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隆錢莊,是山海大陸上僅次于華月錢莊的第二大錢莊。
成朝初年,黃金因其稀有度只作為財富收藏和賞賜贈禮使用,并不大量流通。在日常使用中,銅錢起著主要作用。
當(dāng)時又是剛剛改朝換代百廢待興的時候,因銅錢的使用度高,需求量大,官屬的鑄幣坊根本應(yīng)付不了如此巨大的鑄造量,于是太祖肅儀大筆一揮,允許私人鑄幣。
很多顯赫富貴之家便紛紛開設(shè)了自家的鑄幣作坊,萬隆錢莊的前身"萬隆坊",便是杜家的私有鑄幣坊。
隨著成朝經(jīng)濟發(fā)展,私人鑄幣作坊也逐漸擴張,個別作坊的規(guī)模甚至超過了官署作坊,“萬隆坊”也迎來了它的黃金時代,成為王都乃至整個山海大陸最大的鑄幣坊。
然而隨著大量銅錢無序的流入市場,導(dǎo)致了嚴(yán)重的通貨膨脹,成朝在經(jīng)歷了強盛期之后,經(jīng)濟也開始衰退,到了這一代肅王,登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私人鑄幣。
私人鑄幣坊不復(fù)存在,各大世家富豪怨聲載道的同時,鑄幣坊關(guān)閉后的出路便成了他們的心病。
這時,華月錢莊橫空出世了。
“入可存錢得利,出可借貸解急”,在銅錢愈發(fā)不值錢的當(dāng)時,憑著華月錢莊的錢票便可通行整個山海大陸,又有誰會再裝著大袋的銅錢行走。
各大家主巨豪一拍腦袋,他們的私人鑄坊因為要靠近銅礦礦藏而遍布山海大陸,又有大批的銅錢存貨,錢莊簡直就是為他們的鑄幣坊量身定做啊。
于是各大被禁止關(guān)閉的鑄幣坊搖身一變,紛紛成了各大錢莊。一時間,山海大陸的錢莊如雨后春筍般出現(xiàn),卻無一家能撼動作為原創(chuàng)的華月錢莊。
短短二十年,華月錢莊成為了山海大陸的最大錢莊,其掌握的財富據(jù)說有數(shù)座金山之多。
當(dāng)然,不乏有某些嫉妒眼紅的同行,明里暗里對付華月錢莊,卻最終破產(chǎn)倒閉;也有些精明的商家想要示好,沾沾這金山的財氣,攜重禮去華月錢莊拜訪,卻連老板的面都沒見著。據(jù)說除了錢莊的三大掌柜,華月錢莊的自己人都沒見過這位幕后老板。
華月錢莊富可敵國的老板身份成謎,為錢莊更添了幾分神秘色彩,也更添了同行的嫉妒。
樹大招風(fēng),曾經(jīng)輝煌一時的“萬隆坊”,如今一直屈居老二的"萬隆錢莊",就視華月錢莊為眼中釘肉中刺。
此時,長街盡頭人煙稀少的地段,萬隆錢莊的主店內(nèi),一個穿著褐色長袍,面容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坐于內(nèi)堂的主座上。
他的對面跪著一個壯漢,壯漢包著白布的雙手捧著一塊金餅和存據(jù),目露懼色——正是在聚英樓中被趙玫傷了雙手之人。
“我記得我說過,我要的是聚英樓?!?p> 中年男子說話很慢,每吐出一個字都讓下面跪著的壯漢抖了一抖。
“主子,是小的無能,眼看就要到手了,誰料半路殺出個該死的小子……”
壯漢將先前在聚英樓發(fā)生的事情一一稟報,然后心情忐忑的雙手一遞,“主子,這錢……”
中年男子看向壯漢包成饅頭的手以及他捧著的金餅,眼中陰戾一閃而過,他只抽出那方存據(jù),沖壯漢揮揮手,
“賞給你養(yǎng)傷吧,等傷養(yǎng)好了,再好好幫我做事……先下去休息吧……”
壯漢又驚又喜,千恩萬謝的退了下去。
這時,一直站在中年男子身邊,面容白凈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問道,
“舅父,就這么放過他了?”
“恩,他還有點用處!”
年輕男子又問,“那聚英樓……?”
中年男子打開那方存據(jù),看完后大笑一聲,“華月啊華月,區(qū)區(qū)百金居然給了五分的利!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年輕男子湊過頭一看,頓時明了,也立馬諂媚的笑道,
“舅父,這可是個好機會啊,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華月!”
然后,他又轉(zhuǎn)眼看了看天色,湊近中年男子低聲說道,
“舅父,時間差不多了,與那位約好在醉煙樓……”
中年男子瞪他一眼,瞧著年輕男子的討好的笑容越發(fā)不順眼,“讓他等等又如何!按輩分他也得叫我一聲舅父!”
“是,是……”
年輕男子低頭連連稱是,中年男子這才起身昂著頭向外走去,他并沒看見在他的身后,年輕男子滿臉淡漠,目光危冷,哪有之前的諂媚低微之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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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趙玫出了聚英樓之后,一心想甩掉身后的尾巴,早點回“實驗室”研制麻醉劑。
無奈伯子栩的輕功身法不俗,應(yīng)變能力也一流,跟著趙玫進出人群商店,愣是一步?jīng)]落下。
此刻,趙玫剛從一處雜耍攤前的圍觀人群中鉆出來,沒出幾步距離,余光中又出現(xiàn)了陰魂不散的黑影,她煩躁的皺起眉,轉(zhuǎn)頭正要發(fā)作,待看清黑影的面貌時,卻一愣,
“冗括?”
