身形挺拔的少年渾身是傷,手中握著一把閃爍著藍色火焰的太刀,對面是形態(tài)扭曲的章魚狀惡魔,兩方相互對峙著,這是一場獵人與獵物間的殊死搏斗。
惡魔率先發(fā)動了進攻,幾只觸手同時射出從不同角度向退無可退的俞玖發(fā)起了突襲,想要把他撕成碎片。
他雙腳站定,沒有移動,長刀緩緩揮出了一道圓弧,只留下冷冽的刀影。方才無法被9mm子彈射穿的觸手,如同橡皮泥一般斷裂成幾段,無力的散落在地上,流出黑色的腥臭血液。
俞玖習(xí)慣性的抖動手腕,想把刀刃上的血跡抖凈,然而燃燒著淡藍色火焰的刀鋒,本就一塵不染,毫無污垢。他在狹小的房間中如草原上的豹子一般彈射起步,在狹窄的房間內(nèi)跑動起來,不時切斷幾只試圖攻擊他的的觸須。
戰(zhàn)局逐漸逆轉(zhuǎn)了。
惡魔漸漸發(fā)現(xiàn)自己的觸手再生的速度遠不及少年斬斷的速度,她不得不抓住時機,嘗試用自己所有背后的觸手全力一擊。
但她看見的,不是被撕成碎片的少年,而是刀鋒在空中嚴絲合縫的斬擊形成的球體,和被藍色的光芒切碎了的所有手臂。
面無表情的少年從天而降,輕而易舉的將她分成了兩段。但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腦海中剩下的卻只有理奈淺淺的笑容。
“完勝!野良犬對戰(zhàn)蜘蛛女郎!一記漂亮的婆娑斬結(jié)束了比賽!如此摧枯拉朽,水到渠成,肝腦涂地的戰(zhàn)斗,不來擊個掌么,俞玖?”腦海里的聲音興奮的說道:“感覺如何,有沒有感受到自己對戰(zhàn)斗的渴望?承認吧,沉溺吧!”
俞玖從口袋里掏出眼罩重新戴上,自己眼中的火焰雖然熄滅,但仍舊散發(fā)著藍色的幽光。他平復(fù)著心中的狂躁的殺戮欲望,淡淡地說:“迪茲爾,不會用成語可以不用?!?p> “快!把她的肚子剖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
他走到地板上斷成兩截的的不明生物前,脫下自己破爛不堪的黑色長風(fēng)衣,蓋在了她的身體上。
一陣風(fēng)吹來,窗簾搖曳著,他才注意到窗外警笛聲大作。
在他離開前,到床邊停下,幫理奈蓋上被子,輕輕說了聲:“請安息吧。”
他身上只剩下一件黑色背心,沾滿了自己的血跡。他把手中的武士刀隨意丟在地上,從進來時的門口走掉了。
地上的太刀忽然間自行破碎了,只留下一地焦黑的鐵片。
俞玖在站在房子附近的刑警的注視下,從容的在警戒線下鉆過,獨自默默離去。
“…”
“...”
“你怎么不說話?那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從前...”
“該死的,你的話能像你那可憐的腦容量一樣少么?”
“哼哼…你成功激怒我了,你會后悔的,我是不會提醒你的...”
夕陽下,渾身是傷的少年影子被拉的悠長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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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所有存在過的文明都有其關(guān)于生與死,人類與宇宙的哲學(xué)。斗轉(zhuǎn)星移,那些聰慧絕倫的先哲們逐漸探索出了兩條通向根源的道路,科學(xué)和奧能,但實際上除了可知和不可知角度外,他們并無本質(zhì)區(qū)別。
──萬神殿創(chuàng)始人,最接近神之領(lǐng)域的半神,痛苦大君,哀慟之心,奧斯維辛的復(fù)仇者,奧古斯特?戈德海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