冗括挨上來,壓低聲音道,“主子跟我來?!?p> 趙玫二話不說,跟著冗括就迅速鉆進街旁的一條巷子里,七拐八繞的到了另一條街道,又往西走了一段,再進了一條巷子,直到盡頭才停住。
她一看,這不正好是以前住過的“肉鋪”小院嗎?
怎么到這里來了?
她瞇起眼睛看向冗括,后者避開她的目光,只上前為她打開門,
“主子請?!?p> 趙玫眉毛跳了跳,冗括引她來這里應(yīng)該不是他自己的主意,但是看冗括的樣子,問他也不會說。
管他呢,進去再說。
趙玫抬腿進門,跟著冗括徑直來到院里的小廳。
廳外,柳柔、赫平和如花三人靜靜等候,見到趙玫之后齊齊彎腰行禮,“主子?!?p> 趙玫點頭,眼神卻往里面瞄,還什么都沒看清,就聽見待月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恚?p> “進來吧?!?p> 果然是某人的命令。
她回頭淡淡看了眼冗括,這才進去。
“你慘了……”赫平捅了捅冗括,幸災(zāi)樂禍的說道。
冗括微微皺眉,似乎也有不好的預(yù)感。但是相比里面那位舊主子,他還是寧愿得罪趙玫。四人交換眼神,然后都默契的退下了。
趙玫推開沉沉的木門,繞過一面山水屏風(fēng),她記得這個小廳以前是作為議事所用,如今里面格局已變,桌椅都被撤去,東南角放著書架書桌,西面靠窗的位置放了一架矮榻,榻上竹制的小幾上,竹簡卷軸堆成小山,儼然成了一間書房。
趙玫進去,一眼就看見一身白色單衣的待月,拿著卷竹簡閑閑倚在矮榻上。
他的身后,雕花木窗微微開著,從趙玫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窗外花籬里新開的白色重瓣的木槿,清麗淡雅。
待月見她進來,放下手里的竹簡,把竹幾推到一旁,拍了拍他身側(cè)空出來的地方,看著趙玫道,
“過來?!?p> 趙玫呼吸一頓。
此刻的待月,單衣的領(lǐng)口微微敞開,緊實的胸膛若隱若現(xiàn),陽光斜斜灑在他精致的眉眼上,為他清俊的臉添上幾許柔和。
見趙玫不動,他眉微挑,笑了。
他這一笑,仿佛深暗的海中,絕世的珍珠發(fā)出奪目明亮的光芒,令他身后怒放的木槿花,都黯淡了幾分顏色。
“過來坐。”他好耐性的再次說道。
趙玫咽了咽口水,反而退后一步,“你有話直說啊,我還沒跟你和好吶……”
她可是記得前兩天和某人在錢莊里不歡而散,誰知道他現(xiàn)在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是打算怎么對付她。
雖然以前經(jīng)常粘著他坐,小時候也喜歡賴在他懷里,可是看這情形,怎么都覺著不對勁。
待月見她不配合,也不生氣,索性起身向趙玫走來。
純白的單衣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無風(fēng)而動,更顯他修長而精健的身形。他特有的清新氣息漸漸籠罩過來,逼著趙玫一直后退,直到背抵到墻……
趙玫看著眼前笑得明艷得不可方物的待月,呼吸凝滯。
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待月,清冷中夾著炙熱,沉斂中又帶著邪魅,眼神朦朧得像一陣捉摸不透的旋風(fēng),似要將她卷入其內(nèi)。
“……待、待月,你怎么了?”
他但笑不語,臉緩緩湊近她耳邊,她低頭垂眸不敢看他,像只無措的小獸,讓人忍不住憐愛。
“某人最近桃花很多……”
“身邊美男圍繞……”
“亂花漸欲迷人眼……”
趙玫的心砰砰直跳,待月的低而輕的聲音漸近,直到耳朵被噴灑著潮熱的氣息……
“所以想試試看,你能不能抵抗得住誘惑……”
話音剛落,趙玫頓時覺得耳邊一空,周身的空氣又恢復(fù)了流動,抬眼一看,待月竟又回到矮榻上,仍是曲腿閑坐的樣子。
“還不錯,只是,希望不是只對我有抵抗力……”
他的語氣又恢復(fù)正常,眼神也恢復(fù)澄澈。
趙玫氣結(jié),指著待月半天說不出話來。
“快過來吧。”
待月再次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滿臉坦誠。
趙玫雙手握緊,狠狠瞪他一眼扭頭便走,只有她自己知道,剛剛他在耳邊留下的氣息,似乎從耳朵一直鉆進她的心里,讓她的心也灼熱沸騰起來。
她只能用氣憤來掩飾她狂跳的心和紅透的臉,眼看著走到門口屏風(fēng)的位置,身后的待月微微一笑,
“或許,你對聚英樓的事情比較感興趣,我未來的趙老板……”
意料之中的,趙玫停住了腳步。